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排山倒海襲來,她並不很在乎江若景,更談不上喜歡陳西林,可她倆怎麽可以搞到一起?怎麽可以??


    她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客廳中央,江若景那句咬牙切齒的話不停在耳邊回旋:下一個,就是陳西林……陳西林……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更不知道怒氣來自哪裏,被玩弄?失望?或者就隻是嫉妒,甚至是占有欲?但她已經不去追究了,喘息重了起來,再沒有那份清醒的意識說要控製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麽,奮力往地上摔去,“叮叮當當”,桌上的東西全都落了地,她大口喘著氣,找不到一個出口。


    混亂中從包中摸出另一隻手機,是美國的那個號,她也不管此時是幾點,哆嗦著手指翻找電話簿,撥通了。


    “ming?”


    “這世界上有什麽美好的人?不存在的,我自己惡心至極,別人又好在哪裏?外表的裝腔作勢下居住的都是輕浮齷齪的靈魂,老實人不過沒有資本,有資本的都不老實。”


    “ming,你在哪裏?”


    “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在享用了我的好處後都要翻臉不認人,他們翻臉翻得那麽心安理得,都忘了一開始的約定是什麽,說好了要有自己骨氣的明家人,伸著手去跟人家要錢,說好了不談感情的人,最後搖身一變變成了受害者,要用惡毒的方式施展報複,說好了一輩子的人,想走就走好了,偏偏在走前把一切罪責都推給我,讓我自責了好久好久。是,我讓別人失望了,我是個私生女,神秘感過去之後就很容易發現那些顯赫的家世光環都與我無關,我也沒有圓滑世故的處事方式,可是愛上的時候,誇我特別誇我雲淡風輕,不愛的時候,這些就都變成了蠢笨的缺點……年輕的時候,我的眼裏沒有物質,我不存錢,不買奢侈品,她問我怎麽花掉的,怎麽花的?我去看世界,去花在看不見的地方,所以她遇見我時才會覺得我博學,覺得我獨特,覺得我與眾不同,可後來呢?後來卻嫌棄我不懂得合理支出,嫌棄我跟了富人一場做了兩年情婦卻連一套房子一身名牌珠寶都沒給自己配置……”明逾哭了起來,“我怎麽知道,他們對我好的時候我隻會感動,我怎麽知道在他們心裏都一筆一筆算著呢?他走的時候覺得給了我很多覺得對我不差了。她走的時候甚至覺得我欠她。她來見我我說異國不合適,她說一定會想到辦法過來,一年後卻讓我想辦法回國,我拚命爬到這個銷售總監的職位,本來我不想去做銷售的,我不喜歡今天東八區明天西五區的生活,可等我做到了,她卻罵我,罵我利己自私,罵我不肯放棄美國的東西,這些東西是我拿十幾年的青春和眼淚換來的,我想把她帶出來,我有多大錯?我本不喜歡女人的,她裝成男人從網絡上接近我,等我淪陷了,她又說自己是女人,是啊,我本不該原諒她,是我自己蠢笨。”


    電話裏一陣沉默,“ming,你遇到新麻煩了?”


    明逾的聲音冷了下來,調子也慢了下來,“一個人總是去指摘別人的地方,往往都是自己的缺點。我不能有一點不滿,不滿了就是要求高,使一點小性子就是不穩定,其實她才是那個時時掂量著要不要繼續的人。說我沒有良心的,自己又如何?為了要錢親情也不要了。說我薄情寡義的呢?卻不知是自己薄情寡義在先。”


    “ming,是什麽讓你五年後又重拾這些委屈?怎麽突然又都過不去了?接通電話的第一句話,表麵美好的人,你指誰?”


    “梅……抱歉……我撐不下去了……”


    “你現在哪裏?”


    “中國,海城。”


    “ming,在你進一步惡化之前,我需要你立即回c城。我現在會出具一份醫生證明,在登機前,我需要你把這份證明交給航班。”


    陳西林一直忙到下午一點才想起吃午餐,她坐在實驗室旁自己的小辦公室裏,因為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這邊,就讓行政收拾出一間小辦公室。拿出手機,明逾還是沒有動靜。


    索性將電話打了過去,好像留宿江若景這件事,有必要用不太刻意的方式跟她打個招呼。電話裏傳來提示音:對方不在服務區。


    她不知道,明逾的那隻電話已經被她摔得粉碎。而此時的明逾,已在海城國際機場的一處醫務室裏。


    明逾是某航空聯盟最高級別的會員,當前的情況備受重視。其實她的情況本可以向航空公司隱瞞,但她的心理治療師梅擔心她在十幾小時的飛行中出事,所以要求她在購票時向航空公司說明這一情況。地勤醫生剛剛和梅通完電話,並且拿到了醫生證明的傳真件,這才允許明逾登機。


    她被安排在特殊鋪位,由空乘隨時照顧。


    明逾沒有想到,這一趟出差會以如此狼狽的姿勢回去。


    已到了晚飯時間,江若景坐在自己出租屋空空的餐桌旁,看著手中的手機,一天了,明逾沒有任何回複,她就連看到這樣的照片都沒有反應,江若景失望極了。


    她的身上還穿著陳西林的衣服,自己那堆濕淋淋的,被她丟進了一隻碩大的垃圾袋裏,丟掉了。


    這些衣服都不能水洗,這下好了,即便烘幹也不好穿了。


    她的燒還沒退,渾身骨頭又疼又輕,喉嚨發炎了,咳嗽一聲也疼得撕心裂肺。


    明逾在做什麽呢?自己昨天打了她,現在的她,究竟是把自己翻篇過去了,還是厭惡自己,還是……恨自己?


    她寧願是最後一種。


    她看著手機,肯特半小時前消息自己,說他今晚約了人談公事,她沒回,這會兒卻開始從這則消息尋找蛛絲馬跡,他約人談公事,那明逾是不是也參加,她是不是太忙,所以忽視了自己的消息?


    她猶豫了一下,給肯特打去電話。鈴聲響了兩下,對方掐掉了,江若景覺得要崩潰,就連肯特也不理她了。


    但電話很快就進來了,肯特還是理她的。


    “親愛的,”肯特鬼鬼祟祟的,“剛才在酒桌上呢,我出來跟你講兩句就得進去。”


    “哦……你在哪裏吃飯?”


    江若景聽見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啞得不像樣。


    “喲,你怎麽了?病了嗎?”那邊著急了。


    “有點,感冒了,你在哪呢?”


    “別提了,這個明逾今天把我害慘了……你先乖乖吃點東西,我盡快結束就去看你。”


    “到底發生什麽了啊??”江若景一急,忍不住咳了起來。


    “乖,乖,別急,不要擔心我,沒事的,明總今天突然回美國去了,招呼都不打,人到了機場給我發了封郵件讓我跟進她接的供應商,哦喲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還好了我都能接上,你怎麽病了啊?”


    江若景聽不進他後麵說了些啥,稀裏糊塗掛了電話,又稀裏糊塗去撥明逾的電話,一個不在服務區,一個已關機,她站起身,感覺這個世界上所有和明逾聯係的紐帶都被切斷了,她後悔了起來,三年多來,明逾一次一次地飛,可她從未有過這麽無助和絕望的情緒,好像她從此就飛走了,再也不會飛回來了。


    錯了,一切都錯了,為什麽不能像以前一樣做她那個乖乖的小妞?為什麽樣樣要按她不想要的來?可是她遇到了陳西林,陳西林喜歡女人,陳西林又有著不可阻擋的魅力,是她害自己亂了陣腳。


    是的,剛回國她就甩了那個異地了五年的男友,明逾說他是無辜的,如果自己真回來和他結婚了,明逾肯定不會再和自己繼續了,她要得到明逾,連這麽多年的關係都說不要就不要了,怎麽能在這時候掉鏈子?


    她解鎖手機,給明逾發去一條消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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