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瑾捏著方向盤的手背骨節突出,有青筋浮現,聲音卻很溫柔,小心翼翼地問:“打得狠嗎?”


    “記不住了,記憶有點亂,但我叫的那麽凶,大人們肯定很快就會過來。”計揚想了想,說,“然後大人就得問為什麽啊?怎麽打起來的啊?怎麽這麽欺負弟弟啊?然後你也猜出來了,堂哥和他同學指著我鼻子說我色眯眯地摸他耍流氓。”


    “換句話說,我爺爺那邊的人,其實都知道我的性向,他們從不當我麵聊這件事,但家裏的男人都忌諱我,女人看我眼神也不對勁,特別假,特別虛偽。”


    “我媽是什麽人啊,我家能在京城定居,我媽可是出了一半的力,見識手腕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接我的時候輕易就發現了大人們的狀態不對勁。”


    “也就是從那以後,我有六年沒回去過了。我媽不帶我回去,她也不回去,還不讓誠誠和雯雯回去,這幾年就我爸一個人回家看爺爺奶奶,說不得這也是我父母這幾年感情出現的問題的一部分原因。”


    樓瑾讓自己冷靜下來,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誰都無法改變分毫,注定了那個夜晚有個少年會察覺自己的與眾不同,麵對人生的新轉著。


    也注定了這樣的認知,總會付出一些代價,讓他驟然成長,明白自己麵對的會是什麽。


    隻是……心裏有種陌生的力量在湧出,讓他暴躁的想要揮拳去做點什麽,或者一腳踩死油門不要命的狂飆。


    這些力氣無處釋放,好像狂風駭浪,將樓瑾的心理摧殘的亂七八糟,又被最後的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死命拉扯著,於是魔相從生。


    ……一會是少年被打的渾身是血的畫麵。


    ……一會是少年魔怔一樣去撫摸另外一人的畫麵。


    ……一會是少年在黑色的屋子裏茫然哭泣的畫麵。


    簡直糟糕透了!


    樓瑾一轉方向盤停在了路邊,從駕駛位下來,三兩步竄到計揚這邊,一把拉開車門。


    也不知道在和誰鬥氣,硬邦邦地說:“下來,你開!”


    計揚愣了一下,倒是乖乖下來了,卻扶著車門不讓關上,問道:“你這是在生氣嗎?”


    樓瑾沒說話,但表情承認了。


    計揚撓頭。他是穿進來的,這些記憶對他而言不過是一些零碎的畫麵罷了,好了傷疤忘了疼,更何況他連疼都沒疼過。


    車再次上了路,計揚說:“沒事的,都過去了,我突然聊這個事就是想要告訴你,隔了這麽多年,我媽突然要回去,而且還邀了你,你應該明白她的目的。”


    “我媽心裏也憋著一股氣呢,但我這性向吧也不是調皮搗蛋收拾一通就能改正的,估計除了帶回去一個出類拔萃讓人羨慕的男朋友,也沒什麽能夠拯救我媽那顆自尊心了。”


    “所以……當時我不好多說,現在聊這個就是讓你想一想,要不要蹚這渾水,畢竟完全沒什麽意義,就是為了我媽那點兒虛榮心。”


    “我去。”樓瑾卻沒等計揚說更多,直接作出了選擇。


    計揚開著車抽空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樓瑾沒看他,視線穿過擋風玻璃落在了遙遠的蒼穹,眼底的光是咄咄逼人的凶光,整個人又冷又硬,像是一把裝填進了膛內的子彈。


    ……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計揚一家,在南方一座小城的機場降落。


    城市的機場意料外的簡陋,甚至沒有廊橋設備,乘客從飛機下來,自己步行走上兩百米,就到了機場的出口。


    讓孩子們驚喜的是這裏是一座山城,視野裏延綿不絕的大山蒼翠險峻,看不見一絲白雪。


    太陽就掛在頭頂上,陽光明媚,就連冬天的風吹在臉上,也是暖的。


    計丞誠和徐天朗都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讓身體徹底解脫束縛,伸了一個愜意的懶腰。


    “這裏真不錯啊,好多陽光。”計丞誠忍不住地炫耀,“我爺爺奶奶家的冬天這麽好的嗎?以後我們寒假就過來玩吧。”


    沒人理會他。


    從早上出門,母親徐芝蘭的表情就很凝重,不像是回家過年,倒像是踏上戰場,連帶著父親計為民的眉宇也緊緊地鎖著,滿腹心事。


    計雯雯從下飛機那一刻起,就忙著自拍。


    計揚和樓瑾走在一起,兩人也沒什麽交談,他們一手一個推著全家人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麵,一路快步走到機場大門外,就看見了停在門外的一輛黑色商務車。


    租的車已經等候多時。


    計揚接過鑰匙就直接遞給了樓瑾,說:“這種九座的車我駕照開不了,就交給你了。”


    樓瑾點頭,他是個b照,也是這個家庭團隊唯一的b照。


    計丞誠嘴欠,探頭探腦在旁邊轉了一圈,來到樓瑾身邊說:“樓哥,你才拿駕照不久吧?行不行啊?我全家人的小命都在你手上呢?”


    計揚抬腳就把計丞誠揣進車裏,“就你囉嗦。”


    計丞誠嚶嚶,“哥,你這麽暴力,沒人喜歡你的。”


    話說完,就看見樓瑾在一旁對他微笑。


    計丞誠聲音哽住,繼而困惑揚眉,真心求教:“樓哥你是不是有病?”


    “說誰有病呢?”徐芝蘭這句話倒是聽見了,抬手給他一巴掌。


    食物鏈最底端的計丞誠出離憤怒,“一群暴力狂!”


    樓瑾開車很穩,帶著一家人按照導航,一路開進了市裏。


    他們沒急著去老人家裏,而是先找到賓館將行李都放進去,稍作整頓再出發。


    在網上一共提前預定了四間大床房,父母自然拿走一間,唯一的女孩計雯雯自己睡一間,剩下兩張房卡就有點尷尬了。


    樓瑾和計揚的關係人人皆知,但是在家人眼皮子底下睡在一張床上,稍微有點過火。但樓瑾不想和別人睡,拿著房卡沉默地看計揚。


    徐天朗現在不怎麽和計丞誠吵架,但也說不上關係完全修補,如果可以,他當然想要和樓瑾睡一個屋。


    計丞誠自然也眼巴巴地看著計揚,用那雙和計揚相似的大眼睛無聲地請求。


    在旁邊看著的計雯雯受不了了,把計丞誠往徐天朗那邊推,同時說道:“樓哥喜歡男生的,你們誰去和他睡一個屋都不合適,就咱哥和他能住一起。”


    計丞誠聞言恍然大悟。


    對啊,樓哥喜歡男孩兒啊,我哥那樣兒的,看著柔弱精致,拳頭揮出去比腦袋都大的一款,嘖,口味還真重。


    這下,房間就定了。


    尤其是被計雯雯這麽一點破,就連心裏隱隱不願意的徐芝蘭和計為民也沒了其他的想法。


    隻有落在最後的計揚用手去拐樓瑾,似笑非笑地看他,壓著聲音說了一句:“洗不清啦。”


    樓瑾笑而不語。


    洗不清怎麽了?不洗就是了!


    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早就忘記了生氣,將這樣的關係視為理所當然。


    電梯上了樓,計丞誠又開始說話,簡直就是“話嘮二號”,而且還是全無營養,毫無意義的廢話。


    樓瑾過耳不停,在那微微的失重裏有些分神,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和計揚的關係,也似乎隱約地明白了自己內心裏那小小的期待。


    ……


    計揚爺爺奶奶家在市中心,是一棟有四十年曆史的老房子,總麵積隻有七十平米的小三室,關鍵還沒有電梯。


    商務車一直開到了樓下,好半天都沒找到停車位,隻能讓樓瑾繼續找,他們先下了車。這個時候計家親戚們除了爺爺奶奶都下了樓,將計揚等人團團圍住。


    你一言我一語。


    “很多年都沒見了,沒想到你們今年會回來,老人昨天晚上還在念叨呢。”


    “爸的身體不太好,你們回來就對了,他這一高興又有力氣了。”


    “誠誠和雯雯都長那麽大了?我的天,上次見他們還沒上小學吧?一轉眼都是大人了。”


    “喲,這就是你弟弟家的孩子啊,長得這麽英俊帥氣,這精神的,芝蘭真是能幹,這麽多的孩子都帶大了。”


    “計揚……這是計揚吧……我都認不出了,這還長得真好看,咳,真帥氣。”


    “嗬,這麽多年沒回來,現在突然回來,怕不是知道房子要拆遷的消息了吧?”


    看似其樂融融的見麵場合,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親戚那邊的臉色統統一變,都不自在了起來。


    徐芝蘭眉梢一揚,笑道:“這房子也要拆遷了啊?能陪多少錢啊?”


    計揚的大伯醒著嗓子,敷衍道,“才有信兒,沒譜的事,我們先上去吧。”


    “等等,我們還有個人沒來。”


    “誰啊?我看都下車了啊?”


    “他在找停車位呢。”


    大伯想了想,“司機啊?”


    正說著,樓瑾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寬肩窄臀大長腿,標準的模特身材,配上俊美的長相,尤其是經過貴族教育培養出的一身雍容貴雅,與這城市的整體麵貌都格格不入,仿佛夜幕上最耀眼的月亮,讓身邊所有的星星都黯淡無光。


    男主角的光環杠杠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尤其是年輕的女性成員都眼睛一亮。


    徐芝蘭笑眯眯的對樓瑾招手,“樓瑾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計揚的大伯,這是大伯母,這是他們女兒小春和他丈夫。這是計揚的二伯,二伯母,還有這個是計揚的二哥,計爽。計爽現在在哪兒上班呢?談戀愛了嗎?有對象了嗎?”


    說是介紹,根本沒把人介紹完,徐芝蘭卻已經摟著樓瑾的手,炫耀般的說:“這是計揚的男朋友,樓瑾。大學還沒畢業,就開了一家互聯網公司,年輕俊才,那電腦技術,不得了。”


    計揚扶額。


    這話這表情,典型的炮灰反派,還是沒有第二次出場機會的那種。要不是你挽著男主角的手誇誇而談,分分打臉到打腫啊好不好。


    羞恥。


    自家老娘著虛榮心已經沒邊兒了吧?


    “咳!媽。”計揚怕他媽把樓瑾是前任東方集團太子爺這件事也禿嚕出來,招惹了樓瑾,忙不迭的想要阻止。


    但樓瑾卻輕笑,說:“阿姨,新開的公司,發展還不確定,年輕俊才也談不上,我現在的想法就是好好讀書,嚐試創業。”


    徐芝蘭嗬嗬地笑:“別謙虛,阿姨看好你。”


    樓瑾說:“謝謝阿姨,我會繼續努力,不瞞您說,我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一定會將公司做大做強。”


    徐芝蘭說:“你的眼界和格局與其他人不同,阿姨絕對相信你的,也會全力支持你創業,需要多少錢,盡管告訴阿姨。”


    樓瑾笑道:“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實在不行,我把海市的幾套房子賣掉,不行還有鋪麵呢,怎麽能用您的錢呢。等您和叔叔退休,用這些錢去環遊世界,不是更好嗎?”


    “……”計揚。


    “……”計丞誠和計雯雯。


    “……”徐天朗。


    我們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想說,就靜靜地看著你們裝逼。


    再看看計家親戚們精彩紛呈的臉,隻覺得牙疼。


    犯規了啊!


    老娘你拉著男主角炫耀打臉,簡直就是扛著火箭筒虐殺平民啊,太不講道理了。


    還有樓瑾你沒毛病吧?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惡趣味了?和個中年婦女都可以一唱一和了?


    簡直就是墮落啊!


    不過這樣一來,就再也沒人提房子拆遷的這件事。


    一座南方小城,最高的房價也不過萬,老房子的拆遷再貴也就五六十萬,說實話,不用樓瑾跳出來打臉,就是計揚那輛車都可以輕鬆買下這房子。


    有些人啊,總喜歡以自己的眼界去揣測別人的意圖,又怎麽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一群人回到爺爺奶奶家,又是一番交談,隻是大家都小心翼翼避開了“金錢”和“計揚性向”的話題。


    沒辦法,樓瑾這個“掛”太大,就算很多人心裏不服氣,覺得同性戀種種不好,可要是同性戀就能找到這麽一個優質的男朋友,他們也想把自己兒子彎吧彎吧送上去呢。


    計揚用手指尖敲了敲樓瑾的手背,歪頭說道:“謝謝了啊。”


    樓瑾微笑看他:“謝什麽?”


    計揚說:“配合我媽,幫我報仇啊。”


    樓瑾笑而不語,突然反手去抓計揚的手指,將那調皮搗蛋的手指抓在手心,捏了捏,這才鬆開。


    這動作就有點要命了。


    曖昧。


    太曖昧了!


    即便計揚那麽粗的神經,都有點受不了,臉倏地就紅了起來。


    然而聽見樓瑾說:“就是那個吧,叫計爽的?打過你的表哥?”


    計揚搓著自己的手指頭,蹙眉:“好好的,動什麽手。”


    樓瑾看他,詫異:“不是你先動手的嗎?”


    “……”好像是啊。


    計揚說:“一轉眼都六年了,當年看起來很強壯的堂哥,現在突然覺得好矮。”


    樓瑾笑道:“就算我不幫你,你也隨便能揍人一頓吧?畢竟是你堂哥,沒頭沒腦的不好下手,不如文鬥,我和阿姨算是不謀而合。”


    計揚皺皺鼻子:“我說我不記仇,不想打他,你信嗎?”


    “信。”樓瑾笑著,眼神如刀的在計爽的臉上割了一下,幽幽說道,“但我記仇。”


    “……”


    真是沒法兒談了,怎麽換個地方,樓瑾那男主角酷炫狂霸拽的氣場全部開啟了,這是要打遍計家無敵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節奏嗎?


    擔心樓瑾的“打臉之魂”因為這次出行再次被點燃,計揚隻能全程跟著他,阻擋他和更多不明原委的計家親戚接觸。


    落在其他人眼裏,計揚和樓瑾就是形影不離,感情極好。


    這就有點辣眼睛了。


    不是誰都像計揚的父母那麽開明,更何況這書裏世界對同性戀的排斥性還要強上一點,導致計家親戚一頓團圓飯吃的心思複雜,隱隱胃疼。


    吃完飯後,計揚的爺爺奶奶將他叫進了小屋裏,聊的自然是當年那件事,都成了爺爺奶奶的心病,因為那件事和三兒子一家生分太多。兒媳婦畢竟是外人,一句話說不對,能惦記許久,計揚卻是自家血脈,解鈴還須係鈴人,從計揚身上下手肯定沒錯。


    這自然需要好好談談,計揚隻能留下樓瑾獨自在外麵,還不忘叮囑:“低調,低調一點。”


    計揚進了小屋,房門一關,連著外麵的交談聲都小了很多。


    他奶奶身體不錯,能夠幫忙幹活兒,爺爺則直接躺在了床上,沉默地看著他,又招了招手,“揚揚來,這裏坐……”


    ……


    樓瑾在門外站了幾秒,將目光移開,看了眼擁擠的客廳。


    人更多了,看起來更熱鬧了,但一點都沒有樓瑾想要的放鬆舒適,他選擇穿過廚房去了陽台。


    陽台已經被封上,還裝上了鋁合金的防盜欄,屋裏驟然暗了不少。


    其中兩扇窗戶大敞著,計為民站在窗戶邊往外眺望,手裏還夾著支煙。


    煙霧飄渺,計為民轉頭看向來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樓瑾敏銳地察覺計為民心態發生了變化,似乎有點排斥他。


    為什麽?


    樓瑾不動聲色,靠近招呼:“叔叔。”


    “嗯。”計為民應著聲沒說話。


    樓瑾也沒說。


    又過了一會兒,計為民才開口道:“你阿姨說的那些話別往心裏去,她隻是覺得你很好。”


    “計揚和我聊過那件事。”樓瑾卻開門見山,想要知道是什麽讓計為民改變了主意,他現在介意的不行,心情非常糟糕。


    “哦?”計為民轉頭看他,看了一會又笑,“那就行了,你明白就可以,一點小情緒,你阿姨應該會很快調整過來。”


    樓瑾緊迫逼人:“那叔叔呢?還好嗎?”


    計為民想想:“就那樣兒吧,都是自家人,我能說什麽。”


    樓瑾刺探:“可我看來,叔叔的心情非常很不好。”


    “……”計為民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搖頭,“也是一點小情緒,很快就可以克服,你不用在意。行了,我進去了,你在這裏待著吧。”


    樓瑾看著計為民離開,心情糟糕透頂。


    他太在意計為民對自己的態度了,這種感覺很難受,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他重生回來麵對無數挑釁和難題,哪怕是直麵安國智,都沒有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


    可偏偏,他問不出來,也問不出口,甚至有點害怕得到答案。


    樓瑾抬頭去看天空。


    南方小城的天空很漂亮,好像距離星空近了很多,伸手就可以摸到月亮。


    但樓瑾很清楚,那月亮再亮再圓再觸手可及都是錯覺,他伸出手,抓不住它。


    ……


    出神地想了很久,計揚還沒有出來,樓瑾漸漸有點焦躁。


    就在這時,客廳那邊傳來招呼的聲音。


    “呀,丁晨凱你怎麽來了?”


    “計爽,丁晨凱過來了。”


    樓瑾的後腦勺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氣勢洶洶地衝出了陽台。


    然後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男人,玄關的燈照亮他普通憨厚的麵孔,對著計爽他母親,也就是計揚的二伯母說道:“來給了計爺爺和計奶奶拜個年,阿姨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你說你這孩子,也太懂事了,每年都過來,比自家人都親。”二伯母笑著,這話就有點意有所指了。


    計爽這個時候已經走了過去,兩人說了兩句話,便將人迎進了屋裏,丁晨凱挨個招呼,看見屋裏多的人時,驚訝的有點誇張,也懂禮地挨個問過。


    待得終於寒暄結束,計爽推著丁晨凱指著樓瑾說:“還記得計揚嗎?這就是他的男朋友,樓瑾。”


    丁晨凱上前握手,樓瑾卻難得的風度全無,手連抬起來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用著一種傲然審視的目光看著丁晨凱。


    單眼皮,塌鼻梁,皮膚粗糙,臉上還有坑,丟到人群裏都找不到的大眾臉,卻越看越討厭。


    尤其是那個喉結,上下滑動的莫名礙眼!


    對了,來拜個年,怎麽連一點禮貌都沒有,胡子都不剃幹淨?


    總之,麵目可憎,不想靠近!


    樓瑾還從來沒有那麽討厭過一個人,就好像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給這個家夥一腳,讓他滾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丁晨凱伸出去的手沒被理會,他臉上表情訕訕,困惑地看了計爽一眼。


    計爽撇了下嘴,勉強說道:“計揚在爺爺奶奶屋裏,你要等一會。”


    樓瑾眼眸微眯:“你找計揚幹什麽?”


    丁晨凱倒是老實:“啊?我找計爺計奶,給他拜年。”


    計爽嗤聲一笑:“你還真挺喜歡我弟啊,看把人防的,看來是知道當年那事了。我跟你明說,這事和晨凱沒有一點關係,是他半夜出手,我們合理反擊,再說了,那麽多年的事了,你跑這裏吃什麽飛醋,不是年輕俊才嗎?這點風度都沒有?”


    樓瑾眼睛倏地張開,表情連連變化。


    丁晨凱拉住計爽,讓他閉嘴,尷尬說道:“好了,那麽多年以前的事了,能別提了嗎?我過來是拜年的。”


    計爽卻眼神凶狠地瞪著樓瑾:“告訴你,我們都是正常人,沒你們那些個事,你要吃醋吃不到我們身上,這種事我沾都不想沾。”


    丁晨凱見很多人看過來,急的連連扯人。


    計爽被拖走,臨走前還不忘記對樓瑾比了個手勢,耍了個狠。


    樓瑾卻對這些都視而不見。


    他腦袋裏轟隆隆的,像是打雷一樣,狂風暴雨,大地崩裂,他迷失在末日般的世界裏,找不到自己。


    直到眼前房門打開,一張乖巧精致的臉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皮膚很白,眼睛又黑又圓,挺翹的鼻梁下有張殷紅飽滿的唇,讓他食指大動。


    他想用手指去觸摸,去按壓,去揉搓,狠狠地捏住。


    又想用嘴唇,去貼合,去品嚐,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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