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揚並沒有深入這個房間,將水杯放下後,就靠電腦桌旁邊的牆上,壓著聲音低聲說道:“你覺得呢?”


    樓瑾的視線落在他睡衣的領口,又從嘴唇滾過鼻梁,最後與他對視,搖頭。


    計揚輕笑:“放心,不是夜襲。”


    樓瑾笑了。


    計揚深吸一口氣,勉強做了鋪墊,這才說:“你還記得我提過一次,打算開科技公司這件事嗎?”


    樓瑾有點小小的驚訝,沒想到計揚開口提的是這件事,他點頭。


    “我這次過去說是實習,其實也打算和父親交流一下這方麵的問題,如果換成你,你有什麽辦法說服家裏,投資這個新興產業?”


    樓瑾想了想:“大學生創業,去貸款吧。”


    “……別開玩笑。”


    但樓瑾的臉色,明顯並不是在開玩笑。


    他看著計揚,表情很認真。


    計揚臉上的笑意變淡,困惑地問:“感覺你好像不太支持啊?你不是相關專業的,提起這件事難道不該侃侃而談?”


    樓瑾點頭,沒有一絲否定的意思,他鼻子看著計揚,說:“你是管理專業畢業,對電腦科技這一塊並不太懂,而且從你的話裏聽的出來,你家裏人也未必會支持你,所以你為什麽要去嚐試,你明明還有其他更多的選擇?”


    “理由我說過啊,這樣的朝陽產業不值得投資嗎?”


    “就這個理由?如果是這個理由,原諒我沒辦法支持你。不如我猜猜,你選擇這個行業是因為我在從事這個行業,你關注,甚至想要進入這個行業,也是因為我。”歎了一口氣,樓瑾說,“至少有一點趙文靜沒有說錯,我不喜歡男人。”


    “……”計揚睫毛顫了顫,像是羞愧,又像是難過一樣地咬住了嘴唇,他將視線從樓瑾的臉上移開,再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地說,“我不是,沒有喜歡你,你想多了……”


    “沒關係。”樓瑾的語氣非常溫柔,像是在安慰一個碎掉的玻璃瓶,“就當我想多了吧,所以我道個歉。但你確實是互聯網行業的外行,甚至能夠自由支配的資金也很有限,所以無論你有什麽理由,這個行業並不適合一個初來者。”


    “就算它是個朝陽企業,但是在麵對洶湧湧入的浪潮裏,最先崩潰的都是你這個想法的外行公司。更何況要想在浪潮裏翻雲覆雨,最後需要花費的資金何止百萬,這點錢,說是九牛一毛都很少。”


    “所以很抱歉,哪怕你再感興趣,我也不認為這是一個好選擇。”


    “這樣啊……”計揚安靜地聽著,就連呼吸都消失了,身體好像好像白成了一團霧,再大一點風就會被吹散。


    他抬手摸著牆,緩緩走到了門邊,然後他回頭說了一句:“樓瑾,恐怕我說再多遍你也不信,但我還是要說,想和你合作,隻是單純的想要合作。我不會對你做出那些近水樓台的手段,我……要是喜歡一個人,我會在第一時間就告訴她,我喜歡她。所以,你真的多想了。”


    樓瑾沒有說話,就那麽篤定一般地看著他,甚至在計揚明顯辯解的語氣裏,生出了一絲絲愉悅的心情。


    他保持著這樣的好心情,在發生爭執後到現在,終於露出一點笑容:“如果是我想多了,我道歉,也希望我的拒絕,不會讓你太失望。”


    計揚牽著嘴角笑了一下,將門緩緩關上前,說了一句:“晚安。”


    計揚這明顯逃避的回答,讓樓瑾在門被關閉的下一秒,嘴角勾出尤為彎曲的弧度。


    他搖頭笑了一下,拿起水杯喝下,心情格外愉悅地重新開始工作。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晚上不斷讓他分神的因素似乎統統消失,他的的雙手快速閃電,效率高到了極致。


    但他卻絕不會想到,隔著門板,本該黯然傷神的計揚也同樣笑彎嘴角,腳步輕盈的回了房間,把自己丟進了柔軟的床褥啊。


    啊……真舒服啊……


    計揚在床上打著滾,覺得自己真特麽太聰明了!


    要對付樓瑾哪需要長篇大論,低三下四地求他高抬貴手放過趙文靜。這種事情不但做著沒用,甚至會讓他重點關注到趙文靜的存在,甚至會引發一係列的劇情變動。


    在計揚的計算裏,像樓瑾這種複仇型的事業線男主角,隻要表現出一點想要動他事業的念頭,他就得渾身長滿了刺,充滿了攻擊性。


    人家的理想大著呢,那麽一個金手指,他還要拿來逆風翻盤,鬥倒安國智。當然是要和財大氣粗,值得信任,最好是可以完全被他獨占的存在,才敢把這根金手指掏出來啊!


    他計揚算什麽,一個暗戀他的死娘炮,還想和他合作開發《上古》,又沒錢,還不想睡,就算再喜歡他有什麽用,沒用的人當然要隔離在他的核心機密外麵了。


    所以計揚就利用樓瑾的攻擊性,讓他主動將自己推開,這樣一來,因為趙文靜而生出的占有欲就會淡化很多。


    被迫放手,和自己想要放手,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心理狀態。


    這樣一來。


    計揚才算是成功走出了最後一步。


    圓滿了。


    ……


    周末結束,在星期天的晚上將計丞誠送回學校,徹底完成了最後一點收尾工作。


    等著周一再上學的時候,計揚沒進大學。


    毛銘宇和甄雪的事情已經解決,他自然不需要再跟著樓瑾在學校裏進進出出。


    而且他還需要知道,劇情還有沒有反彈的可能,所以就更不能跟著樓瑾走了。


    計揚最後一次將樓瑾送到大學門口,就像一開始那樣,往路邊一停,等著樓瑾下了車,他一腳油門,就開走了。


    隔著老遠,還能夠從後視鏡裏看見樓瑾站在路邊上,傻乎乎的身影。


    計揚忍不住笑了起來。


    傻了吧?


    以為拒絕了我,我還會死皮賴臉地貼上去?


    美得你了!


    你叫我走,我走了,你再想叫我回來,抱歉,哥走遠了!


    看,沒了毛銘宇那些麻煩事,我連車都懶得下。


    再見了您嘞。


    計揚回到家裏,樂嗬的把計丞誠的生活用品都收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然後再把自己的屋裏整理了一番,在床上蓋了一張大床單擋灰,窗簾窗戶關好,最後拿出行李箱,裝上自己本就不多的生活用品,就要溜之大……不對,去實習。


    但是沒走到門口,他又匆匆地跑回臥室,將抽屜裏鎖著的筆記本拿出來,仔細地放在行李箱的夾層裏,這才放心離開。


    計揚也沒和任何人說,直接開著車就去了城郊。


    從城裏出來,上了高速,開上四十分鍾,再下高速,就到了京城的十八環外,一處專門為他家這類實體業工廠劃出的大片工業區。


    早些年,京城的工業區就在現在南邊的五環處,大片的工業生產帶來了環境汙染,國家花錢,將整片大廠區都遷到這裏,至今已經有六年,而計揚的父母也被迫分居兩地足足六年。


    差一年,就是“七年之癢”。


    看起來,這個“癢”也確實狂奔在路上了。


    計揚這次過來,除了拯救瀕臨破碎的家庭,就是來研究一下他家產業的性質,以期找到更好的發展方向。


    從高速路下來的時候,計揚就先後給父母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他母親感動地說:“揚揚,不用的,媽媽已經想開了,隻要你們還在媽媽身邊就好。”


    他父親驚訝地說:“馬上就到?還要在這裏住下?那行吧,來了先到我辦公室裏拿鑰匙。”


    計揚下了高速,又在省道上開了二十來分鍾,沿途路過各種大大小小的廠房,才遙遙看見自家的藍色工廠。


    這一路大概花費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父親計為民真要是跑通勤也未必跑不下來,卻還是選擇住在工廠的宿舍裏,每周一回家一次,又或者兩周才回去一次。


    這也是為什麽母親徐芝蘭堅信父親在外麵有了其他人的原因。


    老婆孩子都在一個小小時車程可以趕到的地方,卻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次人,哪個老爺們兒真能壓住他半夜突如其來的騷動,要不是身邊有了人,怎麽可能不回家。


    計揚在這一點上,也有些埋怨父親。


    他不久前才為朗朗和誠誠做過視頻,當他將那些久遠的資料從相冊的最深處找到的時候,也看見了郎才女貌的一對年輕夫妻,曾經也恩愛纏綿過,為了孩子們的到來有種慶幸,心懷感激過。


    然而時過境遷,待得容顏老去,往日種種皆紛紛淡去,隻剩下一個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維持家庭的大約隻有那一點點的責任感,以及維持下去的習慣罷了。


    計揚也短時間也想過,父母有沒有可能離婚,而自己調查的真相,究竟是否會將這個家真的破壞分裂,又或者自己該選擇隱瞞所有,隻為了這個家保留一點最基本的體麵。


    想的太多,卻找不到答案。


    所以計揚不得不過來。


    他必須親眼看見了,確定了,然後再深思熟慮地思考過後,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視而不見更不對。


    就像身體的病灶,如果放任不管,十年二十年後隻會生長成可怕的腫瘤,奪走年老力衰的生命。


    還不如撐著有一把子的力氣時,快刀斬亂麻。


    計揚將車停在工廠辦公室樓下的停車場,下車的時候看了一眼那在陽光下盤踞的藍色巨獸,看著蒼穹上巨大醒目,由純剛結構打造而成的四個紅色——“英圓製造”。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隻希望一切都不如他想的那麽糟糕吧。


    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家,分崩離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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