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揚站起來的時候確認,自己確實有點喝多了,頭重腳輕,幾乎站不穩。


    不過比起其他人,他又好上很多。


    趙文靜越來越亢奮,叫嚷著沒有玩過癮,去歌廳玩第三攤。


    羅輝喝的眼底都是血絲,低著頭也不說話,起身的時候用大了力氣,差點掀飛了桌子。


    計揚作為唯一還算冷靜清醒的,一邊讓羅輝先回家,一邊掏出手機打代駕的電話。


    羅輝硬撐著說:“沒事,我家很近,這裏就可以看見,等把你們送上車我再回去。”


    趙文靜嚷嚷:“不回家,我們去唱歌!”


    計揚穩著趙文靜的手腕,無奈:“我說大姐你長點兒心吧,你可是和兩個男人在一起喝酒呢,非得把自己喝得斷片兒是不是?”


    趙文靜嘿嘿地笑:“誰說是兩男一女了?明明是兩女一男啊!”


    計揚:“……”


    羅輝“嗬嗬”地笑了。


    計揚受不了地扶額:“行了,總之唱歌什麽的我是不去的,你也給我乖乖回家,想喝酒我下次陪你,保證讓你喝的和今天一樣痛快。”


    趙文靜撇了撇嘴,把手伸了出來:“小揚子,起駕回宮吧。”


    “……嗻。”計揚拍開趙文靜的爪子,讓她抱著自己的手臂,兩人踉踉蹌蹌地往外走了去。


    羅輝安靜地跟在後麵,視線落在前麵兩個親密貼靠在一起人,這一次在酒精的作用下,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羨慕的眼神,視線黏在計揚的身影上很久很久。


    就在他以為會這樣走上很久很久的時候,前麵的兩個人突然就停住了。


    趙文靜說:“咦?眼花嗎?他怎麽來了?”


    計揚說:“沒眼花,就是他。”


    趙文靜說:“他過來幹什麽?”


    計揚說:“……你是不是發朋友圈了?”


    沒頭沒尾的話,羅輝好奇的從兩人身後走出來,緊接著就看見了迎麵走來的男人。


    穿著最簡單的衣服,還杵著拐杖,拖著巨大突兀的石膏腳,但不知何故,好像這煙熏火燎的燒烤城裏,在這一瞬間都凝固了一般,所有的煙霧繞開了他,所有的光線凝聚在他身上,於是這個人帶著與這方世界不入的氣息,仿佛破畫般的出現在羅輝的眼前。


    強烈的。


    沒有理由的。


    濃鬱的警惕感驟然上升到了最強。


    甚至驅逐了羅輝身體裏的酒意,讓他瞬間將來人的身份確認了個明明白白。


    那個今天無數次出現在趙文靜和計揚的對話裏,被趙文靜警惕著,被計揚含糊著,明明不喜歡男人,卻對計揚有著強烈的吸引力,即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的男人。


    樓瑾!


    竟然會在這樣的夜晚,出現在這裏。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而他的動機,隱藏在麵無表情深處的理由,像是三伏天裏竄進了一條隱藏在地下黑暗深處的毒蛇,對著羅輝的心髒狠狠地咬了一口。


    毒素迅速的蔓延。


    以那個身影的男人為中心,羅輝的視野邊緣,有種莫名的黑暗正在壓迫而來。


    趙文靜扯了扯計揚的手臂:“喂,你別告訴我是你讓他來接我們的啊?”


    計揚有點頭大,但隨著樓瑾的出現,理智更快回歸,在確定不想惹出更多麻煩的情況下,計揚點頭道:“差不多吧,畢竟我們都喝多了。”


    “嘖。”趙文靜把計揚的手臂一甩,“怎麽說就是不聽呢?莫挨老子!”


    “……”計揚無所適從地甩了甩手,無奈的迎上了樓瑾。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計揚來到樓瑾麵前。


    樓瑾聞著計揚身上的酒味,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說:“不是喝多了嗎?我說了過來接你。”


    計揚想說我明明拒絕了好不好,但想著樓瑾那神經病一樣的占有欲和執行力,又什麽都明白了,也不想解釋,隻能點頭:“好吧,謝謝你了,車已經等在燒烤城門口,我們先送趙文靜回去,然後再一起回家吧。”


    “好。”計揚的乖巧讓樓瑾舒展了眉宇,很配合地對著趙文靜點頭,“你好。”


    趙文靜歎了一口氣:“說不用你們送肯定是不行了,那走吧。”


    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計揚緊跟在後麵,臨走前還不忘記對羅輝揮手,說道:“行了,有人來接,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於是樓瑾便也順著計揚的視線,第一次看見了緊跟在後麵的陌生人。


    一個看起來很普通,長相不好不壞,身高不高不矮,各方麵都很平庸,屬於埋進人群裏看不見的類型。


    一個男人。


    樓瑾卻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這人的存在,莫名的有點刺眼。


    在注視中,那人的目光也越過計揚的肩膀與他碰撞,仿佛是在觀察,沉默著,壓抑的氣息隔著老遠都能被樓瑾捕捉。


    到就在樓瑾產生更強烈的情緒之前,那人就仿佛感知到了什麽,用著更快的速度將他過於放肆的情緒收斂,將目光移開在了一旁。


    隨後重新看向計揚,微笑說道:“好,路上小心,電話聯係。”


    說完,男人真停下了腳步,掏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就那麽注視著他們漸漸走遠,直至回頭再也看不見,隻有那繚繞的煙霧在燈光下不斷變幻著詭譎的顏色。


    出了燒烤城,代駕小哥早已經開著趙文靜的雅格車等候在路邊。


    走在最前麵的趙文靜,一馬當先的甩著一頭長發,直接坐上後座。


    這樣一來,計揚和樓瑾便隻能分開,再考慮到彼此間的親密度,樓瑾便獨自一人坐在了副駕。


    計揚上車的時候,趙文靜已經將自己窩在了後座裏,按著太陽穴直蹙眉,暈開了眼線的雙眼直視副駕樓瑾的側臉,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呈現出一種莫名的鋒銳。


    直至計揚坐在身邊,她才將目光收回來,打著哈欠,拍拍計揚的大腿讓他放平,倒頭就睡下了。


    “計楊……”樓瑾轉過頭來想要說什麽,待得看清楚兩人的姿勢,明顯卡頓了一下後才接著說道,“知道去哪裏嗎?”


    “知道吧…”計楊不太確定地喊,“趙文靜。”


    “知道啦。”趙文靜嘟囔著,把自己的臉埋入了一團亂發裏,不再動了。


    代駕小哥將車開出,車身搖晃,倒退的景色越來越快。


    計揚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低頭為趙文靜捋了捋額頭的發絲。


    “計楊你……”樓瑾再次轉頭,又再次看見了這一幕。


    “……”計楊默了,“那個,咳!什麽事?”


    “沒什麽。”樓瑾卻比想象中還要平靜的將目光從計楊勾在趙文靜發絲的手指移開,黑眸緩緩上移,最後直視計楊,淡淡說道,“隻是想問你的車呢?今天沒開車。”


    “開了。”計楊尷尬的直眨眼,下意識地將手猛地收了回來,幹咳一聲後,說道,“就停在那裏不管它,明天再去拿。”


    “哦……也可以。”樓瑾說完,將頭轉了回去。


    滿是壓力的恐怖氣場這才微微散去。


    計楊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的長發糊了一臉的趙文靜,想了想又將發絲輕柔地撩撥開來。


    哼!


    想讓他膽小如鼠,被男主瞪一眼就汗如雨下,再不敢妄動!?


    沒門!


    不過……深更半夜的,樓瑾竟然來接個醉酒的同性戀學長,還真是……耐人尋味啊。


    當然。


    作為“同居人”,但凡有點責任心,血液燙熱一點的,接個醉酒的同寢不是什麽大事,可這事發生在樓瑾身上,就很不對了啊。


    這個可是重生、複仇、事業線男主啊!


    不是應該天塌下來都不著急,諸天神佛都不能阻止他和那些綠色小代碼纏纏綿綿永不分開嗎?


    計揚想了一路,可惜喝多了酒,腦袋不太好使,思來想去隻知道樓瑾的出現肯定和常規意義的吃醋沒關係,純粹就是他計揚有值得樓大男主屈尊降貴親自來接的價值。


    至於價值是什麽,就真的想不到了。


    雅格車直接開進了小區的地下車庫,代駕小哥瀟灑的從後備箱裏拿出折疊的電動摩托,轉眼消失在地下車庫裏。


    計揚則一路將趙文靜送到了家門口,送到了她家人手上,這才放心離開。


    兩人從一樓出門,迎麵就是大片的中庭花園,比起計揚租住的小區足足大了三倍,庭院裏小橋流水,樹木繁茂,路燈照亮腳下彎彎曲曲的小路,一直通往小區的大門。


    計揚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說:“沒想到你真會找來,不管怎麽說,謝謝你。”


    樓瑾搖頭:“不客氣。”


    “為什麽?”


    “你說你喝醉了,我雖然瘸了腿,但找人把你架上車,再安安全全把你送回家,總是沒有問題。”


    “這樣啊。”


    “嗯,就是這樣。”


    計楊微笑,不管樓瑾為什麽過來,又是否對他另有企圖,總之這個情他受了。


    人和人的交情嘛,不就是這樣一來一回間加深的,直至變得真摯。


    回想當初,一團混亂,各有算計,如今再看,竟然會在這樣的深夜裏,與樓瑾月下漫步,心中赫然還有幾分平靜。


    計楊笑道,“想吃燒烤嗎?”


    樓瑾揚眉,“沒吃夠?”


    計楊說:“對,沒吃夠,陪不陪?”


    樓瑾無奈:“好吧。”


    後來,計揚和樓瑾車上點了份燒烤外賣,等到了家,外賣小哥正好騎著心愛的小摩托在小區門口下車。


    計揚接過外賣道著謝,和樓瑾進了小區裏。


    偶爾轉頭看去,樓瑾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就像一開始出現那樣,平靜的,帶著幾分率性的從容,但是計揚清楚感覺到樓瑾此刻比之前愉悅的情緒,像是在架著拐杖的肩膀上開了一朵小花兒,迎風搖曳。


    有那麽開心嗎?


    別不是你不爽的是我和別人吃串喝酒,沒和你喝酒吃串吧?


    不過計揚是一個很容易被別人的快樂感染的一個人,哪怕對方是他一直充分警惕的樓瑾,但是那種愉快的情緒像是一隻隻小手,在他的身上撓來撓去,連帶著他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濃鬱了許久。


    伴隨著燒烤的香氣,兩人隨意地聊著,四罐啤酒見了底,計揚喝的更醉了,就連樓瑾的臉上都浮現了一抹紅雲。


    在最後一滴酒喝下肚子的時候,計揚已經躺在了沙發上,頭枕著扶手,懶洋洋地看向樓瑾,說:“這樣多好啊,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什麽都別想,開開心心地醉上一場,明天該幹什麽幹什麽。你說,咱們又不是那樣的關係,老是因為奇奇怪怪的事情生氣吵架,這本來就很奇怪是不是。所以這個程度就夠了,就很好了。”


    說完,計揚閉上眼,任由醉意侵蝕,放任自己沉入黑暗裏,翻滾著。


    樓瑾坐在單人沙發上,手裏捏著紅色的啤酒罐晃了晃,視線落在計揚的睡顏上。


    睡著的人麵容恬靜,精致的五官在缺少了主人的活力,靜止下來的時候,進入了另外一個極端,仿佛醉臥海棠的畫卷,充滿神聖又性感的魅力,緩緩的洗滌著心靈溝壑難填的深處,在帶走一些雜質的同時,又翻卷出新一輪的**。


    想要去吵醒沉睡的人,看見他雙眼睜開精神抖擻的模樣,又想用手指緩慢摩挲過眼角眉梢的紋路,與那雙朦朦朧朧的雙眼對視,為所欲為。


    放肆的念頭來的很深很強烈,卻又被理智牢牢地壓製著不見半絲苗頭,樓瑾就那麽維持著不動,沉默地注視了計揚很久很久,仿佛化身成了雕像。


    唯有指腹在冰冷的啤酒罐上反反複複地摸著,將那裏的溫度驅逐,直至呈現出與他一樣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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