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以毛銘宇以前珍惜羽毛的程度,他是絕對不會沾計揚的邊兒。


    甚至屬於就算身邊的人都在議論計揚,他也隻會笑一下,不打聽不議論,轉身就拋到腦後。


    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卻會有著和計揚聊微信的一天。


    打開微信看了一眼。


    【計揚:嗨,睡了嗎?】


    毛銘宇蹙了蹙眉,猶豫了一下,回答,【你好,學長。】


    為什麽會和計揚聯係,毛銘宇自己也解釋不清楚,但是樓瑾這個人太邪門了,甚至讓他感覺到恐懼。


    以他的習慣,麵對恐懼的第一個選擇不應該是逃避和認命,而是去了解,尋找恐懼的源頭,隻有知道一切,才能夠做出更正確的決定。


    所以在他的分析裏,能夠給他答案的,就隻有和樓瑾最近來往密切的計揚了。


    至於計揚和樓瑾究竟是弟弟的朋友關係,還是部分人嘴裏議論的情侶關係,並不重要,他問題不涉及任何**,坦坦蕩蕩。


    哪怕計揚立場偏斜,在他麵前大誇特誇樓瑾,也無所謂,至少也是一份信息,可以讓他思考對比。


    可惜一番交談,他萬萬沒想到計揚不但回答的滴水不漏,甚至他還被對方調侃該去看心理醫生。


    一次非常不愉快的接觸。


    自然也就沒有想到,自己會和計揚在微信裏再次聯係。


    “叮咚。”


    手機微微顫動,計揚的消息發了過來。


    【計揚:小哥哥,長夜漫漫,也睡不著嗎?】


    “……”毛銘宇看見這段風騷的文字,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該不會計揚以為自己找他,是看上他了吧?


    手指在鍵盤上敲打,打下【準備睡覺】的信息,發送了過去。


    同一時間,計揚那邊的消息也發了過來。


    【計揚:前腳說自己無辜,後腳就去揍人,小哥哥非常擅長兩麵三刀呀。】


    毛銘宇蹙眉。


    回複道:【所以你是來找我麻煩的?】


    【計揚:當然了,樓瑾可是我朋友呢,在眾目睽睽下被人欺負的那麽可憐,我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毛銘宇:你想怎麽樣?】


    【計揚:道歉啊,你傷害了他還一笑而過,你愛的貪婪你愛的懦弱。】


    【毛銘宇:……】


    毛銘宇臉色微冷,透出幾分不耐煩,敲道:【學長如果沒有別的話說,我就睡了。】


    【計揚:心理醫生看了嗎?】


    【計揚:既然知道自己心理有病,為什麽不看醫生?】


    【計揚:連我這樣的人你都敢找過來,雖然屬於病急亂投醫,但也說明你有自救的意識,為什麽還會做出這樣的事,你的控製能力真的很差呢。】


    毛銘宇本來不打算理會,但計揚最後一句話卻踩在了關鍵點上,讓他臉色變化,猶豫了一下後,回答:【其實你聯係我,不是你說的那麽簡單。】


    【計揚:傻瓜,我就是想讓你道歉的啊,以德服人以和為貴,有話好好說,為什麽要升級到動手的地步呢?而且既然知道做錯了就要彌補錯誤,你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了,就不知道仇恨就像謊話,仿佛滾雪球一樣,隻會越來越大嗎?還是你覺得哪怕和樓瑾提刀對砍也無所謂了?】


    毛銘宇的眉心蹙得很緊,將計揚的話反複看了四五次,雖然這語氣有種調侃的成分,但道理不假。


    無論自己多麽無辜,樓瑾都是受害方,在他受到的教育裏,道歉並不是低頭,而是一種風度,一份禮儀。


    最後計揚又發來消息:【明天上午八點四十分左右,我們就會到學校,要不要化解這份矛盾,就看你了。】


    【計揚:晚安。】


    這一次,換成毛銘宇徹夜不眠。


    計揚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好一會才關燈睡下,又輾轉反側了很久,終於睡著。


    第二天早起,計揚用電餅鐺做了幾份三明治擺在桌子上,四個人簡單配著牛奶吃完早飯,就像往常一樣準備出門。


    計揚收拾了碗筷放在洗碗機裏,就回到了房間,正拿起車鑰匙,就看見徐天朗在門口欲言又止。


    “有事嗎朗朗?”計揚笑道。


    “表哥,我想問個事,樓哥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問?”


    “樓哥昨天晚上臉色不太好,我總覺得他有心事。”


    “朗朗,我覺得這種事你該直接問樓瑾,問我是沒有用的。”


    “我問了,他也不說,我就想著來問你吧,或許你會知道。”


    計揚搖頭:“既然他不願意說,我就不多嘴啦。”


    “表哥……”徐天朗攔住門口,不讓計揚出去。


    計揚無奈,隻能攤手:“朗朗,表哥我可沒有背後道人長短的習慣,你就算堵著門口也沒用啊。”


    就在這時,計丞誠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哥,快點兒,要遲到了。”


    計揚看徐天朗:“走吧?”


    徐天朗隻能抿著嘴角,不高興轉身離開。


    計揚走在身後,低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這“樓哥”究竟是有大的魅力啊,估計朗朗就算談了戀愛,對待女朋友也沒有對待他樓哥十分之一的用心,樓瑾一蹙眉就能讓他擔心惦記,恨不得替其承受,簡直就是貨真價實的“正宮娘娘”。


    走到客廳,看見等候在門邊的樓瑾,計揚的眼神深處又多了幾分深幽。以樓瑾的城府,真的能夠讓徐天朗看出他的心事嗎?


    隻能說,徐天朗看見的,都是樓瑾想要讓他看見了。


    至於為什麽,計揚就不知道,或者是為了拉近和朗朗的關係,又或者還是在打自己的主意,總之可能性很多。


    有一點計揚提醒自己一定要記住,樓瑾絕不會說沒用的話,做沒用的事,草灰蛇線,算計多著呢。


    一路無話。


    計揚將弟弟們送到學校,又在八點三十五分準時到了學校大門外的停車場,下車鎖門,一路走去,在踏入小門的同時,視角的餘光掃到手表上的分秒針。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八點四十。


    來吧。


    就看看自己的推斷究竟能不能成立了。


    進了大學校門,寬敞的林蔭大道拱出大片的樹冠蒼穹,斑駁的陽光穿透樹梢,落在樹蔭下朝氣滿滿的莘莘學子身上。年輕的學生們或三五成群,或者各自獨行,不慌不忙地往一個方向走去,間或還極少部分的人站在一處或者與人低聲細語,或者看著手機。


    校園裏的氣氛安靜祥和。


    計揚走在這群人中間,一眼掃過,沒有在校門大道看見自己期待中的身影。


    眉心微蹙。


    是落不下臉麵,所以還是決定不來了嗎?


    那就沒辦法了,隻能說明自己高估了毛銘宇的智商,會有“炮灰命”也是情有可原。


    “你在想什麽?”樓瑾的聲音傳進耳朵。


    計揚收回目光,眼睛睜圓:“你怎麽知道?”


    “嗯,你今天很安靜。”


    計揚嘟著嘴唇,不高興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說:“今天起晚了,出門忘記化妝,我有點不自在。”


    “……”樓瑾大概沒想到是這麽個回答,瞬間沉默。


    計揚卻突然又高興起來,轉頭驚訝又期待地看向樓瑾:“你竟然發現我有心事啊,你之前一直在觀察我嗎?”


    樓瑾:“那個,咳……”


    計揚:“樓瑾,你看我,是不是不化妝很沒有精神?我今天沒背包,要是能塗個口紅就好了。”


    樓瑾:“咳,其實你不化妝也挺精神的。”


    計揚:“怎麽會,生活就是要精致一點啊,有點儀式感才不會平淡嘛,每天早上早起做飯,然後給自己敷個麵膜,再畫上一個淡妝,那種將生活充實起來的感覺超級棒的,你要不是試一試?”


    樓瑾招架不住:“呃……謝謝了,我現在這樣就很好,也這樣活到現在,習慣,習慣了。”


    計揚嘟著嘴不再說話,然後又偷偷去看樓瑾,怯怯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男孩子化妝?”


    樓瑾猶豫了一下,說:“還行吧,這是每個人的習慣,就像有人喜歡吃香菜,有人聞了香菜的味道就想吐一樣,化妝也是每個人的自由,隻要你自己覺得很好,我們身邊的人又有什麽可說的。”


    計揚粲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會理解,你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樣呢,沒想到才十八歲就這麽成熟,真的很讓人……”


    讓人什麽?


    計揚沒再說了。


    他將最曖昧的話留下,一方麵讓樓瑾去猜,猜出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方麵也是因為他看見了毛銘宇。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的已經拐上了往教學樓去的岔路,身邊的人少了一些,大步流星的趕在上課前抵達教室,並沒有多少人留意到正在低頭玩手機的毛銘宇,也沒有人注意到昨天話題中心的兩個人物正在緩緩靠近。


    亦或者在他們身後的同學發現了,沒有產生更多的聯想,就這麽看著兩個人越來越近。


    就在彼此距離二十來米的時候,毛銘宇突然將目光從手機上移開,先是看了樓瑾一眼,又看了計揚一眼,隨後蹙著眉又將目光落在了手機上。


    就好像他站在這裏,等的並不是他們一樣。


    但毛銘宇不是一個好演員,作為一名貨真價實的大三學生,他的表情控製太過生澀了,計揚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緊張,尤其是那不斷滑動的手指,這樣的速度根本無法看清楚任何一個字。


    但毛銘宇來了。


    努力想要化解這份矛盾,不想讓自己越陷越深,哪怕是“炮灰”,也想要認真掙紮的毛銘宇,他既然站在這裏,就說明了一切。


    他認真思考過計揚的話,最終下定決心過來道歉。


    哪怕這個過程會讓他沒麵子,甚至讓他丟失幾分自尊,但何嚐不是一種試圖掌握人生的驕傲,想要讓自己風度活著的最終選擇。


    計揚的眼睛微微眯著,也隱約感受到了樓瑾突然緊張的身體,低氣壓席卷而來,樓瑾像一頭準備戰鬥的野獸,朝著毛銘宇一步步地走過去。


    還剩下十五米。


    計揚心裏直打鼓。


    沒錯,這一切都是他計劃的,把毛銘宇叫過來,讓樓瑾準時出現在校園裏,都是為了這一刻。


    在距離真相越來越近的路上,他緊張的甚至有點不會呼吸。


    距離在縮短。


    短短五米的距離走的計揚甚至有點缺氧。


    還剩些十米了。


    已經到了可以清楚看見對方的距離,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兩個距離不足十米的人,氣機已經彼此鎖定。


    計揚心如擂鼓,喉結滑動了一下,額頭仿佛有看不見的冷汗滑下。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接觸上,他期待的一幕就要發生,就要讓他找到答案,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和毛銘宇不一樣的。


    就在這時!


    一個身影衝了出來。


    氣急敗壞地喊道:“毛銘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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