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揚眨了眨眼,露出驚喜的表情:“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樓瑾大約一路來的急,有些微微地喘,但這種疲倦感不但不會減少他的顏值,反而更添魅力,他站在計揚的麵前,甚至有點憤怒地說道:“怎麽不回我微信?你看見了嗎?”


    “我也才看見……”


    “不可能!”樓瑾目光如炬地看他,“檢查需要先交錢,你都是用手機支付,你不可能沒看見。”


    嘖,那麽敏銳幹什麽。


    計揚赧然地笑:“你聽我說完,我確實是看見了,但是忙著交錢啊,那麽多人排我後麵呢,等我交了錢又急著到檢驗科排隊,這不就忘記了嘛。”


    然後計揚有些微微臉紅地看著樓瑾,輕咬嘴唇,欲語還休,最後聲如蚊蚋地說:“謝謝你……擔心我……”


    這次換樓瑾臉色變化了,他視線微微漂移,然後淡淡地說:“應該的。”


    就在計揚想要說什麽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計揚拿起看了一眼,表情變化,又下意識地看向樓瑾。


    樓瑾顯然從計揚閃躲的視線裏看出了什麽,他提醒:“馬上就要輪到你了。”


    手機響個不停,急促的鈴聲就像對麵人焦慮的心情,計揚猶豫了一下,在轉身離開前說了一句:“我很快回來。”


    他一路小跑到走廊的盡頭,在確認遠離了樓瑾後,他接通電話,說道:“什麽事啊?學弟。”


    電話是毛銘宇打過來的,接通後說道:“那個,咳,聽說你被救護車接走了,所以我打電話來問一下,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謝了,學弟。”計揚在樓瑾眼皮子底下接這個電話可不是為了這些沒意義的問候,開門見山地說道,“甄雪知道你是來道歉的,她有沒有聯係你?”


    “你,你怎麽知道?”毛銘宇的語氣裏多了一絲喜意,“她約我中午見麵,我還以為又要挨罵呢,原來是這件事嗎?”


    “也不一定了,也有可能你會被狠狠地打一巴掌。”計揚的眼睛微微地眯著,眼底閃過淩厲的光澤,語氣卻在平靜之中暗藏一點楚楚欲動的蠱惑,幽幽說道,“聽學長的,她就算扇你巴掌也別生氣,抓緊機會解釋,她心裏有愧,會聽你說的,你們之間要是能夠好好地溝通,就沒有樓瑾什麽事了……學弟啊,別不好意思,至少在甄雪麵前,你還是你呀。”


    ……“你還是你呀。”


    最後這五個字,計揚說的輕飄飄的,好像是一句廢話,但如果毛銘宇足夠地聰明,就會知道自己囉囉嗦嗦地說了那麽半天,最重要的一句反而是這聽起來好像輕飄飄的一句話。


    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更重要。


    就好像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一份小小的暗示丟出去,計揚就不信了,就算“紙片人”在男主角麵前的一言一行被劇情重點防控,“紙片人”和“紙片人”之間的互動也會高級別的控製,那麽“紙片人”和“路人甲”呢?“路人甲”和“路人乙”呢?“普通人”和“普通人”呢?


    是不是每一個都是提線木偶,每一個都是“工具人”?


    可能嗎?


    或許可能,但更多卻是不可能!


    就拿這本書的作者來說,他的視角幾乎是百分之九十地放在男主角樓瑾的身上,樓瑾每說一句話,每遇見的一個人,可能都和後麵的劇情息息相關,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描寫一個不相關的人。


    就算再水的一本書,也不敢在沒用的角色上著墨,隻要出場有了名字,後期就一定會再次出現。


    所以當這些必要的角色出現在樓瑾麵前的時候,他們都是有用的,甚至可以說是被作者拎出來,必須去做這件事的。


    那麽當這些角色不會被作者關注的時候,他們在做什麽呢?


    當然是按照作者對這個人物最開始的設定,“全自動化生活”,以期在作者需要的時候,完成他們存在的最終使命,再次出場啊!


    換句話說,在這期間作者是不會關注這些配角三二的人生,也不可能、更沒精力去關注!


    就好像家裏設定好了程序的掃地機器人,相信沒有任何人會在它工作的同時,寸步不離地盯著它看。


    更何況在這樣的升級流小說裏,作者控製的何止是幾個掃地機器人,一眼看過去,簡直就是一片掃地機器人的世界啊。


    而且就說當前劇情,就算作者隻控製了十個掃地機器人,他寸步不離地盯著那個最珍貴最醒目的掃地機器人的同時,會看著其他的掃地機器人嗎?


    肯定不會。


    不會看出來它們是不是稍微有點離了設定的航道,也不會看出來它們是不是會在幾天後發生故障,當然也不會知道可能有幾個機器人在某個交錯的瞬間,交換了一些信息,將掃地的小爪子勾搭在了一起。


    “勾搭小爪子”。


    這就是計揚的計劃!


    在測出“修正機製”的同時,不但找到了自己是唯一不受控異類的證據,還嚐試性的讓這些設定了命運,有著“神聖使命”的“紙片人”,進行本不可能出現的命運碰撞。


    以自己bug般的身份,在這本書中世界裏植入一個病毒般的“變數”,或許會被“修正機製”修正,但更大的可能卻是會出現小bug變成大bug,滾雪球一般的讓一切數據崩塌。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計揚在為自己掙脫宿命的同時,唯一能對這些書中原住民們提供的幫助。


    樓瑾對他的評估沒錯,他確實是個正義熱血的人。


    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毛銘宇被命運擺弄掙紮不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卻視而不見,實在有違計揚的本性。


    所以既然命運已經這麽操蛋了,不如讓他在這可憐可悲的命運軌跡上添加一點“變數”,說不定就尋找到了一條新的出路。


    當然,變數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計揚也不知道。


    或許樓瑾的升級路線會被影響吧,但誰說了“升級”就一定要打臉,互毆,鬥的頭破血流,鮮血成河呢?


    這樣的“升級路線”,就算沒有殺人,也沾染滿手的血腥,坐在皚皚白骨的王座上,除非真正的心理變態,又有誰真的能夠心安理得地享受。


    都二十一世紀了,能不能做點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事兒啊?誰規定的要發展自己的事業就一定要讓對手傾家蕩產,是不是?完全可以和諧互助,共同發展,運用商業圈的原理一起做大做強,聯合國內的企業與國外寡頭對抗,占領國際市場的真正大蛋糕,這才是真正的強大啊!


    作者的格局限製了書中角色的發展路線,但計揚可不是大學生畢業的網絡寫手,作為曾經世界五百強的小高管,他的戰略目標永遠都是國際市場!


    “揚哥。”


    沒等想到更多,樓瑾的聲音傳過來,計揚中斷思路抬頭望去。


    就看見站在走廊那邊的男人正與自己的遙遙對望,漆黑的眼睛裏都是藏不住的野心和仇恨,像一頭藏身在黑暗裏的野獸,在等待狩獵的同時,自己也在擔心著淪為其他人的獵物。


    說到底,就連“男主角”本身,也是作者的“工具人”。


    不是嗎?


    計揚壓下心裏的感慨,臉上露出笑容,朝著樓瑾走了過去。


    “來了。”


    ……


    徐芝蘭還是第一次來計揚租住的房子。


    雖然她知道計揚說是要約束計丞誠,順便再幫高三的徐天朗補習功課,但一開始她也隻當大兒子說說而已,甚至還一度猜測計揚可能受到了計丞誠的蠱惑,幫他瞞著自己一起玩。


    以計揚不過大四的年紀,也正是最好玩的時候,怎麽可能在弟弟們的身上浪費太多的心思。


    徐芝蘭在過來前甚至考慮過將孩子們都接回家的可能。


    走讀不能在家裏嗎?


    學習不能在家裏嗎?


    三個孩子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她才真正放心啊。


    更何況計揚竟然還得了那要命的病……


    癲癇?


    對這個病名不陌生的徐芝蘭卻還是第一次去認真了解,什麽叫做癲癇,又因為什麽原因而發作,該看的書麵資料都看了,該打的電話也打了,除了嚇得她麵無顏色以外,念頭就隻剩下一個……不行,一定要把孩子們都接回家來!


    所以在得知大兒子發病的徐芝蘭,開車在星夜下一路疾馳而過,踏著夜色來到了計揚租住的房門前。


    沒等敲門。


    門開了。


    聽見動靜來開門的計揚,站在門邊上,對她盈盈地笑著。


    徐芝蘭仔細觀看兒子的臉色,繼而疑惑地蹙緊了眉頭。


    計揚的臉被玄關的燈照亮,麵色健康,精神十足,不像是生病的樣子,看見人親熱地喊了一聲:“媽。”


    徐芝蘭緊蹙的眉頭並沒有因此鬆開,伸手抓住計揚的手握了握,感受掌心裏的溫度,溫暖幹爽,恰到好處。


    “怎麽回事。”徐芝蘭滿心擔憂,顧不上時間地點,抓著人便焦急詢問。


    “不都說了沒事嗎?您怎麽還跑過來一趟?”計揚手上用力,將母親牽進屋來,“下午不少檢查報告都出來了,我一切正常,身體好好的。”


    “不是說癲癇嗎?”


    “又沒確診,您是醫生嗎?別聽風就是雨,沒事。”


    一句話戳到了徐芝蘭的心痛出,眼眶瞬間就紅了,她咬牙切齒地訓斥:“好好的誰願意得病,咱們家都沒有這個病史,你怎麽會這麽命苦,什麽也不說了,跟媽回家,媽照顧你。”


    計揚窩心地笑了,連連安撫道:“您別急,先進屋休息一會兒,我們先商量一下。”


    “商量什麽?家裏是沒住的地方怎麽的?非得在外麵租房子住,現在還莫名其妙得了,得了這個病,不用商量,我是一定要把你們帶走的。”


    “媽,來進屋喝杯水再說。”計揚並不爭辯,隻是軟軟地說著,將母親徹底牽進了屋裏。


    “哢噠”一聲,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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