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做任務有個習慣,她會把所有小細節都記到手機上麵,甚至是她所見所聞。


    這就跟她讀書時期記筆記一樣,看到什麽就記什麽,不太會抓重點。


    小李翻了翻目前為止記錄的所有信息,背有點癢,她很隨意地在鏡子上蹭了兩下,聽到張琦喊她:“這裏沒線索了,咱換地方吧。”


    “換哪啊?葉宇家嗎?”小李按掉手機,她忽地回頭,鏡子裏是她黏著雙眼皮貼的眼睛,大蒜鼻,下巴有點短,這臉她看了十幾二十年了,她平時照鏡子的次數也不少,可不知怎麽的,現在卻有點發毛。


    小李不敢再站在這,她換了個位置,那股毛毛的感覺還在,於是她湊到了隊友們那裏。


    “你怎麽了?”張琦問道。


    小李縮縮肉乎乎的脖子:“沒什麽,就是院裏死了一夥人,屋裏又有一具屍體,實在是有些……”


    後半句小李沒說出來,因為她想到了一件事,臉色煞白。


    剛才她把後背往鏡子上蹭的時候,


    那觸感是軟的!


    小李驚恐地瞪向牆上的鏡子,她腿軟地後退兩步,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蹬瞪蹬的急促下樓聲讓房裏的幾人都心生寒意,隊友的異樣說明了什麽,房裏變得陰森起來。


    尤其是那麵讓隊友害怕的鏡子,像是隨時都能淌出鮮紅的血水。


    “老弟,我們,我們走吧。”張琦咽了咽口水。


    陳仰沉聲道:“你們先走。”


    張琦想留下來陪老弟,但他的本能卻不讓他那麽做,他拉著小薛快步離開。


    跟前幾個任務相比,這次他極易感到恐懼,壓都壓不住。


    很快的,房裏隻剩下陳仰和他對象。


    陳仰沒多耽擱,他伸出雙手抓住鏡子兩邊,向上一拖。鏡子被他取了下來,露出一塊牆壁。


    沒有異常。


    陳仰把鏡子放床上,他摸了摸牆壁,指腹撚過細膩的觸感。


    老爺子是真的疼愛孫女關小雲,整個家就她的房間重新裝修過,牆壁粉得慘白。


    “你覺得這牆是多久前刷的?”陳仰問身邊人。


    “一年前。”朝簡道。


    “一年前嗎……”陳仰呢喃,旅遊節就是一年一次。


    院子裏的張琦突然聽到一陣巨響,那聲音是從二樓傳下來的。


    “咚——咚——咚——”


    像是在砸什麽東西。


    張琦三人都不是新人,他們有經驗,很容易就知道陳仰在幹嘛,也知道對方為什麽要那麽做。


    鏡子後麵的牆裏可能糊了屍體。


    “琦哥,我們要回去幫忙嗎?”小薛提心吊膽。


    張琦看院子,那些隊友的屍體都不見了,隻有老人的屍體還在那躺著,血把他背後的那一片地麵都染得發褐。


    “我老弟沒喊我們,應該就不用。”張琦重重地抹了一把臉,他拍一下心不在焉的女孩,“小李,你跟我們講講,你在房裏看到了什麽。”


    小李神神叨叨:“女的。”


    “你說什麽?”張琦跟小薛異口同聲。


    “是個女的,那背是女人的背。”小李嘴唇顫抖著說。


    .


    陳仰從二樓的雜物間找到了一個大鐵錘,他把牆砸開,發現牆裏什麽都沒有。


    這結果跟他推測的有出入。他不死心地湊近查看,撲麵而來一股嗆鼻的石灰味道。


    朝簡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口罩給陳仰。


    “用不著。”陳仰嘴上這麽說,還是任由朝簡幫他戴上口罩。


    “牆砸開了,一無所獲。”陳仰遺憾地歎了口氣,無意間地上的屍體,他的呼吸猛然一停。


    屍體的眼睛本來是閉著的……


    現在睜開了!


    而且看的還是他的位置!


    陳仰的後背滑下一滴冷汗,他再次打量破爛的牆壁,之後他又倒退著往窗邊走,拉開距離探查。


    “這麵牆……”陳仰換了好幾個角度研究。


    朝簡看著他的眼神裏滿是耐心。


    陳仰確定道:“房間的結構後來改過,這牆是新加上去的!”


    話落,他的耳垂被溫涼的手指撚了一下,像是獎勵。


    陳仰全身瞬間灼熱起來,他飛快掐住朝簡的掌心:“不鬧,忙呢。”說著就衝院裏大喊,“琦哥,小李小薛,上來!”


    既然牆砸開了一點沒線索,那就把它砸出洞,徹底砸掉。


    .


    天暗下來的時候,陳仰幾人把關小雲的房間全部砸爛了,他們從牆跟地磚裏找出一些被水泥糊住的東西。


    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一塊。


    叮叮當當的聲音持續了一會,陳仰敲開了最小的泥塊,入眼是一團保鮮膜。


    陳仰要徒手去撕保鮮膜,朝簡拽住了他,丟過去一個鐵鏟,他默默用上那工具。


    保鮮膜被挑開的那一瞬間,周圍響起抽氣聲。


    那是一隻手!


    由於被保鮮膜包著封存了起來,所以還是原來的樣子。


    現在保鮮膜撤掉了,機體的細胞暴露在空氣裏,開始迅速氧化變質。


    很臭。


    越來越臭。


    陳仰看看那隻右手,沒什麽血跡,腕部內側有個綠豆大小的黑痣。


    叮叮當當聲再次響了起來。


    “老弟,還敲啊?”張琦撈起外套捂住口鼻,聲音模糊。


    陳仰直接用行動回答,他敲得既快又輕巧,不一會就敲裂了一個泥塊。


    張琦他們也加入進去。


    隻有朝簡沒敲泥塊,他支著下巴,目光始終落在陳仰身上,不曾離開分毫。


    片刻後,所有泥塊都被敲開了,它們組合到一起透露出一個信息,這是一具女屍,臉部被砸得稀爛,麵目全非,死很久了。


    然而張琦他們在管理處查到的線索是,葉宇和關小雲程金三人昨天還在上班,他們是昨晚遇害的。葉宇的屍體症狀也基本和那個時間吻合。


    這說明女屍不是關小雲。


    那她是誰呢?


    屍體碎成了一塊塊的,除了性別沒其他身份信息。


    房裏寂靜無聲,小李的身子在抖,女屍的頭就糊在鏡子後的牆裏。


    當時她們後腦勺對著後腦勺!


    小李發出一聲尖叫就歪倒在小薛身上,昏死了過去,下一秒她瞪大眼睛叫起來。


    “臥槽!”小薛受到經嚇,人也快不行了,他青白著臉說,“琦哥,我呆不下去了,我得趕快出去。”


    張琦看一眼陳仰。


    “走吧。”陳仰拽下被單蓋住碎屍塊,手拉起朝簡。


    快下樓的時候,陳仰回頭望了望一地狼藉,一年前關小雲的房間重裝,結構改掉了,多了一麵牆。那麵牆正對著她的床頭。


    關小雲知不知道自己的房間裏都是碎屍……


    陳仰收回視線下樓,唯一的至親老爺子死了,關小雲這條線就斷了,要是她還活著就好了。


    .


    三連橋亮起一片紅燈籠。


    這裏作為景區,白天有白天的喧鬧,晚上有晚上的朦朧美感。三座小橋上麵都是絡繹不絕的遊客。


    陳仰穿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張琦叫住他說:“老弟,那是程金家。”


    “哪個?”陳仰順著張琦所指的方向望去,他拿出兜裏的紙條核對地址,還真是。


    那門臉很小,賣的是一些飲品。


    看店的是程金老婆,她挺著大肚子坐在店門口,腿間夾著一個塑料籃子,裏麵是掐了三分之二的長豆角。


    陳仰過去問道:“老酸奶多少錢一瓶?”


    程金老婆應聲:“四塊嘞。”她把長豆角一掰,“現在隻有常溫的了。”


    “那就常溫的吧。”陳仰說,“給我拿五瓶。”


    程金老婆一隻手端起塑料籃子,一隻手撐著腰,動作吃力地站起來。


    “大姐,你慢點。”小李好心扶她。


    “啊……謝謝。”程金老婆感激道,“謝謝謝謝。”


    陳仰沒讓程金老婆拿袋子,他直接把老酸奶分給了張琦三人,剩下兩瓶他跟朝簡一人一瓶。


    老酸奶很濃很黏糊,一口下去,整個口腔都是酸酸的奶香。


    陳仰拉下口罩,含著吸管吸溜個不停,他的腳碰碰朝簡,口齒不清道:“晚飯不回去燒了,就在外麵吃吧,有家店的招牌菜是紅燒肉,看圖片挺正宗的。”


    旁邊的張琦很震驚,老弟真是厲害,竟然還能吃得下,他現在就想吐。


    這麽想著,張琦就去不遠處的地溝邊幹嘔了起來。


    陳仰聽到張琦的嘔聲,他的胃裏就有點不適了,老酸奶也喝不下去了。


    朝簡自己那瓶沒動,他把陳仰喝不完的老酸奶喝掉,轉身找垃圾簍扔空瓶子,期間一直牽著他。


    旁觀的小薛跟小李:“……”


    扔個垃圾都要牽手,這難道就是任務世界的愛情?!


    像他們這個群體,要想談戀愛隻能找隊友,一方死了,另一方還能記得。


    可感情會被規則利用,必須足夠強大才能在任務裏找對象。


    兩個年輕人的情感閾值低,濃度弱,他們很不合時宜地流下了羨慕的淚水,完全忍不住。


    於是陳仰一扭頭就對上了兩雙含淚的眼睛。


    陳仰也有感而發,淚眼婆娑地看向朝簡:“還好有你陪我。”


    朝簡:“嗯。”


    “想接吻。”陳仰幽幽道。


    朝簡的氣息一滯,心口麻癢,他尚未開口就見陳仰搖頭:“算了,忍會,正事要緊。”


    嘴上說要忍會的人卻拉著他去角落裏,吻了會才回來。


    這個任務期間,陳仰和其他人一樣,不認識“忍”這個字。


    陳仰抿著微腫的唇,給了小李一個眼神。


    “大姐,你這快生了吧。”小李會意地調整了一下狀態,笑著找程金老婆套近乎,“孩子爹呢,怎麽讓你一個人看店?”


    程金老婆奇怪地嘀咕了一句:“今天是怎麽回事,不下五個人這麽問我。”


    陳仰幾人:“……”


    一個龐大的隊伍分成了很多小隊,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大家查線索的時候不能一起行動,嫌疑人會麵對一波接一波的任務者。


    眼看程金老婆被其他隊友查問了,陳仰他們隻好作罷。


    .


    七點左右,紀念館西邊聚集了一大群任務者們。陳仰在隊伍裏穿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人變少了很多。


    陳仰快速數了數,他被數出來的人數驚到。


    “隻有六十三人了!”一個隊友搶先喊出陳仰含在齒間的數字。


    隊伍裏的騷動驟然消失。


    下午兩點集合的時候還是一百人,現在竟然少了三十七個!


    陳仰的臉色不太好,他隻知道那十一人的死,不知道另外二十六人是什麽時候出事的。他們會死,隻能是觸犯了死亡條件。


    換做別的任務,這個死亡條件很好避開,隻要冷靜點,多聽聽每場爭執的起因,想辦法勸解就行。如果是純鬧事的,那就先把人帶到管理處再說,不讓景區陷入混亂中。


    可眼下是審核任務,除朝簡外的所有人閾值都低到了一個數值,他們會焦慮煩躁得不能自已,聽什麽前因後果啊,直接揍一頓就好了,要是還不行,就揍兩頓,揍到消停為止。


    揍人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會失控,下手過狠,把人打死。


    那完了。


    “他們會不會是沒來?”張琦抱著僥幸的心理說。


    “可能吧。”陳仰借著微弱的光線在隊伍裏搜尋他的老隊友們,他們都在,一個沒少。


    隻是現在沒少而已,陳仰悲觀地想。


    隊伍裏的多數人都沒辦法自欺欺人,他們焦躁到了極點,周遭的氣流裏都摩擦出了火星。


    氣氛就像是崩掉的算盤,珠子掉了一地,劈裏啪啦聲聽在耳朵裏尤為吵鬧,內心隨時都要爆炸。


    “嗶——”


    一道清亮的聲音突兀地劃破虛空襲向隊伍,阿緣手握黑色口哨,連聲吹了幾下。


    嘈雜聲稍微減輕了一點點。陳仰趁機引導大家交換信息,他先透露了關小雲家的一切。


    眾人七嘴八舌,陳仰豎起耳朵,費力去聽,他好半天才得到一點有用的東西。


    三連橋的街坊們隻知道旅遊節要來了,到時候會有很多遊客,家裏開店的都指著賺一波,別的一問三不知。


    至於死了的那三個工作人員,關小雲家裏已經沒人了,無從查起,而葉宇和程金的家屬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死了,管理處瞞得很嚴實。


    “整個管理處都極度重視旅遊節。”阿緣走到陳仰麵前。


    “不是重視,”在她後麵過來的鄭之覃糾正,“是惶恐,不安。”


    “對對對。”輔導員附和道,“好像旅遊節如果不能順利辦完,他們就會死一樣。”


    陳仰看鄭之覃:“你們把三家都跑了?”


    鄭之覃銜著煙,梳得整齊的背頭有點散,幾縷發絲搭在額前:“我去關家的時候,老爺子還活著。”


    “不過沒問出什麽東西,老爺子歲數大了,聽力很差,不太好交流。”輔導員補充道。


    陳仰問道:“三家有共同點嗎?”


    鄭之覃的目光在他跟朝簡身上走了一個來回:“小仰仰,你問到點子上了。三家還真有共同點。”


    陳仰頓時凝神問:“什麽?”


    鄭之覃吐出的煙霧裏裹著一個字:“窮。”


    窮?陳仰愕然,他隻去過關小雲家,是挺窮的,關小雲的鞋都破舊得不成樣了還在穿。


    “窮算共同點嗎?”陳仰說,“三連橋有不少家庭的條件都一般。”


    “不過這是個切入點。”他自問自答,“今晚要夜訪。”


    關小雲家探過了,剩下的是程金家跟葉宇妹妹家。劉值的住處也要去一趟,還有管理處。


    當陳仰說出夜訪的提議後,隊伍裏掀起一片騷動,大家都改了性子,想要主動出擊,其實多數人並不想這麽積極,隻是控製不了,他們的反應大到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一般情況下,隻需要兩三個人負責一個地方,人越少越好。要是人一多,目標就大了,不但不安全,還沒地方站。


    但現在有六十三人,要去的地方隻有四個,平均分下來,人還是多。


    所以怎麽分隊是個問題。


    陳仰不想管,他血管裏的血液流動的速度降不下來,脾性躁得很,做不了溝通工作。


    這溝通工作是輔導員做的,大家最終商量出來的策略是,十個人一隊,四十人前往那四個地方,剩下的人自由活動,不論是回去洗澡睡覺,還是去其他地方搜查,怎麽都行。


    快十點的時候,陳仰跟一夥人去了劉值的住處,他家是平房,距離張琦的住屋不遠。


    紅油漆染的大鐵門緊閉,院裏亮著燈,隱約有煙味飄出來。


    劉值在院裏抽煙,這個點了他還沒睡。


    陳仰蹲在巷子裏,仰頭往上看。夜空細細長長的,星星有三五個。


    朝簡摸了下陳仰的臉,讓他靠在自己肩頭。


    其他人或蹲著或坐著,他們沒吃晚飯,肚子是空著,這會被塞了一嘴狗糧。


    不多時,巷口傳來輕微聲響,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是貓。


    大家嚇一跳,那貓也嚇了一跳,它拔腿就跑,胖乎乎的小短腿滑了一跤,溜出了“s”形。


    眾人:“……”


    過了零點,院裏的燈還是亮著的,煙味隻增不減。


    劉值怕是要熬通宵。


    陳仰把困倦的臉埋在朝簡的掌心裏:“完了,這趟白跑了。”


    “回家。”朝簡背起他。


    “噢……行……”陳仰趴在朝簡背上,打著哈欠對張琦幾人說,“都回去休息吧,不休息就沒精力。”


    朝簡背著陳仰走過了幾個巷子,忽然聽見了痛苦的呻吟聲,一聲接一聲。


    那聲音在沉寂的夜晚顯得有幾分毛骨悚然。


    陳仰頓時就沒了困意,他從朝簡背上滑下來:“去看看!”


    .


    陳仰頭頂月光,腳踩青石板,手拉著朝簡,一路追著呻|吟聲而去。


    然後他看到了程金老婆,她披頭散發地坐在牆邊,大口大口喘氣。


    陳仰的第一反應是,孕婦肚子疼。他愣在原地,腦子裏閃過無數個想法,最終匯聚成三個字:怎麽辦?


    朝簡拍拍他繃緊的後背。


    “我們要不先把她……”陳仰話沒說完,後麵響起一道聲音,咬字懶散而有情趣。


    “這大半夜的,身為一個快到預產期的孕婦,怎麽不在家睡覺,跑外頭來了。”


    來人是喬小姐,她“噠噠噠”地走近,停在陳仰身邊,對他一笑。


    陳仰鬆口氣:“喬姐,我跟朝簡不方便過去,靠你了。”


    “靠我什麽,我又不是醫生。”喬小姐看著不遠處的孕婦,為難道,“姐姐隻會殺人,不會救人。”她動動鼻子,“羊水破了。”


    陳仰一臉迷茫,那是什麽意思?


    “要生了的意思。”朝簡說。


    陳仰的臉部肌肉抽了抽,一個小生命要降臨了。


    “程金!”


    那女人突然淒叫了一聲。


    陳仰眼皮一跳,她那樣喊,就跟程金來了似的。


    然而這裏隻有陳仰和朝簡,喬小姐,以及羊水破了的孕婦,沒其他人。


    “你死哪去了?”女人痛得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叫喊,“不回家……我都要生了……我要不是……出來……找你……我……我也不會摔倒……唔……嗚嗚……程金……程金……”


    女人看起來有些神誌不清了,她一遍遍地喊著丈夫的名字。


    喬小姐走到她跟前:“程太太,我下午去你的店裏買過一瓶紅茶,還記得我嗎?”


    程金老婆艱難地抬起頭,她看著容貌嫵媚的喬小姐,嘴裏的慘叫聲停了停。


    很顯然是記得的。


    “記得就好,”喬小姐說,“你快生了。”


    程金老婆濕淋淋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旗袍下擺:“救……救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喬小姐的旗袍是定製款,每一件都獨一無二。現在她的旗袍被抓得皺巴巴的,她卻看都沒看一眼,隻是直起身問陳仰:“三連橋有醫院嗎?”


    陳仰飛快道:“有小診所!”


    “帶路。”喬小姐把皮包給陳仰,讓他幫忙拿著,她對大腹便便的程金老婆來了個公主抱,輕輕鬆鬆遊刃有餘。


    剛抱起來,程金老婆就後仰脖子,扭曲著臉痛叫:“啊——”


    “啊——”


    有一道掐著嗓子的叫聲緊跟著響起。


    叫聲是從對麵傳過來的,毫無預兆,令人猝不及防,頭皮顫栗。


    陳仰的呼吸又粗又重,渾身血液逆流,要不是朝簡抓著他的手,他已經衝過去了。


    那是個男的,他站在拐角處,身形輪廓微胖,看不清臉。


    程金老婆叫一聲,他就學著叫一聲,學得惟妙惟肖。


    是個傻子。


    那傻子“啊啊啊”地叫了幾聲,徒然詭異地笑了起來。


    不光笑,他還踮起腳,身體搖搖晃晃,眼睛瞪大,舌頭往外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身份號019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西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西特並收藏身份號019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