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寫完了。”


    遲揚把那套理綜卷放到何弈麵前的時候,不偏不倚九點半——如果放在學校裏,他就是花了一下午加一整個晚自習才寫完。


    何弈正在做老師要求的摘抄,聞言放下筆,接過試卷打算看看。


    “等會兒,”遲揚按住他的手,彎下腰來湊近他,語氣一本正經,看在我辛辛苦苦做了那麽久的份上,是不是得給點兒獎勵,嗯?”


    何弈偏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無奈,斟酌片刻,伸手打發什麽大型犬似的摸了摸他的頭發:“先看題……”


    行吧,男朋友覺得他的學習要緊。遲揚哼哼了一聲,還是懷著一點兒壞心思,非要跟老師黏在一起,仗著何弈坐姿端正便跨坐到他和椅背之間,逼得他不得不往前挪一點兒——姿勢刁鑽,椅子也不寬敞,其實誰都不太舒服,偏偏大片身體接觸帶來的熨帖感又讓人上癮。


    始作俑者還要貼到他耳邊,故作貼心地提醒他:“坐我腿上也行。”


    何弈:“……”


    他權當沒聽見,任憑這人從背後抱住他,充當一個沒有感情的抱枕。近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也可能是越來越熟了的緣故,遲揚黏他的方式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最開始其實不黏,隻是偶爾越線地欺負欺負他,逼他幹點兒過分的事,後來也大多是侵占欲為主,目的隻是看他失態,隱隱透露出危險的意味。


    現在……現在比較像斂起爪牙的大型犬,尾巴毛茸茸地甩來甩去,溫暖又無害,隻想一刻不離地貼著他,黏黏糊糊地撒嬌。


    如果非要說的話,他大概還是更喜歡現在的狀態,沒那麽多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橋段,安全感也來得自然而然。


    “想什麽呢,”大型犬把下巴擱在他肩上,不滿意他走神,催道,“不是先看題嗎,趕緊的。”


    他也不會急於汲取知識,大概是想趕緊看完了題,讓何弈兌現“獎勵”。何弈心知肚明,也無意拆穿他,便拿起根紅筆,對照著記憶中的答案,一題一題地往下看。


    很快他就發現了奇怪之處。


    撇開那一手過分張揚、不太適合用在卷麵上的字跡不談,遲揚其實空了很多題,單選倒是填滿了,多選題大多隻填了一個選項,就算正確也隻能拿一半的分,非選擇題除了最基礎的幾題寫滿了,剩下的大多有一兩問空著,最後一大題整道都空著,選考題的部分也空了不少。


    如果隻是這樣,何弈倒也不至於驚訝——他一開始就不覺得遲揚能做完所有題,畢竟出題對象是完整讀完了九年製義務教育加上三年高中的普通同學,像遲揚這樣半路出家的,能大致做出一些就很令人滿意了。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於,除了空著的題目,剩下的隻要寫了東西,就似乎都是正確的。


    ——這建立在遲揚不知道有步驟分這個東西的基礎上,但卷麵上寫了多選題一題6分,未選全能拿3分,所以他每題都隻寫了一個答案。思路清晰,也不做無意義的猜測,寫上的答案就是為了拿分。


    而且一張理綜卷,他沒有計算錯誤的地方。


    這張試卷何弈自己做過,雖然他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也知道題目都是原創題,連書上能直接套用的答案都不多,他給遲揚的那一遝做過的試卷裏也不會有完全相同的題目,思路也許能參考,但也是他自己篩選判斷的結果,至於答案……他說過不讓遲揚用計算器,大概都是自己算出來的。


    184分,也不是多高的分數,但如果是放在他空了116分、沒有做錯題的情況下,就有些讓人驚訝了。


    遲揚本人看不見何弈的表情,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自家男朋友的後脖頸和耳朵,還有直而長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閃動。


    然後他看到何弈翻回試卷,在左上角的分數欄端端正正地寫了個數字,182。


    “要扣兩分卷麵分,”何弈說,“雖然我能看懂你的字,但陌生的閱卷老師未必能,字跡潦草的話會被直接判錯,到時候就不止兩分了。”


    這話說的一本正經,他好像在課堂還是班會上聽到過。


    遲揚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反正他哥說什麽都對。


    “但是,”何弈放下筆,似乎笑了一下,略微放鬆下來,往後仰倒進遲揚懷裏,輕聲說,“恭喜你,至少及格了。”


    如果現在能做到這個樣子,未來是可以期待的。


    遲揚點了點頭,似乎沒覺得意外,伸手勾住他的脖頸,自然而然地把人圈進懷裏,貼上去跟他咬耳朵:“寫都寫完了,是不是得幹點兒別的了……獎勵呢,哥哥?”


    少年人嗓音低而含混,帶著某種這個年齡特有的、已經跨入成年帶來的性感意味,偏偏說出的話又純情得不合時宜,撒嬌似的。


    何弈被他這麽姿勢奇異地圈著,也不能主動做什麽,隻好聽從發落,縱容似的“嗯”了一聲:“什麽獎勵?”


    不用想也知道,他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親一下抱一抱,或者別的什麽網上有的東西……遲揚卻偏偏要超綱,就著從背後相擁的姿勢逗他,黏糊地咬上他的耳廓,犬齒叼著那一片細嫩的皮肉欺負,含含糊糊地說,我想想。


    太熱了。


    何弈低下頭,說不出話來——他眼前明明是試卷和文具,幾分鍾前他自己寫上的字跡還清晰可辨,最嚴肅也最無可遐想的場合,卻不知為何模糊起來,直指向某個曖昧晃動的方向,和過分充足的暖氣一起,不留餘地地包裹住他。


    他似乎聽見對方低低地叫了一聲“寶貝”——然後遲揚站起身來,彎腰一把抱起他,轉身把他放到了床上。


    “陪我睡嗎?”遲揚問他。


    語氣還算得上禮貌征求,動作卻已經不客氣地欺壓上來,將他圈在手臂和身體間一方狹小的空間裏。


    何弈偏過頭,看著輪廓已經有些模糊的燈光,輕聲說:“先去洗漱……”


    “一會兒再去。”對方這樣敷衍他。


    何弈陷在柔軟的床鋪裏,茫然地看向他,無端有些緊張——他其實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或者已經知道了什麽也不會發生,隻是對方這樣意味不明的滾燙視線落在身上,就沒由來地讓他想咽口水。


    然後他聽見遲揚說,閉眼。


    少年五官端正,輪廓分明而清秀,被燈光鋪上一層水似的柔和光澤,黑而長的睫毛略微顫抖著,撓得人心癢。


    遲揚伸手摘了他的眼鏡,覺得他有點兒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不是在逗他玩嗎,怎麽像自討苦吃。


    遲揚沉默片刻,低頭親了他一下,輕聲說:“我去洗澡。”


    何弈似乎動了一下——拉住了他的衣袖。


    “遲揚……”


    “嗯?”


    他低下頭,正好對上何弈略微含著霧氣的眼睛,被他弄得心裏一軟,聲音也不自覺溫柔下來:怎麽了?”


    “明天……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遲揚盡力耐心地寫下最後一個字,鬆了口氣——何弈對他的要求是把筆畫分開來寫,不連筆,不在橫線附近上躥下跳……


    誰上躥下跳了。遲揚放下筆,覺得寫字本身比做題要難一些——該背的課文他都看過一遍了,雖然不太能理解旁邊的筆記,但至少能記下來,遇到能套用的題目就往上套。


    語文和理綜不一樣,他不能保證做出來的東西完全正確——但如果按照他之前那種做法來做,一整張試卷都要空著。


    何弈問過他為什麽隻寫能做對的,是不是脫離了能參考的原題就一籌莫展。答案當然不是,他隻是能記住做過的題,如果真做對了那以後就不用再看。


    就像小時候他玩數獨,也是這麽玩過就記住,記了很多年。


    公式背過了,知識點也理解了,他好歹看了一個多月何弈的書和筆記——雖然當時他的興趣並不在知識點本身,隻是單純地對男朋友的東西感興趣,但還是記住了,記住了就能多少用進題目裏。


    隻是他覺得索性空著,讓何弈給他講一遍,自己再做一遍,一勞永逸,效率比較高——雖然今晚何弈最後也沒給他講題,並且建議他洗完澡早一點睡,不要再來打擾自己了。


    原話是:“遲揚同學,自己的作業還沒有寫完,就不要打擾其他同學自習了。”


    於是遲揚隻能把主臥讓給他,自己去了閑置已久的書房——花了十分鍾收拾桌麵的積灰,然後把所有語文書擺攤似的攤在桌麵上,充當文庫,開始寫讓他迷惑的語文試卷。


    除了中規中矩的選擇題和詩句填空,還真沒有他能確定答案的題目了。


    這大概就是文科的魅力了。他歎了口氣,開始看閱讀題給的文章,一邊默默地想,現在是十點半,再過一會兒何弈該睡覺了,他就能回房間領獎了。


    作者有話說:


    計劃有變,鼻炎在阻止我更新……雙更留到明天吧,今天隻有這一章,因為《曖昧》現在沒有存稿,每天都寫六千到一萬字的樣子,下午被鼻炎弄得狀態不好就用來修之前的章節了,晚上來不及寫,咕咕一下,萬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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