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明逾一直在思考婚禮的禮物。


    曾經看過一本書上寫道,送給前任最狠的禮物就是名畫,這樣ta婚後要一直掛在家裏,每天都看到,每天都想到你。


    明逾自然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在想,有什麽又體麵,又不敷衍,又能和這效果相反的東西相送?


    不用看起來顯得別出心裁,夫婦二人可以一起使用,最好是個可以消耗掉的物品。


    最後她選了俗氣的兩樣:酒和紅包。


    江若景邀請明逾做伴娘,明逾謝絕了,為什麽要做那麽戲劇性的事?她看不懂江若景這些孩子氣的堅持。


    陳西林送了亞洲任一海島的雙人旅行套餐。這樣的禮物明逾是不敢送的,省得兩人度蜜月時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到了五月底,明逾便飛去了海城。


    黃梅天要來了,這是明逾下飛機後的第一感受,頭發快要卷起來了,直朝臉上黏。


    耳機裏和陳西林通著話,“……年紀到了沒辦法。”


    那頭說著什麽,她邊走邊聽,兩邊的人都比她著急離開。


    “人家說三十歲是個坎兒,我三十歲時沒什麽感覺,今年倒像個坎兒,飛長途會覺得歇不過來。”


    “那是因為你今年飛得太頻繁,每一站行程都很短,別亂想。”陳西林道。


    肯特依舊來接她,除了季節,海城似乎不曾變過。


    到了酒店樓下,明逾將包裝好的酒遞給他。她買了支香檳,符合喜慶的場合。品牌上,原本她想肯特可能最認可黑桃a,可選這一支送江若景仿佛太過流俗,veuve clicquot倒是不錯,可這個品牌的發展史充斥著寡婦的故事,總不太吉利,最後還是定了路易王妃,她選到了一支江若景出生年份的水晶款,幸運得很。


    肯特將這香檳拿回去交給江若景,盒子一打開,看見上麵的年份,江若景垂著眸一直看那瓶身上的說明,生怕讓肯特看到她紅了的眼圈。明逾不想這禮物看著別出心裁,可它偏偏戳到了江若景的心。


    “哪天開?”肯特像是不經意地問。


    “蠻貴的,放家裏擺擺先。”江若景小聲應道。


    肯特臉上起了層笑意,江若景卻一直低著頭看不到。


    “她沒你老板大方了。”肯特又說道。


    江若景愣了愣,“老板麽,自然要更大方些。”


    “我還想那個旅行套餐哦,不然我們轉賣掉算了。”肯特兩手一攤。


    “為啥啊?”


    “拿她送的套餐去旅行,你不覺得別扭嗎?”


    “別扭什麽?旅行就是旅行,不要想著她不就得了,沒必要非得關聯到一起呀。再說了,萬一讓她知道了,懷疑我……又何必呢?”


    “噢…… ”肯特拿手捋了把頭發,“你這麽說也有道理,那就去吧。”


    陳西林一直想著明逾住在酒店裏,也一直想著當初她說住酒店總不舒服,滿是漂泊的感覺,她想說讓明逾搬到那別墅裏去,幾次想要開口,卻還是沒提。


    別墅裏畢竟處處有青卿的影子,更別說剛進門正對著的那幅照片。當初她隻對明逾好奇,所以敢大大方方將她請進家中,如今卻不得不照顧明逾的感受,以及冥冥中青卿會有的感受。


    婚禮在海城最氣派的酒店之一舉行,明逾倒是了解了一些風俗習慣,進門就尋著登記台奉上紅包,她在裏麵包了999美金,起碼寓意是好的。


    登記完畢再看這婚禮場地,四處是粉色peony鮮花,peony不知是芍藥還是牡丹,說起來這花兒來自中國,可明逾以前在國內時倒沒見著粉色的大團花朵,直到後來在美國陪同學去婚紗店租禮服,看到瓶子裏插著幾朵奶油蛋糕似的花朵,花形華麗卻不臃腫,柔美卻不媚俗,她驚訝於這樣的花形卻能開出如此仙氣,問店裏的人這是什麽花,說是peony。


    她就想,將來自己結婚就要用這樣的手捧花。後來和江若景好了,她說過這事,應該是說過,她記不完全了。


    她被安排在江若景娘家人那桌,肯特不但沒說不妥,還開開心心地支持了。這會兒正跟明逾客套:“明總坐這裏最合適了,在美國的幾年,多虧了明總照顧我們小江。”


    新娘子這時還沒進場,這話是說給明逾以及江若景的娘家人聽的。


    “明總真算小江一個娘家人的。”他又補充。


    江家人把這些話都認認真真聽下去了,江母此時陪著新娘在來的路上,剩江父在一旁懊惱,“怎麽之前不認識明總,早該去感謝明總那麽照顧我們景兒的。”


    “叔叔,您叫我明逾好了,我是晚輩。”


    其他叔伯姑姨也都巴巴地看著明逾,笑得巴結又和煦。


    江若景進場時明逾愣了愣,倒真有些認不出她,新娘妝大抵都是誇張的,發型、衣著又都是平時不曾見過的,一時整個人都變了。


    江若景的五官長得明麗,日常淡妝倒是很惹眼,濃妝就總有點畫蛇添足的感覺,不醜,但不像長得寡淡的女人,畫得重些就也嬌媚。


    她手裏的捧花正是明逾喜歡的那種,這下明逾敢肯定了,自己一定給她講過那小故事。


    沒穿過婚紗的人對婚紗的式樣多不敏感,都是白花花的一條裙子。她的頭梳得很好看,濃密柔順的黑發在頸後挽成一隻溫婉的髻,麵紗亦真亦幻的,很長,一路隨後擺飄著。


    就真的很美。明逾看著她一步步往台上走,心裏湧上一種說不出緣由的感動,仿佛今天她真的成了一個娘家人,看著自己親愛的小姑娘出嫁了,送她一程。


    新娘和新郎登台演繹婚慶場麵裏最讓司儀絞盡腦汁的片段,江母在明逾身邊坐著,眼圈紅了又紅。


    明逾突然覺得不可思議,這有種行為藝術式的荒誕,她和江若景維持了幾年人類最為新式的關係,那種關係是見不得現實世界的種種的,比如說父母、同事,可今天卻全見到了,還和她的父母親人坐在一張飯桌上,見證這一重要時刻。


    江家人被海城這花花世界襯得愈發樸實,勸明逾吃勸明逾喝,好像也不知該怎麽更好地招待她了。江若景八十多歲的奶奶也趕了來,這會兒拿她那獨有的寵愛方式,往明逾的碟子裏夾菜。


    江母給她擋了回去,“媽!”她用青城話粗聲粗氣喊了一聲,“在外麵不能這樣的,拿你筷子給人家夾菜,不衛生!這不是有公用勺兒嗎?”


    老人家耳朵不太好了,慢半拍似地笑著,不知道聽沒聽到江母說了什麽。明逾過意不去,“阿姨,奶奶,沒關係的……”


    江父剛從台上走下來,剛結束一段預先排練了多遍的演講。


    司儀在台上說:“今天本來邀請了新娘江若景小姐的老板,白鯨的陳西林總裁,但因為陳總人在美國,公務在身沒有能夠趕來,不過有幸邀請到了同是美國趕來的fates的明逾明總,大家可能不知道明總和江小姐的關係……”


    明逾頭皮一陣發麻,完全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麽,事先沒有人跟她打過招呼。她去看江若景的眼睛,她在台上好像也有些驚詫,仿佛這一段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江小姐在美國白鯨工作的五年中,有幸結識明總,明總亦師亦友,在工作、生活上給了江小姐無微不至的關懷,可以說,沒有明總就沒有今天的江小姐。現在江小姐的新婚夫婿正是fates海城的總經理,這真是緣上加緣,用新郎的話說,明總就是二位的貴人,下麵我們有請明總上台來說幾句話!”


    席上爆發出熱情的掌聲,大家都想一睹這美國來的職場女精英的風采。明逾看這事好像躲不開了,硬著頭皮往台上走。


    “哇!大家看,明總是不是才貌雙全!”


    場下有人吹口哨。明逾的尷尬值達到頂峰。


    司儀遞給她一支麥,開口問道:“明總開口前我想問個問題,您今天的發言是作為娘家人還是婆家人的身份?是新娘的朋友,還是新郎的同事?”


    明逾笑了笑,“既然把我安排在娘家桌,自然第一身份是新娘的朋友。剛才主持人言重了,傑西卡的進步與成績全是她個人的努力與靈氣所致,別人是幫不來的。‘婚姻’在《聖經》裏被定義為‘盟約’,那我想今天就是娘家與婆家聯盟,成為一家的好日子,在此,作為二位新人的朋友、同事,我祝願傑西卡與肯特能夠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講得太好了!”司儀毫不意外地誇張捧場,掌聲依舊熱烈,明逾道了謝,按照程序擁抱了新娘,又與新郎握手,她覺得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安排做這些真是絕妙的諷刺。江若景看樣子和她一樣不知情,那麽就是肯特,他大概想討好自己,明逾想。


    她是在婚禮後半段離開的,不想去經曆尾聲處那些私下裏的祝福與道別。


    同一時候陳西林得到香港偵探的匯報:過去的半年裏,沒有證據顯示黃達開與白西恩有過任何直接接觸,唯一的聯係是,白西恩的兒子盧卡斯和黃達開的兒子曾經在同一所私校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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