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曉跟黃青都失去了理智,神情發狂的爭執叫罵,聲音刺的人神經抽疼。


    陳仰正打算帶上少年進石洞查探一番,出來再詳細的問問周曉曉跟黃青,看能不能發現什麽,他的背後冷不丁傳來一前一後兩聲悶響,幾乎是在兩三秒內出現的。


    接著是趙元的驚恐大叫。


    再就是重物倒下去的聲響,濃烈的血腥味。


    陳仰快速轉身,看見前一刻還在瘋叫著說對方撒謊的兩人倒在地上,脖子動脈噴出大量鮮紅的血液。


    妹妹死時的畫麵猛然鑽進心口。


    陳仰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止,他蒼白著臉,身子搖晃了一下。


    一根拐杖抵上他的後背,不讓他往後倒。


    .


    林月攥在手裏的鐵片不停往下滴血,有她被紮破手心流出來的,更多的是周曉曉跟黃青脖子上的。


    趙元毫無預兆的目睹了凶殺現場,渾身抖成篩子:“你,你殺了他們!”


    林月垂著眼睛不說話。


    “他們身體裏流的血是紅色的,沒發生任何異變,”趙元指著血泊裏的周曉曉黃青兩人,眼睛瞪大,滿臉都是淚,“都是人,他們都是人啊!”


    “那又怎樣?”林月抬起頭,一雙暴突的眼裏盡是癲狂,“啊,那又怎樣?”


    瘋了。


    這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徹底瘋了!


    趙元的危機感爆炸,他下意識往陳仰那跑,腳步趔趄,整個人撲了上去。然後就被拐杖揮倒在地。


    .


    陳仰因為這一出緩了過來,對周曉曉跟黃青的死感到無力,他一言不發的看了眼張延。


    張延沒辦法再裝隱形,終於出聲,一副不讚成林月此舉的樣子:“這兩個人腳邊都有影子,鬼是沒有這個的,為什麽動手?”


    林月用空著的那隻手攏了攏耳邊長發,態度比對趙元時收斂不少:“他們是有影子,可他們身上有疑點不是嗎?不是鬼,難道就不能是怪物?或者其他的什麽?誰知道呢。”


    張延擰著眉:“可你也不能什麽還沒查就殺了他們,現在看到了吧,都是活人,兩條人命。”


    “查?”林月踩著被血染紅的枯葉,冷冷笑起來,“怎麽查,石洞我看過了,裏麵根本就沒異常,張延你也進去了,不知道嗎?”


    林月對著張延鄙夷道:“你他媽在這裝什麽正人君子?我殺了這兩個可疑的廢物新人,你心裏高興都來不及!”


    張延被戳破心思,臉色極為難看。


    陳仰看到張延的那層偽裝在實質化的脫落,他用力抿了下嘴角,轉頭看林月:“起碼要讓周曉曉跟阿戊碰麵。”


    林月跟他對視幾秒,語氣沒再歇斯底裏,深呼吸道:“阿戊隻是把她帶到這裏,後麵發生什麽他怎麽會清楚。”


    陳仰僵冷著臉:“那也要碰麵了再說。”


    “殺都殺了。”林月看看腳邊的屍體,神經質地笑了笑,“他們自己都解釋不了,為什麽長時間躲在同一個石洞裏,卻又不知道彼此,怪得了誰。”


    “寧可錯殺,絕不放過。”林月把鐵片跟手上沾到的血抹在樹上,“我必須要完成任務回去。”


    說完就先走了。


    .


    趙元瞪著林月的背影,牙齒嘎吱打顫,他知道這裏不是現實世界,是鬼怪存生的任務世界,他們這些做任務的說死就死了。但他還是無法接受兩個大活人死在自己麵前。


    “那女的那麽快把他們殺掉,是不是心虛?”趙元也要瘋了,“她才是怪物吧。”


    張延蹲下來檢查周曉曉跟黃青的鼻息,確定死透了,不易察覺的鬆口氣。這兩個人失蹤的那段時間有問題,不能讓他們活著。


    隻不過林月殺的過早了點。他還有幾個問題沒問。


    陳仰一直盯著張延,捕捉到了他那一霎那間的鬆口氣,頭皮不禁有些發麻。


    張延跟林月沒殺中詛咒的他,可能是覺得不好殺?還有用?詛咒正在蔓延,都殺了,誰找線索?


    陳仰從上船就防著他們,有留心,威脅不是很大,一旦他們對他動手,他會采取正當防衛。


    “屍體會像遊戲裏那樣,不用管,躺一會就自己消失嗎?”陳仰不動聲色地問道。


    “看情況。”張延說。


    陳仰克製著掏出胸口的身份號,掰斷丟掉的衝動:“那把他們埋了吧。”


    張延暗自瞥一眼石洞,他已經進去過了,沒發現。


    “行。”張延指了指趙元對陳仰說,“那我和他埋屍,你去石洞找找線索。”


    .


    張延跟趙元在外麵處理屍體,陳仰拉著少年進了石洞,裏麵黑乎乎的,手機的手電筒一照,幾乎一覽無遺。


    這石洞比陳仰想象的還要小。


    陳仰拿著少年的手機在洞裏轉了許久,一個角落都沒放過,他找到了周曉曉鞋子上掉落的小粉鑽,黃青爬進來不小心刮到石頭上的衣物布料。


    這就很詭異了……


    周曉曉和黃青兩個人真的在這裏待過,卻不知道對方!


    “人沒問題,石洞沒問題,那什麽有問題?”陳仰捏著粉鑽跟那塊碎布料,一個人自言自語,感覺自己麵前飄著一層霧,真相就在霧的後麵。


    少年不耐煩:“走了。”


    陳仰失望的把那兩樣東西塞口袋裏,將手機還給他:“林月動手的時候,你看到了?”


    少年不答。


    陳仰知道了答案,那就是看到了:“你腿有傷,別惹她,自保第一。”


    少年:“我為什麽要惹她?”


    “說不好,總之你擔心點。”陳仰指指腦袋,“這裏有問題的人,有時候你隻是多看一眼,都能刺激到對方。”


    少年按掉手機上的手電筒,光亮消失,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聽不出什麽情緒,金屬般冰冷:“你很了解精神障礙?”


    陳仰說:“不了解。”


    “隻是看得書有點雜。”他不知怎麽感覺背脊有點毛毛的,就又說了一句。病友家裏給買的,看完就給他了,他有什麽看什麽。


    外麵傳來張延的喊聲。


    陳仰走出石洞:“屍體埋好了?”


    “沒工具,附近隻能找到棍子,坑挖的很淺,埋不了,我用草蓋了。”張延頭上出了不少汗,“你們怎麽樣,有發現嗎?”


    陳仰說了粉鑽跟布料的事。


    張延麵露沉思,心底卻是另一幅景象,石洞裏竟然真有玄機。


    坐在地上的趙元跳起來,兩眼紅腫的哈哈大笑:“沒撒謊,他們都沒撒謊!”


    “不明不白的就這麽死了……”他搖搖晃晃往前走,“現實世界進來的人變得不像人,都神誌不清了,這裏太可怕了,沒有希望了,這次的任務九死一生的完成了還有下次,日子過不好了,再也過不好了……”


    .


    周曉曉跟黃青的死讓趙元大受打擊,他不再和張延林月一起活動,而是跟著陳仰。


    對趙元來說,中了詛咒,隨時都會變成怪物的陳仰跟那兩個第二次做任務的老任務者相比,都沒那麽危險了。


    陳仰無所謂,趙元遭遇此事,開朗活潑的性格變了很多,話少了,精神也很萎靡,不會吵到他。


    反而少年卻給陳仰甩臉色,甩的莫名其妙。


    回去後不久,陳仰發現了李大富家的地窖,有住過的痕跡,蒙著厚厚的灰塵。這家人曾經為了逃難躲進來過。


    陳仰摸著布滿蛛網的家具,他把目前掌握的零碎線索串連起來,從而推測島上如今的主人是外來人,消失的文明才是原來的主人。


    那就是掠奪跟侵占吧?李老太死前才會有悔意。


    因果有了。


    可報仇不應該是厲鬼殺人這樣簡單粗暴嗎,怎麽會牽扯到化肥跟植物?而且死後春風吹又生。


    真怕詛咒的根源還沒查出來,他們就全部中了詛咒,吃起化肥,活埋自己。


    陳仰沒在地窖裏糾結多久,張延帶回來了一個在他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張延看見成哥偷偷摸摸在後山埋屍體,一具又一具,全都是燒焦的。


    那些被抓走關起來的島民都被燒死了!


    .


    李大富的家被一股死寂籠罩了進去。陳仰搓著手上的髒灰想,周曉曉跟石洞背後的信息都指向了阿戊,可是對方那邊沒有什麽異常。


    那要怎麽往下走?


    陳仰想到什麽,搓手的動作停住:“今天早上戚婆婆沒帶人過來檢查化肥。”


    “對,沒有。”張延說,“外麵也都沒人了,家家閉門不出,島上中詛咒的不知道有多少。”


    陳仰又開始搓手,不是說一天查早中晚三次嗎?為什麽沒來檢查?不想抓得病的了?還是說,出了什麽變故?


    下一刻他失了力道,把手搓的生疼:“去戚婆婆家。”


    “我們去找戚婆婆!”陳仰有點失控的大喊了聲,不管其他人,隻是把少年的雙拐給他,等他起來就邁動腳步。


    “幹嘛去那老婆子家?誒誒,等等我啊。”趙元連忙追了過去。


    張延拿了背包,林月收起鐵片,沒說什麽的跟上隊伍。


    .


    這天的小島靜的像無人島。


    天光明亮,沒挖好的地,綠油油的菜,掛曬在門頭的鹹魚和長野菜……這一切的人間煙火都被緊閉的房屋打破,有著悚然的溫馨安寧。


    陳仰一路上沒見到一個島民,他去戚婆婆那的時候,門是開著的,直接就進去了。


    戚婆婆沒在堂屋,也沒點香,人在裏屋念經。


    屋裏昏暗。


    陳仰覺得昨晚過來跟這次過來有什麽不一樣,他沒有貿然裏屋,而是謹慎地站在屋門口,輕聲喊:“戚婆婆。”


    老人家背對著他跪在蒲團上麵,嘴裏模糊不清的念著經文,她穿的還是那身黑大褂,衣角跟袖口用暗金色的線繡著牡丹,顯得莊嚴精細。


    外麵刮起大風,沒關好的窗戶被吹開,風吹進來,從戚婆婆身上穿過,繞著陳仰五人往堂屋溜。


    “婆婆,大家怎麽都不出來了?”陳仰有點冷,島上降溫了,“今天你們也沒來檢查,是病情得到控製了嗎?”


    佛珠撥轉的頻率有所減慢,戚婆婆開了口,蒼老而有威儀:“沒有,我們還在想辦法,大家都在家裏,你們也回去吧,別亂跑。”


    老人又強調:“都別亂跑。”


    陳仰哦了一聲:“好吧,那我們回去了。”


    隨後就用眼角瞥瞥少年,走。


    少年搭在雙拐上的上半身支起來些,懶洋洋的轉身。


    .


    見陳仰跟少年走了,眾人也沒多留,等著他說些什麽來解釋這一趟。


    陳仰什麽也沒說,心不在焉的走著。


    後麵的趙元突然大叫:“林月!你中詛咒了!”


    陳仰回過頭,發現除了身邊的少年,張延趙元,包括林月自己都在看她的褲腿。


    那上麵紮著幾根針刺樣的東西,黑褐色的。


    “鬼針草。”陳仰垂眸看了會,找到對應的名稱。


    “那是什麽?”趙元懵了。


    “一種植物,草藥,”陳仰說,“這個月份種子還沒發芽,八九月份才長成。”


    離林月最近的張延退到一邊。


    林月的臉色陰冷下去,她彎腰去拽鬼針草,結果那東西尖尖的頂端紮進了她的褲子裏,勾住了。“我沒中詛咒。”林月一根根大力的拔扯出來扔掉,“這東西不是我身上長的,是我不知道在哪碰到的。”


    張延說:“島上都沒長,你能在哪碰到?”


    林月的五官有些扭曲。


    趙元看她這樣,有種不正常的暢快感:“你早上懷疑周曉曉跟黃青,就把他們殺了,那我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也能殺了你?”


    林月瞪向他。


    趙元往陳仰那靠了靠,嘴上還是厭惡地刺她:“被懷疑,又沒人信的絕望,輪到你體會了!”


    林月突然就開始脫衣服,幹脆果斷的把自己脫得隻剩下內衣褲,露出光潔的四肢。


    “…………”


    少年一直麵向遠處的山林,在他的個人世界裏沉寂。


    張延跟趙元都避開林月的身體看地麵,誰也沒注意到陳仰眼底一閃而過的,疑似猜測遭到證實的驚慌不安。


    .


    “看到了吧,我隻是褲腿上有幾根,皮肉上沒有。”林月穿回衣服,陰陽怪氣的笑,“既然鬼針草不是現在該出現的東西,那就是中詛咒的人長出來的,我們幾個都在這裏,誰沾到我身上的,還要我說?”


    陳仰沒在意林月的刻意引導,他湊到少年耳邊說了什麽,兩人改變方向,往山裏走。


    趙元傻眼:“陳仰,你們進山做什麽,你是不是要變異了?”


    陳仰頭也不回:“戚婆婆。”


    趙元和張延異口同聲:“什麽?”


    “鬼針草是戚婆婆身上長的。”陳仰邊走邊觀察四周,腳步不停,“是她中了詛咒!”


    張延先是愕然,之後他明白了什麽,剛毅的臉一繃,他難得的罵了句髒話:“媽的。”


    下一刻,張延就開始跑起來,他很快便越過要等少年一起走的陳仰,趕在最前頭衝進了山裏。


    林月緊跟其後。


    趙元搞不明白,他看大家都在跑,自己也趕緊奔跑。


    ——


    戚婆婆還沒中詛咒的時候,她抓走燒掉的異類是中了詛咒的那些。


    現在她自己中了詛咒,異類變同類,同類變異類。


    所以,她要開始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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