上古妖獸的威勢遠非常妖所能抵擋,更別說殷絕一隻普通的雜血野兔子,本就重傷的人口中鮮血不止。微弱白光閃過,體內靈氣再也維持不住人形,一隻渾身侵染血漬的兔子出現在地上。


    四肢因疼痛而蜷縮著,本就小小的一團如今更是隻有丁點大。往日白皙柔軟的兔毛如今凝成一綹綹,瑩透紅潤的眼睛不安緊閉,垂至地上的長耳無力耷拉。


    “嘶!”


    空中虛影威勢瞬間再增數倍,赤紅蛇瞳幾欲滴出鮮血,狂風連根拔起大樹,穿山甲縮成一團匍匐在地,嚇得心神幾欲崩裂。


    石中火拚命扯開火焰,瑟瑟發抖鋪展開裹住殷絕,試圖想為殷絕擋住小蛇這懾人的威勢,火焰忙不迭地碾碎丹藥,裹挾著丹藥粉末送進殷絕嘴中。


    “嘶!”仿若從遠古洪荒傳來的妖獸嘶吼聲。


    虛影對準地上穿山甲狠狠壓下,靈氣所及之處猶如刀割斧劈,穿山甲自以為榮的強韌外甲此時此刻竟是如紙般輕而易舉撕碎。


    石中火趁著小蛇注意力全在穿山甲身上,火焰撈起地上的兔子拔腿就跑。


    “嘶嘶嘶!”


    看見石中火帶著兔子逃走,空中虛影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整個森林連著震蕩搖曳,神智已入癲狂的小蛇直接拋下奄奄一息、險些壓成肉泥的穿山甲,直撲石中火而去。


    “殷絕,嗚嗚嗚嗚嗚,你快醒醒啊。”身後滔天氣勢裹挾無上殺氣狂逼而來,石中火哭得泣不成聲,害怕地哽咽,“這條蛇發瘋了啊,你再不醒,我們全得死在這兒了啊。”


    火焰帶著殷絕氣息分成三股,隻是幾息間全被虛影打碎,石中火本身火焰一窒,光亮一息,趁著拖著小蛇這點時間,石中火帶著殷絕衝進斷崖上化神妖獸本來的洞穴。


    轟!


    巨大虛影砸在崖壁上,懸崖崩裂,亂石倒塌。


    石中火裹著兔子急忙躲進最裏麵洞穴裏的一個裂縫裏,本以為會拖延點時間,沒想到那兩道虛影竟是全沒入小蛇體內,雙眼殷紅的小蛇從洞口進來。


    分明依舊隻有這麽長點,但此時的小蛇一舉一動都令人無比驚駭,威勢懾人,身上紅紋仿佛活過來一般,在小蛇身上流轉,神秘而豔麗卻恐怖異常。


    “嘶。”


    殷紅的蛇瞳冰涼掃視著洞穴。


    石中火帶著殷絕藏在最裏麵,它悄悄碾碎化神妖獸放在裏麵的靈藥,全部塗在殷絕身上,試圖掩藏殷絕身上的血腥味。


    火焰害怕到發抖,石中火一刻不敢停歇往殷絕嘴裏送著丹藥粉末。


    “嘶!”


    神智本就癲狂的小蛇久久尋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氣息再次發怒,身上紅紋流轉,成人小臂長點的蛇身紅紋迸裂。方才收攏入身子的八翼銀蛇虛影再次出現,覆在蛇身上時分時合。


    “轟!”


    帶著虛影的蛇尾轟地砸在洞壁上,洞穴震蕩。


    “嘶嘶嘶!”


    轟!


    小蛇瘋狂砸著洞穴,赤紅雙眼片刻不停歇試圖尋常那道軟白的身影。


    殷絕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便聽見洞穴內近在咫尺,聲嘶力竭的嘶鳴聲和亂石滾動聲音。


    “嗚嗚嗚嗚嗚,殷絕你終於醒了!”


    石中火的小胖子靈體雙眼通紅。


    硬生生受了化神妖獸幾掌,殷絕五髒六腑均受了很重損傷,手抬一下扯得渾身發疼,沒等他說話,石中火抽抽搭搭道:“殷絕,你養了隻大怪物啊!”


    殷絕:?


    星玨?


    他透過縫隙看見外麵發了瘋一樣攻擊洞穴石壁的小蛇,覆在身上一半的虛影越來越清晰,蛇身上八翼長翅栩栩如生。


    “八翼銀蛇?”


    “不,不是!不是八翼,比八翼還要恐怖得多!!!”


    石中火恐懼未消,透過縫隙看著小蛇,不知道想到什麽,身上的火焰仍抑製不住發抖,“不是八翼銀蛇。”


    “難怪我之前怎麽也猜不到星玨是什麽血脈,根本不敢想,我完全沒想到星玨體內居然有這樣的血脈。”石中火喃喃。


    殷絕理智沒出聲打斷,眉心輕蹙,他穩住呼吸,擔心看了眼外麵顯然情緒不對勁的小蛇,耐心聽石中火繼續講下去。


    “上古時期,妖獸均以血脈存活。血脈越高、傳承越好,實力越強。但就是在上古時期,有一種妖獸沒有血脈傳承。”


    沒有血脈傳承?


    殷絕怔住。


    “血脈傳承越強的妖獸越難繁衍,到頂尖上古妖獸那種程度,每次隻能存活一隻,隻有這隻死掉才能誕生下一隻。可是那時候除了頂尖上古妖獸外,還有一種妖獸每次也隻能誕生一隻,那就是吞元蟒。”


    “吞元蟒沒有血脈傳承,出身時甚至沒有任何靈氣,在上古妖獸中是最低階的存在,可以任人宰割,毫無反擊之力。但是,誰也想不到吞元蟒最強大的本來就不是它的血脈傳承。因為它的天賦異能是傳承任何妖獸的血脈。”


    傳承任何妖獸的血脈?


    殷絕心一跳,這個意思是……


    石中火又道:“不止這樣,吞元蟒還能提取最高血脈然後融合於自身。”


    石中火視線複雜望向小蛇身上那條八翼銀蛇虛影,“你還記得前些天他吸收幹淨的那枚雙翼蛇丹嗎?雙翼蛇丹由四翼赤蛇分係而來,而四翼赤蛇體內有八翼銀蛇血脈,所以那枚蛇翼蛇丹裏還殘存著一點八翼銀蛇血脈。星玨,他憑借這枚蛇翼蛇丹得到了八翼銀蛇傳承,而且是最純粹堪比西域龍族的八翼銀蛇傳承。”


    “吞元蟒實力沒有任何限製,它可以很弱,也可以很強,無止境的強。上古時期,吞元蟒天賦異能剛被發現時,上古妖獸並未引起注意,直到一條幾乎融合了數百種頂級上古妖獸血脈的吞元蟒出現。”


    “正如一枚金丹初期的雙翼蛇丹能讓他獲得八翼銀蛇傳承一樣,若吞元蟒有幸食用了八岐蛇後代中一條煉體期的蛇,哪怕已經不知道血脈稀薄到何種程度,在吞元蟒體內就能得到八岐蛇傳承,還是最強大,最原始的八岐蛇。”


    “那一戰,幾乎所有頂尖上古妖獸全部覆滅,成千上萬的上古妖獸圍剿一條吞元才得以絞殺吞元蟒。為以防吞元蟒卷土重來,上古妖獸連著將所有與吞元蟒發生過關係的妖獸悉數斬殺。”


    不過千思百慮終有一疏,到底有孕育著吞元蟒血脈的妖獸活了下來,還一路傳承至今來到小蛇身上。


    “那麽星玨現在在融合八翼銀蛇?”殷絕問道。


    “是啊,”石中火看著裂縫外發狂的小蛇,歎了口氣,殷絕一醒,它心裏也沒最開始這麽害怕了,“不少上古妖獸的傳承早已斷了,吞元蟒也不例外。雖然星玨僥幸覺醒吞元蟒血脈,但如今的他自身血脈還沒提取幹淨,吞元蟒血脈本就弱,這一下子融合八翼銀蛇,八翼銀蛇血脈不甘示弱想要抵擋吞元蟒的吞噬。現下星玨體內兩種血脈相衝,獸性占據理智,身體又難受,可不是見誰殺誰。”


    殷絕雙唇抿緊,望向外麵,紅紋裂開處鮮血潺潺漸落在地,殷紅蛇瞳中焦躁、憤怒、殺氣、還有來自體內的巨大痛苦。


    血脈融合,殷絕不知道怎麽幫小蛇,但他知道不能看著小蛇這樣下去。


    洞穴震蕩不止,殷絕操控精神力打開儲物袋中的丹藥瓶,服下複原丹,靈氣在身體快速流轉。勉強恢複點傷勢,殷絕挪動身子欲從裂縫中出來。


    “殷絕?!你想幹什麽?!現在不是出去的時候!星玨此時獸性難抑,你一出去就會被他吃掉!”


    “殷絕!”


    殷絕全然不聽石中火的話,跳出石縫。


    那道白色的身影一出現,猩紅雙眼一轉,視線當即落在殷絕身上。


    殷絕剛來得及化作人形,腥風轉瞬即至,腰間一緊,八翼銀蛇加身的小蛇與巨蟒無異,輕而易舉纏住殷絕腰身。


    “嘶!”


    蛇身用力,腰間骨節作響,巨蟒直撲殷絕,森森利牙大張。耳邊狂風作響,纏著殷絕的蛇身瘋狂甩動,殷絕本就身受重傷,這一下,唇角鮮血再次湧出。


    “嘶……”


    猩紅的雙眼在觸及到殷絕唇角豔麗的鮮血,身上動作一窒,眼見殷絕即將要被蛇尾甩到石壁上,蛇尾倏地放鬆接住殷絕。


    “嘶嘶!”


    “咳。”殷絕安然落地,口裏鮮血灑出。


    “嘶!”


    小蛇蛇瞳再次一縮,神智再次癲狂,蛇尾死命撞擊著岩壁。在看見地上的殷絕時,蟒口大張,利齒直抵殷絕臉頰。


    “殷絕!”石中火嚇得大叫。


    殷絕強忍身上劇痛,揚起唇,對近在咫尺隨時隨地都可能要他命的小蛇一笑,而後抬起頭,因無力而顫抖的雙手捧住小蛇,雙唇輕輕碰著小蛇額頭:“星玨,沒事,我在這裏。絕絕在這裏。”


    “嘶……”


    殷紅蛇瞳一縮,彌漫整個洞穴的威壓頃刻一收,虛影一頓,小蛇脫力般化作人形落入殷絕懷中。


    “絕絕。”


    黑灰長發撒地,殷紅的眸子瞧著眼前的殷絕,他想摸摸殷絕,但是又不敢,眼中怔怔流出眼淚:“絕絕受傷了。”


    “雙魂花,沒有了。”


    “沒有了。”


    “神魂不會好了。”


    “絕絕,雙魂花沒有了,毀掉了,神魂。”


    “啊——”


    脖頸處紅紋如花紋詭異順著頸線往上爬,小蛇痛苦揚起脖子,雙手抱住腦袋,“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


    殷絕連忙上前抱住小蛇,他明明一直瞞著星玨他的神魂,他根本不知道星玨究竟什麽時候知道他神魂的事,而且還對他神魂一事執念這麽深。


    緊緊環住情緒瀕臨崩潰的小蛇,殷絕輕聲安撫,雙手拍著小蛇脊背:“星玨,沒事的,雙魂花還有很多,修補神魂的方法也有很多,你看,我之前沒有修補神魂不也沒事嗎?”


    “星玨,我沒事,我好好的。”


    “星玨。”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你騙我,絕絕好痛,我知道絕絕好痛。”小蛇雙手顫抖鬆開腦袋,眼淚不要命從眼角劃下,他看見殷絕嘴角尚存的血漬,他顫著手想為殷絕擦幹淨。


    但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力度,靈氣再次一泄,尖銳指尖劃破殷絕側臉。


    小蛇愣住了,他愣愣看著自己劃破殷絕臉頰的拇指,殷紅的眸子情緒再次一變,脖頸上紅紋之下銀色蛇鱗若隱若現。


    “星玨!”


    眼見小蛇又要陷入癲狂中,殷絕心一急,將小蛇抱起雙手禁錮住。


    “嘶!”


    小蛇想直接拍開身上的人,但潛意識告訴他不能出手。


    “殷絕,快,給他吃丹藥補充靈氣,幫助他融合八翼銀蛇!不然再耗下去,一旦靈氣枯竭,八翼銀蛇血脈占據上方,到時候星玨會被反吞噬的!”


    石中火適時扔出丹藥,殷絕急忙接住打開玉瓶,先倒出一顆丹藥,殷絕扶住小蛇肩膀,小蛇雙眼混沌,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


    “星玨,來,”


    殷絕右手圈住小蛇腰,左手捏著丹藥試圖給小蛇喂下,然而小蛇掙紮得厲害,丹藥在動作間落地。


    殷絕雙唇泛白,大腦昏厥一片,他抿了下唇,看著滾遠的丹藥,再看眼前眼底猩紅的小蛇,再次倒出一顆丹藥,這次他直接含在嘴裏,受傷的右手隻能用小臂將人帶進,左手手掌扣住小蛇不安分的腦袋,殷絕俯身而上。


    雙唇相碰。


    原本大力掙紮的人突然停止,赤紅雙眼愣愣看著眼前的人。


    本做好小蛇咬自己一口的殷絕也愣了下,不過他沒時間顧忌別的,舌尖抵住口中丹藥,成功送入小蛇口中。


    丹藥入喉,一顆喂下。


    殷絕鬆開唇,隻聽石中火道:“還不夠!他煉體三重的,靈氣虧空太多了,再喂!得幫他全部融合才行!不然八翼銀蛇血脈會反撲。”


    殷絕腦袋因傷勢有些發暈,又倒出兩顆丹藥在掌心,瞧見懷中的人安靜下來,準備給人用手喂進去,哪知道方安靜的小蛇又開始大力掙紮起來。


    眼見手中丹藥就要掉落,殷絕隻得再次含入口中,果不其然雙唇觸碰時,赤紅雙眼又一次平靜下來。


    殷絕:???


    移開唇,小蛇又一次掙紮起來,殷絕隻得快速含好丹藥,又一次傾身上去,於是小蛇又一次安靜下來。


    殷絕:……


    好不容易喂完十顆丹藥,殷絕總算聽見石中火說可以了。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殷絕力氣早就耗空,咽下湧上喉嚨的腥甜,殷絕趕緊服下一顆丹藥。懷裏的小蛇眼中赤紅和攀到下巴的紅紋終於褪去,閉上眼,安靜靠在殷絕胸前。


    殷絕背靠石壁,心裏鬆了口氣,落在小蛇背上手突然碰到什麽,殷絕看了眼懷裏的小蛇,而後小心掀開衣服一角。


    隻見兩方蝴蝶骨位置分別有一條血線。


    殷絕想起先前看見小蛇身上那道虛影,八翼銀蛇的翅翼?


    看來確實完全融合了。


    吐出一口氣,渾身劇痛再次襲上來,殷絕閉上眼,又一次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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