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咕咕雖然杠,但和一般的杠精買家還不大一樣。


    康娘子也招待過高門大戶,見識多的人難免挑剔兩句,點評兩句並顯擺兩句。


    這種基本隻要順著毛捋就成。


    捋順些,捧得一開心,自然會買,還會買上不少。


    但傅咕咕這種,杠完也不一定買。


    還換著不同的角度杠。


    傅鴿子不是來顯擺見識的,他是真挑剔。


    且見多識廣,不是隨口唬弄兩句就能順毛的客人。


    大到紅梅枝子拐彎的角度不好看,小到你家繡娘的線頭壓得太顯眼,什麽都懂,什麽都能說道,且眼光不是一般得毒。


    康娘子讓他懟得一分脾氣也沒有,聊到一半,便是任人宰割的狀態了。


    問什麽答什麽,沒有修飾,沒有美化,老實躺平,愛買不買。


    小傅大人素日便是這個狀態。


    十分乖巧,十分聽話。


    大抵是這個狀態非常合傅鴿子的眼緣,傅鴿子把該問完的話都問完,居然甚為滿意地點了個頭。


    康娘子幾乎要激動得熱淚盈眶。


    傅鴿子又問蘇遙:“那咱們就定下麽?”


    蘇遙自然同意。


    他方才先問,也不過隻問上兩三句,倒是傅鴿子順著他的話又擴展出不少。


    針腳,線頭,配色什麽的,蘇遙瞧著已然很好了,鴿子又吹毛求疵一番,那就是沒得挑剔。


    蘇遙笑笑,又對康娘子道:“勞煩康掌櫃盡快趕出一份小尺寸的來,我們先瞧瞧。若是不用改,再來麻煩您做大的。得要三份,回頭遣人給您送來。”


    聽聽美人這語氣。


    康娘子愈發熱淚盈眶:還是美人好。


    她便趕緊應下:“好說好說。”


    又笑道:“蘇老板碰不得香粉,倒是可惜。我鋪中新得一味香,有些寒梅味道,熏帳子正好,也很襯您挑的花樣。”


    蘇遙卻是一疑:“康娘子如何得知我……”


    “嗐。”


    康娘子打趣道,“還不是您家傅先生特意來叮囑過的?您放心,這回我還讓繡娘卸了脂粉做,仔細看著點。”


    這話倒說得蘇遙麵上微微發燙。


    他稍稍垂眸,康娘子卻掩唇一笑,又生出些感喟:也不算白遭這一下午罪,多沾沾大喜之事,總是旺鋪子的氣運。


    隻是有點可惜。


    西都傅氏長孫的婚事,嫁衣她肯定插不上手,且不說舊京多少家布莊排在她家前頭,單傅家家養的繡娘裁縫,她都沒法比。


    舊京的習俗,大婚當日,是要騎馬於大道上走去傅宅的。


    嫁衣自然最顯眼,可惜康娘子碰不上,這回給做個帳子吧,偏又是掛在房中,外人瞧不見。


    雖然賺得一大筆,但外人看不著,對她家生意就沒幫助。


    康娘子琢磨一遭,不免笑道:“蘇老板,您這成婚上,還有什麽地方,是用得著我的嗎?不拘什麽都行,看我還能幫把手麽?”


    這話還是得問脾性好的美人。


    但他這一問,蘇遙也很犯愁。


    如今已近臘月,傅鴿子雖挑剔,但前後選上兩個多月,東西真差不多了。


    仆從的新衣裳都做得了。


    蘇遙思來想去,倒還真的念起一件:“騎馬時,馬上還要掛兩條紅綢花,這件還沒選,隻是……”


    蘇遙不免笑笑:“隻是不知道康娘子願不願意做,畢竟也不是正經衣裳,您這布莊……”


    “願意願意,蘇老板這是哪裏的話,布莊可不就是布料子都能做麽?我店裏會做的,會做的。”


    康娘子大喜過望,忙不迭地應下,又自覺撿一個大便宜。


    傅家的婚事定然全城矚目,馬頭若是繞上半個城,那她這鋪子,不跟著沾大光了麽!


    這不僅得做,還得挑頂好的繡工麵料來做。


    康娘子盤算著這不花錢還賺一大筆的廣告,粗粗地一思索:“這樣,五日後,我把帳子的小樣,並馬頭上的綢緞花都給蘇老板送去。您和傅先生挑一挑?”


    蘇遙謝一句,又瞧向傅陵:“那東西也算差不多,咱們回去再看看還少什麽?”


    馬頭上的綢花,傅陵本也要細細地擇選,但蘇遙既願意,他便也順著給康娘子。


    給康娘子也不錯。


    上回雪青薄紗的功勞,傅鴿子還算在她身上,這回就算謝她。


    既已說定,康娘子便歡歡喜喜地送人出門,摸著一小袋定金,忙忙地去吩咐店中人手了。


    外頭已近薄暮,日頭西沉,整個舊京便籠在天寒地凍中。


    傅陵又把他裹得隻露個臉:“若是累,明日便不要去櫃台賣書了。”


    “我還好。”


    絨絨風毛刮著蘇遙的麵頰,蘇遙微一蹙眉,“方才說到馬,可我還不會騎馬。”


    傅陵便笑笑:“沒事,成婚的馬都走得極慢,坐著就行。”


    蘇遙依舊發愁,傅陵倒不由好奇:“你一點也沒騎過?”


    蘇遙搖頭。


    在原來的世界是有馬術課,但他那時年齡小,有個同學摔傷了腿,家中後怕,也不讓他碰了。


    來到這邊後,更沒碰過了。


    傅陵便握住他的手:“那等開春,我教你。選好的紅鬃馬在咱們家莊子上,正好給你熟悉熟悉。”


    戶外活動,是得等到開春。


    蘇遙聽著馬車外漸起的北風,才真正意識到,舊京又到冬日了。


    過了臘八就是年,雲淡日寒,傅咕咕的書,是蘇氏書鋪在年節前的最後一筆生意。


    客人依舊多得很。


    祝娘子家的小娃娃搖搖晃晃地走路,瞧見書鋪前長長的隊伍,隻歡喜地拍手。


    祝娘子在後頭護著這小團子,又恭喜道:“蘇老板又財源廣進呐!”


    祝娘子始終不知道華娘的真實身份,她與阿言、華娘、蘇遙都曾距離那樣近,但那些紛爭,卻從未影響她平平靜靜的小日子。


    世上大抵有許多人皆是如此,一生平安喜樂,在小天地中生活得自自在在。


    蘇遙自然不會去告訴她這些事,寒暄一二,又忙活起店中的生意。


    做慣了的事,倒也並無太多新意。


    尤其是,每回都有客人來問相同的問題:“蘇老板什麽時候能請到鶴台先生露麵?”


    坐在蘇遙身邊的鶴台先生本人笑而不語。


    雖然舊京中已有許多人把蘇遙的未婚夫,與西都傅氏的傅陵劃上等號,但鮮少有人,把傅陵與鶴台先生也劃上等號。


    蘇遙在客人走後問他,傅陵隻笑道:“還是算了。說不定他們瞧見我這副又懶又饞的模樣,一並連書也不願意看了。”


    傅陵擼著肥胖的橘貓,斜倚在小榻上,大橘呼嚕呼嚕,毛皮油光水滑。


    確實又懶又饞。


    但應該主要是懶。


    蘇遙便笑笑:“我瞧著,你是擔心旁人堵著門催稿子吧。”


    蘇遙坐在榻沿,傅陵便一伸手,把他也摟在懷裏。


    一手擼貓,一手抱美人,桌子上一碟子糖山楂,還不用寫稿。


    人生贏家傅咕咕心滿意足,又喂美人最後一顆山楂果。


    蘇遙隻推開:“不想吃了,太甜。”


    傅陵捏著晶瑩剔透的果子,桂皮倒跟著“喵嗚”一聲,圓眼睛烏溜溜地盯著。


    傅陵瞅他一眼:“不給你吃。”


    一口塞進嘴裏。


    桂皮似乎忿忿地“喵嗚”一聲,踢開傅陵跑出去了。


    蘇遙的房門,桂皮開得越來越順手。


    一扒拉又給關上了。


    房間內的火盆劈裏啪啦,蘇遙想起身,又被傅大鴿子一把按在懷裏:“做什麽去?”


    卻也沒什麽可做。


    客人越來越少,鋪麵又大又涼,蘇遙索性讓成安也回房中暖和。


    蘇遙便又靠住他:“閑下來總覺得無事可做。”


    窗外刮過悠悠的北風,吹得花木枝子颯颯作響。


    傅鴿子摟住美人的腰:“怎麽會無事做呢?”


    “成婚的東西已買齊,年前的賬已與刻坊結好,後麵再無新書,店中客人又少。”


    蘇遙掰著手指與他數,“學騎馬又要等到明年,如今有什麽事好做?”


    沒有網絡與電子設備的古代,閑暇生活也挺無聊。


    蘇遙思索一下,正要去拿兩本話本,又被傅陵按住。


    傅鴿子把蘇遙放在榻上,翻身起來:“你說有什麽事好做?”


    他語氣低沉,蘇遙卻是一驚:“這還是白日裏,我……”


    傅陵低頭,於他唇上吻一下,輕聲道:“正是最近不忙,咱們才能在白日裏。你看,雖然不出門,好歹也得活動活動吧。”


    ……講道理,大白天做確實還挺刺激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但蘇遙仍是局促,聲音都不免低一些:“這不好吧,萬一有人進來怎麽辦?”


    傅陵按著他肩膀:“齊伯剛剛出門了,他說前日撿的鳥不會養,還是去送朋友。吳叔又去傅宅商議婚禮瑣事,有暗衛在,成安又怎麽會來找我們?”


    傅陵的手搭上蘇遙的衣帶:“這樣放心了吧。”


    確實是沒人了,但蘇遙總覺得不踏實。


    他尚未找出什麽理由反駁,傅陵已輕輕地吻上來。


    傅鴿子的前戲都做得非常到位。


    總是能把蘇遙吻得意亂情迷。


    熱戀期的戀人總是容易擦槍走火,身心都在對方身上,不需要什麽氛圍和刺激,便能勾起熾烈的穀欠火。


    傅陵從蘇遙唇上吻至頸間,蘇遙稍稍偏頭,傅鴿子便又啄上白皙的耳畔。


    蘇遙忍不住輕輕顫抖,陷在軟綿綿的被枕中,呼吸都不由重一些。


    傅陵的手已抽開他的衣帶。


    這個解完衣帶一定要扔在地上的毛病,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蘇遙剛要提醒,傅陵又扶正他的下頜,再度吻上來。


    這次的動作要凶猛很多。


    二人間的氣氛於刹那間火熱,蘇遙衣襟都有些散亂,又露出一色白皙的頸肩。


    傅陵伏在頸肩輕輕咬一口,便忽然一愣。


    蘇遙也愣住了。


    因為他聽見門響了下。


    一絲涼風湧入,伴隨著一聲貓叫。


    桂皮“喵嗚”一聲,大搖大擺地走入房中,趴在柔軟的地毯上,開始旁若無人地舔毛爪。


    蘇遙麵上瞬間紅透了。


    從前總是在睡前結稿費,睡覺前就有鎖門的習慣,桂皮晚上一般都是在傅陵原來的房間。


    這幾日天寒,它便在吳叔房間待著。


    但它最喜歡蘇遙,白天總是待在蘇遙房中。


    且會開門。


    傅鴿子霎時麵色黑沉:好好的氛圍被大橘破壞了,這怎麽成?


    傅陵沉下眼眸,但聲音仍是沙啞:“不管它,我們繼續。”


    他低個頭,蘇遙卻一把推開,又攏住衣襟:“不行……”


    蘇遙明明頸肩泛上一層薄紅,卻翻身躲開。


    傅鴿子更氣了。


    憨頭憨腦的大橘渾然不覺危險已至,把蘇遙落在地上的衣帶玩得不亦樂乎。


    傅陵忍上半日火氣,披上外衫,一把拎起桂皮的後頸皮。


    桂皮圓圓的大眼睛滿是無辜:“喵嗚。”


    傅鴿子一把將貓扔出門,刷一下鎖上門。


    又搬來個椅子,“哐當”堵在門口。


    肥胖的大橘在大北風中舔著毛爪,委屈得不得了:“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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