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會,陌織煙回來了。她在魔修巢穴外圍排查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危險。


    她通知眾人:“我已在周圍設下了警戒陣法,可以進去了。”


    最小的藍師妹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穴顯得有些不安,黎青崖安慰道:“別擔心,動作快的話,今晚就可以在太一仙宗喝茶了。”


    這話本是教她莫要緊張的。但由一個遇到烏鴉都會慌到扯師妹袖子的人說出來,完全沒有信服力。


    他在這群師妹眼中讀出了這種懷疑,卻隻能暗自吞下血淚,咬牙發誓進了老巢後一定要把麵子找回來!這次,賭上自己男人的尊嚴!


    ……


    方入洞穴口,黎青崖就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身為木靈根的他,在植物充沛的山林中五感格外通透。


    沒走幾步,黑暗中響起“嗡嗡嗡”的聲音,像是有會飛的東西在極速向他們靠近。


    就在他準備一展身手的時候,寒光一閃,十來隻向他們飛來的厄蠅被斬盡數成兩段,掉落在地,讓他捏到一半的法訣無處安放。


    這是種低階妖獸,看著像蒼蠅,體型有人的頭大小,突出的口器內長滿了三圈牙齒,幼蟲吃腐屍,成蟲吃活人血肉。它們被砍並沒有立即死掉,殘肢還在不停地抽動。


    陌織煙秋水歸鞘,回頭詢問眾人:“沒事吧。”


    師妹們紛紛星星眼搖頭。


    看她們滿臉的崇拜與信任,黎青崖毫不懷疑要陌織煙是個男的,這些人一定會吼著要給她生猴子。


    陌織煙看向默不作聲的黎青崖,關心道:“黎師弟呢?”


    他悻悻收起手上的法術:“額……沒事。”要是下次陌師姐手速慢一點就好了。


    陌織煙囑咐:“你們小心些。此地雖為魔修臨時洞府,但險惡的東西未必稀少。”


    繼續朝深處探索,先前那種厄蠅三五成群,沒完沒了,雖沒什麽危險,但也麻煩和惡心人。


    穿過潮濕陰暗的洞道,他們步入了一個洞穴,這裏出現了明顯的人為活動的痕跡。


    黎青崖隱約看到山壁上有什麽東西,想靠近查看,卻被人一把扯到後麵,陌織煙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呆在我身後,不要妄動。”


    一路過來,陌織煙就像個護著崽兒的老母雞,哪怕黎青崖是元嬰期,在她眼裏也和眾師妹一樣,一律算作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雞崽兒。


    黎青崖:沒關係,都習慣了。


    就在眾人欲繼續向內走時,異變突起,長在山壁上的藤蔓忽然瘋狂增長,向他們襲來。


    黎青崖反應迅速,打出幾道術法,輕巧地將襲向他的藤蔓擊退,而另一邊陌織煙也秋水出鞘,將她身邊的藤蔓盡數斬斷。被斬斷的藤蔓掉在地上扭動了兩下,便化為齏粉消失。


    隻是幾個金丹期的師妹反應不及,被纏住了腰腿往牆上拉去,黎青崖與陌織煙及時出手幫她們解開了束縛。


    不過麻煩尚未結束,那些被斬斷的藤蔓很快又聚集起來,沒完沒了地發起進攻,斬之不絕。


    若是能夠從高處透視,便會發現,這些洞穴內的藤蔓分布就像密集厚實的蛛網,將一切入內的活物纏住、絞殺。


    第二次將藤蔓擊退後,黎青崖指出:“是陣法,必須毀掉陣盤才能化解這沒完沒了的東西。”


    他已經看到陣盤就在山壁上,這個洞穴內蹤跡有四處。他告訴了陌織煙陣盤的位置,兩人分頭破解。


    黎青崖第一個來到南向的陣盤處。


    方才藤蔓進攻時,陣盤露了出來,他掃了一眼就看出如何破解。


    破陣的基礎原理大都,隻要在其發動時截斷其陣法回路,然後注入靈力,構建新的回路,將靈核內的靈力導向其他地方,陣法無力為繼便自動破解。


    而針對這個陣法,他又能分別舉出五種方法,不過這次用最快的就好了。隻見他一陣眼花繚亂地操作,輕巧地停了陣法,收走陣盤,南邊的藤蔓也同時停了下來。


    你看,破陣就這麽簡單。唉,要是戀愛也這麽好理解,他就不用堅持獨身主義了。


    黎青崖回頭,想和師妹們炫耀一下,結果發現她們都圍著陌織煙,一臉崇拜,滿口“師姐好帥”。


    陌織煙已經將另外三個陣盤解決了,它們無一例外,全都被一劍劈成了兩半。


    暴力破解,簡單又快。


    這一刻,黎青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自己與這群劍修的格格不入。


    劍修們不關心如何構建精巧的法術回路,不關心如何用基礎術法組織出最花哨的攻擊,隻喜歡“一劍破萬法”,說得難聽點,就是“莽”,無論男女。


    法修的浪漫,他們看不懂也不在乎。


    在他們麵前,一個法修再怎麽秀技術,也不會受到追捧。


    深深的孤獨淹沒了黎青崖,果然,他應該在洞底,不應該在洞裏。


    貼心的藍師妹注意到了黎青崖,發現他像個霜打的茄子,趕緊走過來鼓勵道:“黎師兄這邊也解決了嗎?好厲害啊!”


    隻是這種誇獎小孩子一樣的行為並沒有讓黎青崖感覺到安慰:不要再這樣充滿母性光輝地看著我了,小心我叫你“娘”哦!


    ……


    後麵並沒有再出現新的麻煩,依舊是那些煩人的蛇蟲鼠蟻,與沒有新意的陣法,眾人輕車熟路便解決了。


    但順利的進程卻讓黎青崖與陌織煙皺起了眉頭。


    若魔修還在此地,該竭力阻止他們進犯才是。如今這麽順利則表明那魔修很可能已經不在這裏了。


    不過無論是與不是,都要到最深處看一看。


    終於,他們抵達了洞穴的最深處,如今這裏空蕩蕩,最近的活動痕跡也是十多天前留下的。


    那魔修果然已經逃走了。


    正在眾人沮喪之際,幽黑的洞穴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聲音來源是左邊的岔道,那裏一片漆黑,就算以修士的目力也很難看出什麽。


    陌織煙率先抬腳,向裏麵走去,黎青崖跟在她後麵,沒走幾步陌織煙停下了,臉色慘白。


    黎青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十多具殘破不堪的女屍被堆積在一個大坑中,數十隻厄蠅的幼蟲,在其中蠕動,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是它們進食時發出的。


    跟著進來的師妹們紛紛受不了扭開了腦袋,捂住嘴,跑到牆邊嘔出一股股酸水。


    陌織煙則握緊手裏的劍,殺意畢露。


    黎青崖的臉色也很難看,他從袖裏乾坤中摸出一個瓷瓶,將裏麵的藥劑灑入屍坑中,脆弱的妖獸幼蟲在接觸到驅蟲藥後開始扭曲翻滾,沒幾下便沒了動靜。


    經過簡單的商議(單方麵決定)後,陌織煙帶著兩個金丹後期的師妹,順著魔修殘留的氣息追蹤,黎青崖則與剩下的師妹收斂遇害者的屍骨。


    離開山林,往東五十裏,便是出事的雙水鎮。


    他們將屍骨帶到義莊,央人通知出事女子的父母前來認領,這個過程中,黎青崖並沒有出麵,而是交給了兩個師妹。


    不多時原本死寂的義莊聚集許多人,有來找女兒的白發老者,有來找姐姐的年幼孩童,也有來找妻子的憔悴丈夫……


    每一具屍體都高度,殘破不堪。他們隻能憑借殘存的衣服碎片辨認自己的親人,高低不一的哭聲回響在義莊之中,觀者不忍。


    回到客棧,幾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也沒心思閑談說笑。


    晚些時候,陌織煙回來了,隻是並沒有什麽好消息:“我們追蹤了八十裏,最後在毓城跟丟了魔修的氣息。”


    毓城是個繁盛的大城,那裏人口很多,十多天前的氣息很容易便被抹消掩蓋了。


    如今的情況並不樂觀,他們未能在魔修逃離前趕到便已經失了先機,如今失了線索,要麽想出有效的辦法,要麽等他再次作案,而後者也意味著會有新的受害者出現。


    陌織煙沉重道:“那魔頭很大概率已經知曉太一仙宗插手的消息了。”沒有人不會警惕太一仙宗的製裁。這意味著魔修的警惕性會大幅度提高,絕對不會輕易現身。


    “但他未必知道我們來了多少人。”黎青崖補充道。這是他們現在僅有的微薄優勢了。


    他繼續分析:“或許我們可以憑借這個化被動為主動,讓那魔修主動來找我們。”


    陌織煙:“怎麽說?”


    “那魔頭擄走女子一定有某種目的,但不管是用來練功還是療傷,有修為的女子都遠勝於凡人女子。那魔頭或許會畏懼仙宗威名躲藏起來,但如果他發現太一仙宗其實也不過如此呢?”


    陌織煙聽明白些許:“你要騙他?怎麽做?”


    黎青崖說了八個字:“七真三假,釣魚執法。”


    他補充解釋:“我們的身份和來此的目的沒必要、也沒辦法偽裝,那就從人數和實力方麵迷惑他,讓他以為太一仙宗派來的人很少,實力也不高,是他可以對付的。以魔修的貪婪,他一定會想把我們的女弟子變成自己的餌食吧。”


    他之前便在思考這個計劃,所以在認領屍骸時刻意沒有出現。


    在雙水鎮鎮民的眼中來到這裏的隻有兩個仙子,就算魔修還在關注著雙水鎮,也隻會得到這樣的訊息。


    至於修為,凡人看不出來,到不用擔心在此暴露。


    至於他們安排的人,修為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太高魔修不敢出手,太低魔修不會相信,一個元嬰期加一個金丹期是最優解。


    新的問題來了:派誰當誘餌。


    黎青崖正想說讓陌織煙和隨便哪個師妹去,卻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意識到她們在想什麽,他難以置信:“喂!你們不會吧。”


    他後退一步,掉頭想跑,然而背後的門轟然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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