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計揚坐在駕駛位上,歎了一口氣,“我們家的公司真是沒有競爭力啊,一個年輕的人才都留不下來。”


    樓瑾坐上了副駕,正在係安全帶,聞言看了過去。


    計揚又說:“我爸當年怎麽說也是銳意進取,年輕人中的楷模,不然也不可能從一窮二白,打造出如今的身家,在京城這藏龍臥虎的地方紮下根來。但他現在畢竟老了,思想僵化,墨守成規,說句不好聽的,這次實習,我清楚感覺到我家公司裏那種揮之不去的暮氣。”


    樓瑾想了想,很認真回答道:“製造業一直都是國家的核心產業,也是國家投入比較大,力求保證的一個行業,沒你想的那麽糟糕,至少短期內並不會出現問題,我聽你聊過,你家產品富有多樣性,這也是你父親在穩妥的前提下尋求的變化。”


    計揚卻搖頭:“你沒去看過,你不知道,怎麽說呢……餓不死撐不著,將將就就馬馬虎虎,隻能說是偏安一偶,自我滿足。一旦市場發生新的波動,哪怕小小的衝擊,首先倒下的就是我家這樣成千上萬的小企業。”


    “你也說了需要衝擊,這樣的變化不會那麽容易出現,不用杞人憂天。”


    “杞人憂天嗎?”計揚深深看樓瑾一眼,將車開了出去。


    這可不是杞人憂天。


    在小說裏,你樓瑾可隻是恰巧認識珍稀的一名董事,再無意間為他推薦一家你覺得更好的生產公司,我家就丟了最大的一筆訂單,差點讓我家破產啊。


    計揚相信,現在的樓瑾當然不會再做這種事,對他家的產業也充滿了善意。


    但這樣又有什麽用呢?


    在真正的商城上,為了一筆訂單爭的頭破血流的公司多的是,搶奪他家訂單的生產公司怎麽會放棄眼前的肥肉,沒有樓瑾也有樓鬆、樓大、樓小,總之就算樓瑾不參合這件事,也不能就此高枕無憂。


    他家產業真正的問題就是與“珍稀”品牌合作的太深了,整個公司上千號人,都靠這家大公司養活。但偏偏,他家的“英圓製造”,又不是不能取代的。


    “英圓製造”說到底就是個代工公司,缺少真正的核心競爭力,處於食物鏈的最底端,稍微有點風浪就會遭到巨大的衝擊,甚至毀滅。


    計揚不是杞人憂天,而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家的公司必須尋求轉型,才能夠應對接下來的市場浪潮。


    隻是這些,實在沒辦法和別人議論,更不可能和樓瑾辯論,據理力爭。


    因而接下來一路,計揚都有點悶悶的,難得沒有說話。


    樓瑾開始還很享受這種安靜的行程,但漸漸就有點不適應,他看了一眼計揚,想了想,說道:“之前……羅輝他和母親就在爭吵辭職的事嗎?”


    “嗯。”


    “你想留下羅輝?”


    “也不是吧,隻是覺得我家那廠子年輕人本來就少,學曆也都不高,難得有個理工大學畢業的學長過去,培養幾年就可以委以重任,這樣的幹部儲備,要是沒了,還是有點可惜的。”


    “但他留下來能做什麽?”


    “開拓銷售渠道啊,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誰都懂,如果我們能夠找到別的銷售商合作,也就不怕珍稀掀桌子。”


    “嗯,所以你會回到公司裏,努力開拓銷售渠道?”


    “也不是……拯救一個暮色企業最好的辦法並不是開拓銷售渠道,而是進行企業轉型,算了,這件事就先這樣聊著吧,我們已經到了。”


    樓瑾轉頭看去,就看見了他們即將要去的大酒樓,位於一家酒店大樓的第三層,整整一排的外牆上都是大幅的落地窗,從樓下就可以看見樓上閃耀的水晶燈。


    不過他們來早了,阿娜爾罕此刻應該還在這家餐廳樓上的酒店套間裏梳妝打扮,或者和她的經紀人團隊商量該怎麽“收割”他們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崽子。


    計揚和樓瑾都無意先上去,便在樓下的奶茶店點了一杯鮮果茶打發時間,兩人簡單聊了一會他們在接下來見麵的看法,計揚清楚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保密協議可以簽,但拿錢就算了,別回頭兒人家報了警,咱們本來隻是好意救人,結果背這麽大一個鍋,真沒什麽意思。”計揚說,“你缺錢嗎?現在不算缺了吧?我也不缺錢啊,何必呢。”


    計揚大口吸著果茶,透明的杯子一口氣下了三分之一,他咀嚼著嘴裏的橙肉,又說道:“而且你不覺得阿娜爾罕挺可憐的嗎?一個大明星深更半夜的醉酒,摔倒了還哭嚎的停不下來,說到底都是渣男的錯,對待女士,我們還是應該有最基本的紳士風度嘛。”


    樓瑾話不多,也一直安靜地聽著計揚說,隻是聽到這裏,他眉心微蹙,難得解釋道:“她太虛偽了,每個字每句話裏都藏著心機,我隻是不想陪她演戲。”


    “那不正常嗎?那可是娛樂圈啊。單純的小百花有多少。再說了,就是吃頓飯的事,看透不說破,你搞的那麽尖銳就沒意思了。”


    樓瑾蹙眉,按著自己的眉心喃喃自語:“是的,這件事我沒有處理好,那天睡的太少了。”


    說道這裏,樓瑾停了一下,突然用古怪的目光看向計揚,問道:“你這次住院,該檢查的都檢查了嗎?身體都正常嗎?”


    計揚不明所以,點頭:“檢查了。”


    樓瑾說:“頭和五髒六腑?”


    “嗯,健健康康,絕對沒事。”


    “骨絡關節?”


    “這不是好好的嗎。”


    “生殖內科?”


    “……喂,為什麽要檢查那裏?”


    “那麽你和醫生說過,你可能患有癲癇嗎?”


    “我沒有,當時不是檢查的好好的,你突然提這個就沒意思了。”


    樓瑾蹙眉,正色:“我不覺得,那天晚上……”


    沒等樓瑾說完,計揚猶如雷劈,最後滿臉不可置信,哆哆嗦嗦地問他:“那晚上,那晚上,你……你……”


    樓瑾平靜看他,說,“床晃得太凶,搖醒了。”


    “嘶!”計揚深吸一口氣,臉倏地就紅了。


    樓瑾的視線落在計揚的臉上,若有所思,繼而莫名其妙的耳廓也開始發熱,深沉說道:“如果不是癲癇,床為什麽搖,還是你在……”


    “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沒有!”計揚激動地否定,臉上的紅雲迅速地彌漫,蔓延至衣領下麵,甚至連握著奶茶的手都紅了。


    樓瑾看著在膨脹白雪似的外套映襯下,紅的好像燒著的計揚,隻覺的自己的臉也跟著紅了起來,最後低聲說了一句:“你這樣……不太好。”


    計揚簡直有抱頭長嘯罵天的衝動。


    【ooc懲罰】你誤我啊!


    為什麽會讓樓瑾發現?啊啊啊!為什麽!!這下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樣的尷尬,一直持續到他們見到阿娜爾罕為止。


    阿娜爾罕通過微信發了預訂的包廂,計揚推開門的時候,阿娜爾罕就坐在裏麵,而且隻有她一個人。


    想象中,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沒出現,也沒有一身黑西裝打扮的保鏢群,阿娜爾罕就簡單的將頭發在腦後係上,穿著寬鬆的衣服,素顏坐在餐桌的後麵。


    看見他們進來,她撐著餐桌站起來,露出笑容,“終於又見到了,我的恩人們。”


    她將兩人迎上座位,熱情地寒暄,“上次見麵太狼狽了,也沒太看清楚你們的長相,沒想到都是一等一的大帥哥啊,就算到了娛樂圈,也是c位出道的帥哥。對了,你們想拍戲嗎?我可以推薦你們到我簽約的公司,我們公司在娛樂圈裏排名前三,潛質很大的,而且最近在籌拍一部偶像劇,正好到了男主角的試鏡部分,要不我推薦導演給你們認識,我和他可是關係很不錯的好朋友,哪怕不會演戲都沒關係,先出道再學習如何當一個演員,現在已經是圈裏約定俗成的規矩……”


    阿娜爾罕說個不停,視線在樓瑾和計揚的臉上來回掃過,漸漸的,看向樓瑾的時候更多,甚至在提出推薦的時候,她的話語裏也確實夾帶了幾分真誠,看好樓瑾。


    計揚對自己被忽視並不以為意,男主角和女配的吸引力是天然存在的,更不要說樓瑾的長相和穿衣風格也確實非常吸引阿娜爾罕這樣相對於年輕,卻見慣了心機算計,在汙泥水裏打拚了好幾年的女性。這樣脫離了大眾審美,有著自己獨特愛好的女士,比起計揚這種軟軟糯糯的清秀可愛款小男生,自然更願意去關注氣質沉穩成熟,更值得依靠的男性。


    阿娜爾罕也一直試圖和樓瑾進行更多的交流,幾乎有點無視了計揚。更甚至不惜承認自己確實很擔心那天晚上的情形被曝光,也確實是過來解決這件問題,但是比起白紙黑字冰冷無情的協議,她最後說道,“……比起那些冰冷無情的東西,我更願意用真誠來打動你們,發自內心的想要感謝你們。”


    樓瑾嘴角含笑,掛著厚厚的麵具,問他:“你確定隻要我們點頭不曝光,你就能真的放心?如果是這樣,我可以馬上保證你擔心的那些事不會出現,這樣,我們可以走了吧?”


    樓瑾的幹脆和冷硬讓阿娜爾罕愣了一下,繼而不得不將目光落在被她忽視了很久的計揚身上。


    畢竟從這兩個人的氣勢上來判斷,這個劍眉星目的大帥哥應該才是能說上話的那個吧?但如果直接交流沒有結果,隻能從側麵入手了。


    阿娜爾罕對計揚笑道:“抱歉,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看戲看到現在的計揚微笑:“計揚。”


    “計揚同學你好,你能幫我勸勸你朋友嗎?我真的隻是想要和你們做朋友,絕對沒有不信任你們的意思,你看我到現在連協議都沒掏出來,但說實話,如果我們是以這樣的氣氛分開,相信換成你也不放心對不對。”


    “不會啊,我很放心。”計揚看著阿娜爾罕一僵的麵孔,笑道,“你不認識我們,所以不放心很正常,但我認識他,我很清楚他的為人,說一不二,金字招牌,值得信賴。所以把你準備的協議拿出來吧,我們三人把保密價格修改一下就好了,我們隻要一塊錢,簽下這個有法律效應的協議,你放心,我們也踏實。”


    “一塊錢?”阿娜爾罕的臉上表情變化,喃喃重複。


    “是的,一塊錢。”


    這個時候樓瑾輕笑了一聲,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樓瑾第一次主動開口說道:“我這個朋友呢,很傻很天真……”


    計揚道:“喂,說誰呢?”


    樓瑾卻看著阿娜爾罕說:“但你不覺得這很寶貴嗎?堅持著自己的道德準則,有著珍貴的底線,所以哪怕我覺得再多的錢都不能保證這個合同的安全性,萬一那天晚上的事情是從別的渠道曝光出來,你卻認定了我們,我們不是很無辜很被動,甚至還要麵臨巨額的賠償。但也正是因為在這種時候,他依舊堅信人性最閃光的真善美,堅持己見,說服我,說服你,麵對這樣一個人世間少有的人,我不忍心拒絕,更願意陪著他一起冒險,你說呢?”


    阿娜爾罕的表情再一次變化,已經難以用觀察的方法分辨出她內心真實的想法。但看得出來她的掙紮,她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又辛苦地忍住,最後咬著嘴唇從身後的背包裏拿出了那份協議,放在了餐桌中間的轉盤上。


    她看著樓瑾,將轉盤推出去的時候,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手指尖似乎在隱約發抖。


    計揚和樓瑾都發現了阿娜爾罕這不正常的異狀,同時在心裏快速地思考著,計揚更是覺得自己疏忽了什麽。


    所以計揚半路截下了協議,眼神正經了起來,正準備從頭到尾仔細地查看一遍,門就被人突兀地從外麵大力推開。


    “嘭!”


    門撞在軟包的牆上,依舊發出撞擊的強烈聲響。


    計揚和樓瑾表情一變,轉頭看去。


    就看見一群凶神惡煞的男人,在另外一個男人的率領下,魚貫而入。


    那個與眾不同的男人個子很高,身材算不上壯,是時下最流行的頎長身材,臉很小,尤其是削尖的下巴很像漫畫裏的人物。他走在最前麵的人,穿著淺色係的休閑衣褲,有種不可一世的冷傲氣質,筆直來到了桌子前麵,站定。


    他的視線先是在阿娜爾罕的臉上掃過,接著又看向計揚和樓瑾。


    最後,他將鼻梁上的墨鏡取了下來,露出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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