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入學?”文青的腦袋湊在陳仰旁邊,他看了眼黑板報上的字,一臉的詫異,“高一啊。”他抓了幾下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怎麽辦,好緊張,我不太會裝嫩誒。”


    下一刻他就抬頭挺胸,雙腿並攏,站得筆直,朝氣滿滿地大聲道:“陳同學,靳同學,很高興認識你們,接下來的高中生活希望我們能一起加油,一起進步!”


    陳仰看著文青憋紅的臉和對未來充滿期待的純澈眼神,他的嘴角狠狠一抽,不愧是鄭之覃親口蓋章的影帝,這麽快就入戲了。


    周圍很安靜,陳仰站在走廊往樓下看,一點聲響都沒有,這所學校像一個空殼。


    “你們進來的時候在哪?”陳仰回頭問兩個隊友。


    “二樓的樓梯上麵。”文青剝口香糖。


    “那這是第幾層?”陳仰壓著半人高的走廊往下夠,後麵忽然響起陌生的聲音,聲線華麗而深刻,“第四層。”


    陳仰不是聲控都覺得耳朵麻了一下,這樣的聲線聽一遍就能記得住,並且很難忘記。


    “靳同學有一把能讓人酥斷腿的好嗓子。”文青酸溜溜地撇了撇嘴,“羨慕不來啊,沒法比。”


    陳仰瞥瞥跟向東差不多高的新隊友,對方似乎見多了文青的戲路,習以為常。


    “這次的任務是校園背景,花季雨季少年情懷總是詩,很適合靳同學發揮,求帶飛。”文青又剝了兩個口香糖放進口中,三個一起嚼,草莓味濃鬱香甜。


    “安靜點,青青。”靳驍長捏住他的嘴巴。


    “唔……嗯……嗯嗯!”文青的嘴被捏成鴨子嘴,髒話變成了模糊的音節,他不大的眼睛死死瞪著靳驍長。


    說了不準再這麽叫我,你死定了,你絕對死定了!


    文青氣得血脈僨張,眼珠亢奮地轉到陳仰的方向,他迫切地想要揭穿什麽,靳驍長的手掌蓋住他的臉將他往牆上一壓。


    陳仰連忙將那聲“青青”拋在腦後,闊步走近他們:“靳先生,文青他……”


    話聲戛然而止,陳仰古怪地看著男人陷在陰影裏的半邊輪廓,一個大膽又微妙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他謹慎地試探:“lee?”


    氣氛瞬間變了樣。


    靳驍長鬆開捏著文青嘴巴的手,慢條斯理地撫了撫被他抓出褶子的西裝。


    陳仰緊盯著男人不放,文青抱著胳膊看戲。


    怪異的安靜持續了幾秒,靳驍長單手取下臉上的墨鏡,捋兩下額發側過頭看向陳仰,一雙碧綠色的眼睛裏充滿了故事感。


    陳仰再次喊,語氣變得篤定:“lee。”


    男人隻是看著他,沒有其他動作,陳仰迅疾的心跳漸漸下沉,他做好了被否認的準備,冷不丁地聽對方道:“怎麽認出來的?”


    “直覺。”陳仰口幹舌燥。


    “直覺……”靳驍長沒什麽意義地念了念,戴回墨鏡,“就是碰運氣。”


    陳仰不置可否,他現在有更在意的事情,在意的程度大過查探任務環境,這一刻他的感性和理性的位置顛倒了過來。


    “朝簡怎麽樣?”陳仰竭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你給他安排的是什麽治療方案?”


    靳驍長刻板道:“我有職業操守。”


    陳仰耐著性子,低聲下氣:“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好不好?”


    “我說好,你信?”靳驍長不冷不熱地反問。


    陳仰消瘦的臉上湧出一抹愣怔之色。


    “自己有答案了還問這個問題,這麽喜歡自欺欺人逃避現實。”靳驍長停頓半秒,“慣的。”


    最後兩個字的每一筆裏麵都塞滿了挑剔和嫌棄。


    陳仰的太陽穴輕抽,那次通視頻的時候他有種見家長的慌張感,還腦補家長認為是他拐跑了自家孩子,對他怨恨許久,恨不得隨時開支票甩他臉上,然而對方偏偏又因為某些原因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不慣他又弄不死他。後來他得知朝簡的家人都不在了,他沒有機會見家長,現在又確定了lee就是靳驍長,這次的新隊友,詭異的是……他仍然感受到了男朋友家長對他很不滿意的拘謹忐忑。


    邪門的事太多,多一個不算多,少一個不算少。陳仰沒有往那方麵深想,他失望的是,靳驍長不會告訴他朝簡的病情進展。


    .


    陳仰轉身對著還在看戲的文青,冷著臉說:“你都知道。”


    “這我不得不澄清一下,‘都’這個字用的不太恰當。”文青“噗”“噗”吹泡泡,這幾年他隻有邵家需要他的時候才會拎起“邵”姓飛這飛那裝逼,其他時候都在青城窩著。但他不喜歡總是窩在一個地方,沒意思。


    兩個月前,文青正要換住處,他隨口跟姓靳的提了一句,對方就送了他一套房子。


    文青沒住過老屋,新鮮得不得了,他立馬派人張羅一通住了進去。第二天文青去對門借鹽,發現鄰居是陳仰,他敏感的認知瞬間讓他明白事情有蹊蹺。


    姓靳的算計他,但他最後還是選擇被算計,因為他最喜歡玩遊戲了。


    作為遊戲裏的一員,文青的任務是看著陳仰,並記錄他害相思病的點點滴滴,直到朝簡回來。


    至於記錄的那部分,文青按照遊戲規則發給靳驍長了,不知道用途是什麽,他懶得管。


    文青將自己的心路曆程講給陳仰聽,真誠道:“就是這麽回事,我很無辜的。”


    陳仰沒有說話,靳驍長要他痛苦煎熬的過程幹什麽?給朝簡看?動機和目的在哪?難不成是要讓朝簡知道——陳仰喜歡你,比陳仰自己想象的還要喜歡。


    會是這樣嗎?陳仰抿住幹燥的唇,朝簡說他是解藥,也是毒品,主治醫生會不會也把他放進了治療的方案裏麵?


    陳仰是願意被放進去的,隻要有利於朝簡控製病情,他怎麽都行。


    “那你知道朝簡的情況嗎?”陳仰小聲問文青。


    “我的阿仰啊,你問我這個問題說明我剛才跟你講的那些事,你有三分之二沒有聽進去,我都不知道姓靳的還有個馬甲。”文青唉聲歎氣,他對上陳仰迷茫的眼神,又歎了口氣,“你能懂我的意思嗎?姓靳的隻跟我說朝簡是他朋友,沒透露他們的醫患關係,哎,我也一直被蒙在鼓裏啊,他的刀工堪稱一絕,我以為他是法醫,哪曉得他竟然是心理醫生。”文青一副讀錯了劇本的模樣。


    陳仰用餘光打量旁邊的靳驍長,明明有一頭隨意的自然卷,卻讓他看起來跟可愛柔潤不沾邊,無論是體型還是輪廓線條都具有強烈的男性特征,可他依然很……漂亮。真的漂亮。


    其實還能用別的詞形容,但最直接,最有衝擊性的還是那個詞。


    ——漂亮。


    靳驍長的膚色很白,那種白和朝簡不同,朝簡是冷淡的,靳驍長是滄桑的。


    這人從昏暗的視頻窗口裏走出來,站在日光下,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股子活了幾個世紀的沉澱氣息。


    然而他沒有老人家的慈祥隨和,他的淩厲是骨子裏的,時不時地露出來,劃你一刀讓你血濺當場。


    “靳先生跟朝簡有點像。”陳仰突然沒來由地蹦出一句,他細琢磨又覺得不像,靳驍長一看就是歐式混血,五官太過立體深邃,一寸寸刻出來的一樣,朝簡的長相偏向行雲流水,沒有雕刻的痕跡,隻不過他們都有一種濃鬱的古老貴氣,仿佛是上個世紀的同一批油畫,觀賞性極高,正當陳仰這麽想的時候,文青驚奇道,“你也發現了?”


    “我頭一次見到朝簡的時候就覺得他的眉眼長得像靳驍長。”文青聳肩,“不過我懷疑是顏值到了一定得高度都差不多。”


    陳仰:“……不是沒可能。”


    他能從檳城進任務世界,文青也可以在國外參加晚宴的時候進來,說明在哪都能接任務,前提是青城戶口。


    由此可以推斷,靳驍長十有八九是青城人。陳仰裝作隨意地找文青求證。


    “不清楚,他那人城府深著呢,什麽老謀深算,老奸巨猾都是他的形容詞,我問過他老家在哪,怎麽能說那麽流利的中文,你知道他怎麽回我的嗎!他說隻有靳太太才能知道他的戶籍,你聽聽,這是人話嗎?”文青對陳仰擠眼睛,“等我可以看他戶口本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陳仰:“……”


    他再去看靳驍長的背影,這個任務結束前一定要想辦法再問一問朝簡的病情。


    .


    文青往靳驍長那湊:“對於你馬甲掉了這件事,你怎麽看?”


    “俯視著看。”靳驍長瞥瞥隻到他肩膀的青年。


    “……”文青對著他吹泡泡,“朝簡是不是快死了?你跟我說說唄,我不告訴陳仰,我保證。”


    靳驍長蒼白的唇勾了勾,意味不明道:“青青,你之前一次不打聽,現在裝好人幹什麽?挑戰自己?”


    文青拿掉男人的墨鏡往自己臉上一扣,他的鼻子不夠挺,輪廓不夠立體,墨鏡戴著滑稽。


    “你每次那麽叫我,我都想那這個塞你嘴裏。”文青的指間多了個硬幣。


    靳驍長唇邊的弧度斂去。


    文青靳驍長他對視一眼,嘴邊的粉色大泡泡頓時就癟了,這人的眼裏像是連著森林深處,幽暗古寂,多看一會就能被裏麵飄出來的迷障困住。


    “怎麽還沒人來啊?好無聊。”文青推了推臉上的墨鏡,埋怨道。


    陳仰收了收雜亂的思緒:“快了吧,總不至於就我們三。”他看了一眼教室的門牌,那上麵是空白的,沒字。


    教室裏有一排排木製桌椅。桌子是雙人的那種,椅子是分開的,有兩個是長板凳。陳仰數了數座位,三十六個。


    陳仰記得自己上高中的時候一個班人很多,都是單人桌,教室裏是三組,中間那組是四個人一排,左右兩邊靠牆的那組都是兩人坐一起的。


    而這個教室也是分成三組,一組兩人,總共六排。


    “哎呀,有人來了。”文青就像是終於盼來了客人的老鴇,激動得迎了上去,“來了來了!”


    “隊友,我們在這e here!here !here! here!”文青衝樓梯口方向大叫。


    上樓的腳步聲向四樓靠近,這次來的是三個人,走在前麵的是個身形纖瘦的男人,有兩個女孩跟在他後麵。


    那男人穿白襯衫休閑褲,清傲的氣質裏帶著幾分書卷氣,陳仰不陌生也不熟悉,隻知道他疑似是向東的舊相好。


    白棠的腳步停下來,他跟陳仰四目相視,一雙桃花眼微微睜大。


    兩個女孩見白棠不走了,立即慌得抽泣,其中一個耳朵上戴大圓耳環的女孩戰戰兢兢地問:“白,白教授,怎麽了?”


    白棠輕搖頭,他邁開腳步走了過去,清清冷冷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陳仰從中得出他想要的信息,白棠是老任務者,第三次做任務,跟他一起上來的是他的學生,都是新人。倆女孩是一對閨蜜。


    “白教授,你是教什麽的?”陳仰考慮到任務環境,問了個重要的問題。


    “曆史。”白棠給了回應,私人問題不帶進任務世界,再者說,他誤會了,這人和向東沒有感情瓜葛。


    陳仰蹙眉,曆史的話,文科班占優勢,不過任務是由“新生入學”展開的,後麵不知道是什麽發展。


    “教授好啊,”文青開心地笑著說,“白教授,拜托你了。”


    白棠以為隊友的意思是如果需要答題就拜托他多出力,結果對方又說了一句:“任務好不好玩就看你的了,拜托。”


    “……”白棠對文青的第一印象是,遊戲型玩家。


    白棠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不遠處的混血男人,神秘的能力者,他下定義之後就稍稍舒口氣,這次的任務也許會比前兩個輕鬆。


    那對在崩潰邊緣掙紮的閨蜜也在看混血男人,當他側了側臉的霎那,她們緊握住彼此的手屏住呼吸,沒想到她們竟然會在噩夢裏見到了顏值top。


    .


    過了會走廊上又出現了兩個任務者,錢家兩兄弟。


    錢秦對於再次跟陳仰合作沒有多大反應,錢漢就要顯得激動很多。


    文青對著陳仰重重哼了聲:“怎麽回事,來的兩撥一共五人,其中三個都是你認識的人,沒有我的。”


    “這又不能怎樣。”陳仰說,“關鍵時候哪個都指望不上。”他沒有透露那對兄弟的做事風格,不然文青能興奮死。


    “求人不如求己,是生是死都要由自己決定。”文青忽然往陳仰身後看去。


    陳仰有所察覺地向後轉頭,那是個白白胖胖的男人,剃著寸頭,三十出頭的樣子,憑空出現的,剛來。


    “這是哪裏?”男人看看陳仰八人,“電視台做節目?”


    “怎麽沒看到攝影師?”他在走廊上麵左右張望,頭往空教室裏伸了伸,“你們都是明星嗎?導演在哪?我不參加真人秀!多少錢都不參加!快送我回去!”


    陳仰做了這麽多任務,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詞,他見文青直勾勾地盯著那人看,好奇道:“你老隊友?”


    文青嘴角一揚:“不是哦。”


    陳仰多看了文青兩眼,既然不是,那你怎麽笑得這麽高興?


    “我當然高興,玩遊戲的時候,老玩家沒多大意思,主要還是要靠新玩家。”文青慢悠悠地走向那個還在找攝像機的男人,“先生貴姓?”


    “啊?哦哦,我,我姓林,林承業,承擔的承,事業的業。”林承業認認真真道,“老弟,你能帶我去找導演嗎?我不想上電視的。”


    “為什麽不想上電視?那多好啊,能出名。”文青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我隻是個普通人,什麽都不會。”林承業手忙腳亂地擺手,“我真的不行,我……”


    “這是素人節目。”文青打斷道,“導演特地找了各行各業的素人來空學校錄的。”


    白棠看不慣文青忽悠新人的做派,出聲解釋。


    林承業聽完嚇傻了:“不是節目嗎?什麽任務?”他按照白棠的提示摸口袋,茫然地拿著摸出來的白卡翻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救命啊!”林承業絕望大叫著往樓下衝。


    陳仰在四樓看林承業朝著學校大門口跑去,旁邊響起文青的笑聲:“按照正常的規律,他跑出校門就是任務失敗,多半會炸得稀爛,但他是不可能跑出去的。”


    果然,林承業停在了半路上,他的安全意識阻攔了他的腳步。


    .


    不多時,陸陸續續有任務者來四樓靠左最裏麵的空教室門口集合。


    這次的任務者是二十個人,十男十女。


    陳仰揉額頭,假如他們是這一屆的新生,那就是說,還有十六個學生沒來。


    “才二十人,這麽少。”文青靠在水泥的走廊邊沿搖頭歎氣,“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玩五十人以上的遊戲。”


    靳驍長突兀道:“青青,你覺得陳仰如何?”


    “青個頭青,你煩死了。”文青陰鬱地瞪了靳驍長一眼,不情不願地回答,“善良又不聖母,心細又不軟弱,果斷又不魯莽。”


    “你給他這麽高的評價?口香糖黏住了你的腦子?”靳驍長掃了眼正在詢問任務提示的陳仰,“我橫看豎看都在及格線以下。”


    “那是你有偏見。”文青一語道破。


    陳仰沒注意到靳驍長跟文青的視線,他挨個觀察初次或者二次合作的隊友們,重複問道:“誰拿到了任務提示?”


    這次還是沒人說話。


    一定有人拿到了提示,陳仰的直覺是這麽告訴他的,他在大家麵前走動,態度很好:“這是團體任務,提示很重要,如果誰拿到了還請分享出來。”


    “尤其是文字類的提示,知道的人越多,思路想法就會越多,我們也能盡可能地分析出提示代表著什麽信息,減少人員的死亡。”


    陳仰真心誠意地講了一番話,隊伍裏冒出一個年輕男聲:“我……我拿到了。”


    有人憤怒地謾罵,有人小聲抱怨鄙夷,嘈雜聲一片。


    那男生叫曾進,他成了眾矢之的,又怕又窘,一張臉爆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隻是……我還沒適應,大家也都是第一次見……”


    “好了好了,這沒什麽的,隊友之間不信任,有防備,這都是正常的。”文青笑嘻嘻,“必要時候還會把隊友推出去當靶子呢,都淡定點。”


    嘈雜聲霎時消失。


    “曾進是吧,你介紹自己的時候我記住了你的名字,學習進步的進。”文青拍拍男生的肩膀。


    曾進被拍一下就抖一下,他磕巴著透露了任務提示。


    【你不學不要耽誤別人。】


    走廊寂靜無聲。


    “這話……”陳仰思索著說,“上學的時候算是比較常聽到的吧。”


    跟哥哥站在一起的錢漢弱弱舉手:“我被那麽說過。”


    有人附和:“我也被說過。”


    “我也……”


    二十人裏麵有一小半都被那句話糊過臉踩過自尊心,盡管羞恥卻也不改。


    “這個提示的意思是……”錢漢扒拉扒拉把卷毛拉直的頭發,“不能在上課的時候交頭接耳?哥,你有想到什麽嗎?”他碰碰他哥,其他人也看過去。


    錢秦那張線條偏冷峻的臉上露出“你們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表情。學霸的世界沒有那句話,那是他的知識盲區。


    陳仰不動聲色地打量兄弟倆,哥哥內向木訥,弟弟活潑單純,這都是表麵現象,他收回注意力道:“上課大聲挪椅子算不算耽誤別人學習?”


    白棠沉吟:“算。”


    “還有呢?白教授,隊伍裏就你一個老師,你可以站在你的角度思考一下試試啊。”文青期待臉。


    白棠頓時成了焦點,他微微抿了抿紅潤的唇瓣,聲音清越:“我從來沒有對學生講過那樣的話,哪怕是類似的。”


    那對閨蜜忙不迭點頭作證,是的,我們教授外冷內熱,心腸很軟。


    “……是個好老師。”錢漢不合時宜地感慨,“做你的學生真好。”他是個學渣,受過很多傷。


    “大家都讀過書吧,都想想啊,除了不能在上課期間找同學說話,不大聲挪椅子發出刺耳聲一驚一乍,還有別的吧,求求你們了,快點想啊,我不想死!” 隊伍裏有的人心態非常差,還沒開始做任務就要瘋了。


    沒人給出對策,這麽硬想,一時半會想不出來。


    靳驍長解袖扣的動作倏然頓住,綠色的眼瞳偏向樓梯口。其次是陳仰和文青,他們同步。


    “你反應慢了退步了,青青。”靳驍長皺眉。


    文青的臉扭了扭:“說什麽呢,我就是想不進反退也做不到。”


    靳驍長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進步了。”文青看向陳仰,笑得滿是趣味。


    陳仰盯著樓梯口,他在心裏讀秒,第十三秒的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


    那是個頂著啤酒肚的眼鏡男,穿灰藍色的條紋褂子,手裏端著一個茶杯。


    “你們怎麽不進教室,都在走廊上幹什麽?”


    班主任來了!陳仰猛然想到了什麽,他回頭看去,空教室的門牌號上麵有字了。


    ——高一(1)班


    .


    “都進來吧,不要在走廊上影響到別人。”班主任喊了聲就走進教室。


    走廊上的二十人反應各有不同,都這會了還有人認為是某個節目組安排的整蠱環節,不肯麵對這個噩夢。


    陳仰第一個抬腳走向教室,他進去的那一瞬間,背後傳來混亂至極的驚恐叫聲,猶如見了鬼。


    “哇哦。”文青看到什麽精彩的畫麵,拍了拍手。


    陳仰有感應地垂頭看自己,他的瞳孔驟然一縮,剛才他穿的一身運動服已經變成了黑白校服,胸前還縫著一個校徽圖案的東西。


    “你變年輕了!”文青激動地蹦跳。


    陳仰從校服褲子的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他看到了自己,又不像是自己,仔細瞅瞅會發現就是自己。


    鏡頭裏是十六七歲的陳仰,眉眼青澀而張揚。


    文青歡呼著快步進教室,穿著校服轉過身問陳仰:“我變了嗎我變了嗎?”


    “變了。”陳仰看著文青乖得不行的樣子,“你額頭的胎記……”


    “露出來了是吧。”文青無視教室外麵那些人的視線,他隻對靳驍長招手,“靳同學,快點咯。”


    靳驍長邁步走進教室,從一個漂亮而高華的男人變成一個洋娃娃男生。


    文青:“……”


    陳仰:“……”


    其他人:“……”


    “別堵在門口,都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班主任背著身子在黑板上麵寫字。


    陳仰本來還在想大家的位置要怎麽安排,他就突然毫無預兆地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第一排。


    而且還是中間那組,正對著黑板和講台。


    陳仰在隊友們同情或漠然的目光裏坐下來,他有種真的回到學生時期的感覺,手裏像是已經有了一支筆,麵前也鋪著試卷課本。


    這次的任務會是什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


    陳仰靠著椅背搓臉,他大學都畢業幾年了,高中的知識早就全部還給了老師,一點也沒給自己留。


    對他來說,高中的知識就是乍一看都會,仔細一看,這都是什麽啊。


    陳仰兩手撐頭,朝簡,我這回懸了。


    很快的,二十個任務者分布在了教室的各個座位上麵。陳仰旁邊是空著的,靳驍長坐在他後麵,長腿踢到了他的椅子。


    陳仰欲要回頭,他忽地看向教室門口。


    後麵的靳驍長抬了抬眼皮,又垂下眼睛,屈指在課桌上輕敲。


    陳仰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知能力提高了很多,他凝神等著,幾個瞬息後,外麵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一陣陣純粹又青春的笑鬧。


    是這個班級的學生,他們來了!


    “老班好!”一個鍋蓋頭男生在教室後門打報告,他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是快速奔跑產生的紅暈。


    “進來。”班主任把粉筆放在講台上,背後的黑板上寫著一段開學寄語。


    陳仰逐字看了,這個老師雖然不嚴厲,卻很認真,他希望自己帶的學生能端正態度,不要浪費高中三年。


    不一會,那十六個學生都來了教室,全班應到三十六人實到三十六人,滿員。


    陳仰旁邊的位置上是個男生,就是那種每個班都有的書呆子,他還沒跟對方聊上,就聽到靳驍長女同桌的羞澀笑聲,被逗笑的。


    有那麽漂亮的校草級別男生做同桌,還主動和自己說話,沒有距離感,高興是人之常情。


    陳仰沒感到意外,靳驍長這個人多樣化,視頻裏一個樣,剛見麵一個樣,拆穿身份後一個樣,現在又是一個樣,沒有表演痕跡,絲毫不生硬。可能是心理醫生很會揣摩不同性格的人的特點。


    “叮鈴鈴”


    上課鈴聲突如其來,陳仰聽到了幾個任務者竭力壓製的受驚喘息聲。


    “好了,都安靜,大家能坐在一個班是緣分,我們要珍惜這段時光,現在從第一組開始,挨個做一下自我介紹,從前往後。”班主任站在講台上,麵帶微笑。


    “大家好!我叫鍾齊!”靠門的第一組第一排,坐在外麵的男生迅速站起來,聲音洪亮。


    “我叫夏樂,很高興認識大家。”女同桌垂著頭,兩隻手攥住校服,聲音小小的,很害羞。


    ……


    大家陸續發言,任務者們也努力讓自己融入班級氛圍裏,一切都在順利進行,轉眼就到了第三組,班主任提醒大家放鬆心態,介紹的時候可以再詳盡一些。


    “各位同學,我叫李力,特點是吃的多,力氣大,隻要大家不嫌我胖,以後班裏的體力活都可交給我。”一個胖胖的男生站起來,大大咧咧地說道。


    “哈哈哈”班裏傳出沒有惡意的哄笑聲,大家都覺得這個男生很有個性。


    “……”


    “大家好,我是徐路路,我的人生格言是:隻有高水平的集體,才有高水平的個人,班級的榮譽大於一切,謝謝大家!”一個很有氣質的白淨男生說道。


    下麵響起一些掌聲,連班主任都滿意地點點頭。


    陳仰坐在第一排,他不能一直扭著頭看後麵,隻能偶爾裝作好奇回個頭,大多時候都通過學生們自我介紹時的語氣細節猜測他們的性格,從而初步推一推這個任務裏的厲鬼是誰。


    “大家好,我叫王娟……”一個長相可愛的女生說完坐下去,她的同桌就站了起來。


    “我叫林洋,雙木林,海洋的洋,願在知識的海洋裏,我們乘風破浪……”那男生規規矩矩的穿著校服,配著上他整齊的發型,顯得有點精致。


    陳仰扭頭往後看了一眼那個叫林洋的同學,開始他沒覺得有什麽,可當林洋準備坐下的時候,陳仰的臉部肌肉一繃。


    怎麽是藍色的運動鞋?他明明記得林洋站起來說話的時候,腳上穿的是黑色的鞋子。


    林洋有問題!


    陳仰不動聲色地將頭轉了回去。


    ……


    班上同學的自我介紹已經過了一大半,很快就要到小張了,他緊張得不停用手摩擦腿部,上學時期他每次遇到這個環節都結巴冒汗。他就是很怕大家都看著自己,很怕在班上被關注。


    現在是所謂的任務世界,“介紹自己”說不定是第一道關卡,要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了,有可能會死掉。


    小張的牙齒開始打顫,他第一次做任務,什麽都不懂,警覺性和反應能力很差,又要麵對他不自信的環節……


    女同桌安慰道:“沒關係的,隨便說兩句就可以了。”


    “嗯……”小張恍恍惚惚,眼神渙散,他有碰到女生的胳膊,有體溫,是活人。


    “對了,給你袋話梅吃,減減壓。”女同桌小聲說。


    “啊?”小張一愣。


    “上麵給會看到,我從桌兜裏給你。”女生狡黠地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雙人課桌中間本來有塊擋板,但這張桌子的擋板壞了。


    小張在女生的提醒下把手伸進課桌的桌肚裏,往中間移了移,有隻手從那邊伸了過來,一個小袋的話梅被塞進他手裏。


    女生給完話梅,然後熟練的拿出一本書擋住臉架著,裝作看書的樣子,而自己卻在後麵偷偷的吃著零食。


    小張看到這一幕覺得親切,他不自覺地吃了一顆話梅,又酸又甜,似乎他真的放鬆了不少。他隔著袋子捏了幾下話梅,腦中閃過什麽,表情變得傻愣。


    剛才他好像在課桌兜裏摸到了一塊軟軟的,像衣服一樣的東西。


    小張坐下來的時候有看桌肚,他記得裏麵隻放了幾本書,怎麽會突然多了一件衣服?他無意識地彎下腰,將目光對準桌肚看去。裏麵


    黑乎乎的,隻有微弱的光線,幾本書零散的放在裏麵,而在書的後麵,一片黑暗中,似乎真的有個什麽東西在那裏。


    “那是什麽?”小張鬼使神差似的呢喃了句,將臉緩緩靠向桌肚,他的後背徒然被人拍了一下,嚇了他一大跳。


    “哎,到你了。”是曾進在提醒他,輪到他做自我介紹了。


    小張連忙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大家好,我叫張全亮,很高興認識大家……”


    “下一個。”班主任見他很緊張的樣子,示意他坐下。


    小張渾身是汗地坐了下來,這關過了,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想到桌肚裏的異樣,他有種被什麽抓撓的感覺,心癢難耐,控製不住地再次彎下了腰,臉靠向桌子。


    那幽暗的桌肚似乎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讓他把臉貼在了桌肚上,恨不得要將頭塞進去的樣子。


    “啊……”小張的嘴巴驚懼地張大,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到了極點的東西。


    桌肚的深處有一團白影在黑暗中晃動,然後變大,一左一右的分開。那是兩隻蒼白的手!


    那雙手緩緩伸出,將小張的口鼻一把捂住抓緊,力氣很大,他的臉被抓得變形。


    教室裏沒人發現他的異樣,就算看見了,也隻以為他是在桌肚裏找書。


    小張依然保持著彎腰的動作,一動不動,隻是青紫的臉不斷抽搐著,喉嚨裏發出微弱的痛苦呻|吟。


    就在這時,抓著他臉的雙手鬆開了一隻,然後沿著他張大的嘴巴,一點點的伸了進去。


    小張的臉更加扭曲了。


    當那條死灰的手臂全部伸進他的嘴裏之後就開始緩緩退出,他的身體劇烈顫抖。


    “喂,喂,你怎麽了?”自我介紹已經結束了,旁邊的女同桌終於發現了小張的異常,趕忙推了推他。


    “砰!”小張的身體像彈簧一樣,猛地站直起來,然後就再也不動了。


    女生被他的樣子嚇得一怔,剛想詢問……


    “噔……噔……噔……”學校裏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是《運動員進行曲》。


    早操時間到了,班主任催促大家去操場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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