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得白感受到祁鳴的目光,登時狀態更好了,無縫銜接地進入了扮演甜蜜情侶的狀態,不需提醒,就記起了幫助祁鳴打掩護的必要。


    他動作放鬆自然,指尖在祁鳴的肩膀護短一樣地回攏,看起來當真親密無間,不錯的臉色無法掩蓋那點和戀人親熱被看到的尷尬。


    何止是熟練呢。


    比起在祁鳴麵前因緊張、心虛,經常嘴瓢而漏洞百出的模樣,現在的顧得白才能算得上是將忽悠人的本領正常發揮,從神情動作到語言語調都無比完美,演得是天`衣無縫,渾然天成。


    在這樣的襯托下,就連祁鳴那僵硬緊張,有些閃躲的視線,都仿佛真的是在害羞,因感冒而發紅的眼角鼻尖,都不再像是病態。


    人對於尷尬總是很敏感的,哪怕現在查理醫生撞見的,隻是倆人說了私房話的場景,而不是親密地動手動腳時的場景,效果也差不多了。


    他連忙朝著樓道走去,腳步急促地就想和這倆道別,快些逃離尷尬。


    “那我先忙去了,你們……”


    說到這裏查理才恍然反應過來這裏是醫院,猶豫著開口,“你們是來看病的?”


    “是啊,他陪我來的。”


    顧得白再次機敏地掩蓋了又一項事實,然後和李查理互相一點頭,就徹底道別,帶著祁鳴進了電梯。


    他的手還握著祁鳴的手掌,衣袖蓋住那上麵掛水留下的痕跡,進了電梯,也沒急著放開。


    直到電梯終於下行,去往停車場的那層,祁鳴才緩過勁兒來,抬頭看向顧得白,小聲說道,“剛才謝謝你了,差點就被查理知道了。”


    要不是顧得白反應那麽快,他可能就要直接坦白了,坦白有了戀情是騙人的,甚至連自己今天生病的事也一並交代出去。


    到了那時候,查理不說生氣不生氣了,說不定明明隻是氣溫和空調導致的感冒,都解釋不清楚,要被當成單純因疲勞引起的累病了。


    哪怕醫生說過了,他隻是因為疲勞抵抗力有點弱,和之前超負荷工作導致的病倒還是有差別,注意一下很好恢複。


    到那時,查理知道了一切,他也就沒法再和顧得白裝下去了,也許連那一紙合約都會提前終止……


    “沒事。”顧得白也有點後怕,在祁鳴的提醒下,緩緩鬆開他的肩膀,隻繼續牽著那隻因點滴還發涼的手,朝著停車的位置走去,


    “本來就答應過你的事,不用再特意道謝。”


    “如果真的暴露的話,是會很難辦的。”


    祁鳴搖搖頭,態度還是有些正式,坐進車裏以後,依然目光筆直,“剛才被打斷的話,也是這個意思,對我來說你的幫助很重要,現在這樣的關係,還有這樣的生活我也很喜歡。”


    “……喜歡?”顧得白沒想到他會這麽認真地說,整個人都飄了一下,“你這樣說,聽著就像是在說喜歡有我陪伴的生活一樣……”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祁鳴沒有否認,“確實比之前的生活好很多,人都是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的。”


    在沒有遇到顧得白的時候,他獨自生活,看起來什麽都不缺,有人追求,有普通的朋友同事支持,事業順利,也不差錢。


    但被人羨慕的人生,卻讓他覺得渾渾噩噩,分不清晝夜春夏,像是沒有可以盼望的盡頭,隻要停下來、閑下來就會心慌。


    人們說他的工作機器,覺得他對音樂有著無限的狂熱,他卻總找不好最佳的狀態,熱愛是真的,把音樂當做避風港,唯有逃離進去的時候才能得到安穩也是真的。


    可他的老師卻說,真正的熱愛應當是向往和享受,當變成痛苦的執著,逃離現實的借口,就不再是純然的愛了,隻能算是救生圈而已。


    “我一直以為,你和我這樣隻是權宜之計,就算是陪我,也隻是履行合約上的職責,根本談不上喜歡……”


    顧得白感覺自己在說夢話,他竟然和祁鳴聊天時說了這麽多個‘喜歡’。


    這些關係也好,這樣的生活也好,是他騙來偷來的,多一日都是賺了,沒被拒絕就是好的。


    祁鳴卻說,喜歡這樣,不希望終止合約,不想停下,還把現在的生活說成是從簡入奢。


    這算是‘奢侈’嗎?


    “也有人喜歡自己的工作職責吧。”祁鳴覺得這個不衝突,就像他也喜歡玩琴,喜歡編曲,為這樣的事勞累不會厭煩醫院,


    “如果我不喜歡,怎麽可能答應?”


    “果然還是你啊。”


    顧得白搖搖頭,這句話聽上去就更‘祁鳴’了,果然人還是那個人。


    “你放心,我對你沒有什麽非分之想。”


    祁鳴似乎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多了。


    顧得白歎了口氣。


    有倒好了。


    “你今天……挺直白的。”


    “會很奇怪嗎?”


    顧得白搖頭,他怎麽可能會嫌話多奇怪?


    “那就好。”


    祁鳴捏了捏兜裏的手機,潛移默化地也有了點忽悠人的本事,“可能是腦袋還沒降溫吧,感冒不舒服的時候,會有些話多。”


    再過不久,那些刻字的鑒定結果就要出來了。


    到時候,他會知道顧得白那個丟棄的牌位上,究竟寫了什麽樣的字,會拿到最有力的證據。


    要麽,是某個真實的人名,那麽他們兩人的合約,就可以無限期地繼續下去,他會從此再不多想多疑,繼續這樣的平和生活。要麽,就真是亂寫的……


    如果這樣,今天的談話,就會成為他們最後一次的友好交流,為這段荒謬的情人關係畫上圓滿的句號。


    祁鳴看著窗外的風景,發覺自己竟然有了明顯的期望。


    他以為自己會更加無所謂一些的。


    “顧得白,我不想終止合約。”沉默了幾秒後,祁鳴再次低語。


    “那就不終止。”


    顧得白看著前方的燈,微微用力攥緊了方向盤,像是在什麽中掙紮了片刻,“我也不想……就這樣分開。”


    “所以,作為感謝,我今天都聽你的安排,”


    祁鳴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你有沒有想做的事?”


    顧得白反問他,“什麽事都可以?”


    “可以。”祁鳴笑了一下,“需要我再打包了行李,跟你回去繼續度假都行。”


    他是想開了,比起被查理發現真相,然後功虧一簣,回到曾經的那種生活,現在多休假兩天,放放手頭的工作根本不算什麽。


    “那就……今天去我家,明天周末,別加班了,嗯?”


    “好啊。”


    這一回,祁鳴答應得很幹脆。


    他已經習慣這樣了。


    之前幾次他連著很多天忙工作,也會被顧得白中途叫出來,吃個飯睡個覺看個電影,一個周末就過去了。等他從長而深的睡眠中醒來,之前積攢的疲勞也消失了。


    車子啟動後,他就用手機給小勤打了電話,通知了接下來的周末給大家一個雙休,一切安排推到下周。


    小勤應下之後,電話裏就傳出一陣歡呼聲,仔細一聽,在‘祁哥萬歲’的呼聲中,居然還夾雜著幾聲‘顧總萬歲’。


    祁鳴:“……”


    音量沒控製,顧得白都聽見了,笑出聲,“看來他們盼著你給放假盼很久了。”


    這個也不是不能理解。


    雖然加班會有獎金和加班費,但是誰不喜歡放假呢?


    電話另一頭,小勤掛了電話,和同樣加班到絕望的同事抱在一起,“今天也是為絕美愛情落淚的一天嗚嗚嗚……祁哥能談戀愛真是太好了嗚嗚嗚……”


    那個人也大力拍著小勤的後背,“是啊嗚嗚嗚顧總是什麽活菩薩啊……求他們愛得再深一點再多甜蜜膩歪一些吧每個月蜜月一次我們沒關係的嗚嗚嗚……”


    醫院那邊,和老同學寒暄了一陣的李查理出門去洗手間,回來就發現老同學又開始忙了,他獨自去醫院外的花園散步,忽然被一對陌生的夫婦叫住。


    “您就是李查理醫生吧?”


    “是我,你們是……?”


    “我們是顧得白的父母,不好意思,因為不太方便直接約見,怕被那孩子發現,用了這種方式見您。”


    說話的是其中的女性,梳著整齊柔美的長發,在腦後插著一根古典的發簪,微笑時看起來溫雅大方,“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您一個事。”


    “這邊有長椅,我們坐著說吧。”


    李查理剛還見過顧先生,對待兩人也客氣了些。


    “是這樣的,我們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說兒子……也就是顧得白,他和您的朋友祁鳴是簽過合約的情人關係,不是真正的情侶,對於這個,您知情麽?”


    ……


    顧宅。


    沐浴後的祁鳴身上散著熱氣,斜倚在床頭,一腳勾住顧得白拉向自己,眼看著就要發生點什麽,手機忽然又震了幾下。


    顧得白蹙眉不滿,不願被打斷,壓住祁鳴和一個手機爭奪注意力。


    片刻過後,祁鳴一手摟著顧得白的脖子,一手越過他的肩膀,摸向床頭,瞧見了是負責鑒定的師傅發來的消息,似乎是個紅包。


    還沒來得及看清具體說了什麽,為什麽要又把紅包發回來,他就被拽住腳踝,拉回顧得白懷中。


    “不許跑。”


    “嗯……”


    下一秒,祁鳴的發絲晃動起來,細小的汗珠甩落出去,混沌的腦海再次失去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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