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忠實的信徒,精靈一脈的傳承者,奧斯卡弗雷德裏克。”棕發男人俯身在地,臉上滿是謙卑的神色。


    “我知道你是精靈。”赫萊爾像是踩著無形的階梯,從紫藤樹上走下,“不過真是罕見,過了如此久遠,你們還在堅持信仰我?”


    “百年前若非沒有您的恩賜,天譴降臨,精靈一族早已滅絕於世了。”奧斯卡的聲音虔誠,“沒有吾神,沒有吾等。”


    赫萊爾的眉毛微微蹙了,臉上一副“真沒想到我以前這麽多管閑事”的表情。他走至奧斯卡公爵的身邊,隨後又望向了躺在地上的兩個人。


    “這裏沒有其他人。精靈魔法已經擴張至整座庭院,所有草木都是眼睛,它們在做著警戒的工作,就算有人突然出現,也無法感受我們的存在。您可以放心吩咐我做任何事。”


    “我的蘇醒,還有降臨,這一切都是預謀嗎?”赫萊爾玫瑰色的眸子裏劃過一絲懾人的光芒。


    “是。”奧斯卡公爵沒有半分隱瞞,“得知您受難,精靈族想盡了所有的辦法。五年前,我們在世界樹的遺跡找到了您恩賜於先祖的神器,想以此召喚您降世,但是被人阻止失敗了。”


    “所幸我們做了兩手準備。”奧斯卡說,“我們本對另一種方法不抱什麽希望,但誰想竟然意料之外的成功。”


    “神通法陣,這東西是人與神明的牽連,隻有人類才能使用。”赫萊爾冷笑一聲,望了眼倒在地上的金發青年,似乎已經看透其中的所以貓膩,“我說呢,這種古老的玩意他從哪知道的。”


    “這個計劃我們經營了許久,一開始選中的是名為諾曼卡貝德的人類,但是中間出現了一些意外。”奧斯卡的聲音頓了頓,“不過好在功夫沒有白費,最後的結局還是成功的,您從束縛中掙脫出來了。”


    “你們修改了規則,我不是神明,神通法陣本是召喚不了我的。”


    “是的,這是族裏的大祭司鑽研幾十年的成果,為了能召喚您,我們培養了全新的媒介。”奧斯卡抬了抬手,昏迷的莉莉安被藤蔓輕柔地抬起。


    “一隻人與精靈的混血?”過了許久,赫萊爾才發出了聲響,“做得好。”


    “吾等是您鋒利的劍,您堅實的盾,為了達成您的意誌,吾等必將全力以赴。”奧斯卡公爵的眼睛有一絲狂熱閃爍,“不知您準備何時前往精靈的領地,接受吾等的祭祀參拜。”


    “現在不行。”赫萊爾直接拒絕。


    “這……這是為何?”奧斯卡露出些許疑惑,“是因為契約的緣故嗎?”


    “……”


    “您真的與希恩卡貝德定下了契約?”奧斯卡的聲音顫抖,麵上鎮定的神情有些難以維持。


    “這其中發生了一些事情。”想到男人當時耍得小聰明,赫萊爾嘴角不由下撇,“我和他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因為契約的禁錮,我無法離開他。”


    奧斯卡的眼簾垂下,麵色變得冰冷,他站起身,走到金發青年的身邊。


    “既然如此,隻有切斷這個契約了。我願意背負一切懲罰,換取此人的生命。”奧斯卡的嘴唇翕動。


    地上一片不起眼的落葉旋即動了。它像劍刃一般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劃過青年的脆弱的脖子。


    邊緣沾染血色的葉片被夜晚的風吹遠。青年的脖子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紅的血流像蜿蜒的長蟲沿著青年光潔幹淨的肌理下沿。


    這是致命的傷口,青年的生命正隨著血液的流逝而流逝,在昏迷之中,他的臉色開始泛白,想來過不了多久這具年輕的身軀就會徹底失去生命的活力。


    “神主,我願意為您獻出自己的生命。”做完這一切後奧斯卡公爵再次跪在了赫萊爾的麵前。


    “我說讓你不要動他。你以為是什麽原因?”赫萊爾的嘴角勾出自嘲的弧度,“難道是因為憐惜他,怕你傷害他嗎?”


    奧斯卡公爵不由愣住了,像是想到了什麽,他旋即轉過身。


    他發現留在青年脖子上的那道致命傷已經消退成一道淺淺的疤痕了。


    “這…怎麽可能?”奧斯卡公爵喃喃說。


    “我們訂下了契約,他向我許了願。”赫萊爾聲音緩慢,似乎在回憶當時火光衝天的情景,“他和我說的是,‘我不想死’。”


    “您——”奧斯卡公爵的聲音發顫,“您賜予了他什麽?”


    “不想死,那就不死好了。”赫萊爾背過身去,他望著夜空中明如珍珠的圓月,淡淡說,“從訂下契約那一刻起,我賜予了他這樣的恩典,隻要他不想,那他就不會死。所以你殺不死他,這世上所有人都殺不死他。”


    “沒有……別的辦法嗎?”奧斯卡公爵的眼睛微微失神。


    “有。”赫萊爾抬起手,輕輕抹了下自己嘴角溢出的血漬,“除非我在他之前隕落。”


    “將這裏一切收尾幹淨,還有,今晚的事不允許告訴其他人,包括希恩卡貝德。”金色的長發搖曳著,赫萊爾一邊哼唱著,一邊走進漆黑的樹林漸漸遠去。奧斯卡公爵默默注視著他神秘修長的背影,和百年前相比,他們曾經至高無上的神主已經變得不大一樣了。


    夜裏,月亮恢複成原來的模樣,赫萊爾真的離開了。奧斯卡公爵輕撫著額頭,歎了口氣。


    他眼睛飄至地下,青年脖子上的那道傷痕已經徹底不見蹤影了。一會兒之後,他彎下腰抱起了暈倒在地上的少女融入了樹叢的夜色裏,就像他們從未來過這裏一樣。


    黎明,希恩睜開了眼睛,四周靜悄悄的。疲憊感還沒有徹底消失,他能夠清醒過來依靠的是身體的本能。他偏過頭,一邊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情,一邊打量著這間陌生的房間。


    這樣的感覺就像經曆了一場夢,若非希恩絕對相信自己的清醒,一般人或許都難以分辨出這其中的真實與虛妄。


    這是一間陳設奢華且內斂的屋子,希恩仰起頭望了眼頭頂那花卉形態的玻璃綴燈,隨後就翻身離開了柔軟的大床。他發現了自己昨夜穿著的襯衣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了沙發上。


    “這裏是哪裏?”希恩係著胸前的紐扣,暴露在外的肌膚被單薄的布料一一遮掩住。


    玻璃門敞開,赫萊爾懶散地倚著白色的欄杆上,金色的長發隨意散至腰間,可看上去比貴婦們用心保養的秀發還要柔順明亮。


    “聖維亞皇宮,更準確的是第二皇子的寢宮。”赫萊爾發出低低的笑,“你可是第一位留在皇宮過夜的平民。真是可惜,如果你是個美麗可愛的少女,今天估計就能榮升為皇室的一員了。”


    “皇室對血統要求嚴格。如果是少女,瑪爾斯就不會留下我。”希恩淡淡說。


    “你怎麽知道呢?我覺得他十分青睞你,或許是看上我賜予你的這具身體了。”赫萊爾轉過身,眉毛微微挑起。


    “無論是多美麗的少女,他也不會為此放棄自己的繼承權。”希恩說,“他的野心很堅定。”


    “是嗎?你還真了解他。”赫萊爾點點頭。


    “你不準備和我說明一下嗎?”希恩走向陽台,望著玫瑰色的眸子直接問,“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發生什麽?”赫萊爾有些吃驚了,“那你應該問那個銀發小子,又不是我解得你的衣服。”


    “你現在的樣子是想隱瞞我的意思嗎?”希恩的眸子微微眯著,“奧斯卡公爵是一隻強大的精靈,而他是你的信徒,他一直在想辦法召喚你出來。”


    赫萊爾稱讚地拍了拍手,“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麽?”


    “莉莉安也是精靈,她的出現是湊巧嗎?”


    “我不知道。”赫萊爾的眼神飄向一邊。


    “那我通過法陣召喚你這件事是湊巧嗎?”希恩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人類,你有什麽資格如此質問我?”赫萊爾的眼睛淩厲起來,“注意你的態度。”


    “那我像奧斯卡公爵那樣對你跪拜,你會告訴一切的真相嗎?”希恩聲音很認真,他沒有再開玩笑。


    “有信仰就一定會得到神明的回應嗎?”赫萊爾發出輕蔑地笑,“可以,你若真心信仰我,我告訴你所有又何妨。”


    “可是你做得到嗎?希恩。”赫萊爾的手心輕拍在希恩的胸膛上,“你對我也有隱瞞,我知道的,你有動過殺死我的想法。”


    希恩的身子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那你將神骨融入我的身體又是為了什麽?”希恩眼簾垂下,“我記得你說過,你的身體沒了。”


    “還有我的眼部感知神經。這具身體本來是怎樣的,你應當比我更加清楚。”


    赫萊爾怔了一下,隨後將手默默收了回來。


    “原來在契約之下,我們已經有這麽多無法達成的共識了。”


    “那有什麽影響。”希恩麵無表情地說,“我們之間從來都隻是交易,其他的事想再多也隻能留在這一切完成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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