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走嗎?”司機問。


    季鬆飛從思緒混亂中回神:“我先打個電話。”


    他從岑家別墅出來後,在車裏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了。


    他想不明白王未初和岑堯的關係,究竟有了什麽樣的變化。


    既然想不通,那就問。


    季鬆飛給王未初打了電話。


    王未初總不可能和岑堯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吧?


    季鬆飛處處好像都是圍著岑堯在打轉,王未初傷透了心。他跟著岑堯上樓往臥室走,一步兩步……完全沒有變成了小尾巴的自覺。


    岑堯走在前麵,單手扣上了門把手,將門推開了一條縫,同時卻不動聲色地停住了步子。


    王未初也終於忍不住拽了拽岑堯的袖子,另一隻手按在了臥室門上,明顯是不讓岑堯進去了。


    岑堯:“嗯?”


    王未初並不知道岑堯早就停下來等他了,他對上岑堯冷淡的眸光,心尖顫了顫,有些心虛,但還是鼓起勇氣小聲問:“你知道……知道季鬆飛喜歡你嗎?”


    要是岑堯說不知道,那怎麽辦呢?


    我要戳穿他的綠茶麵孔嗎?


    “知道。”


    哎?


    王未初怔了怔:“你知道?那……”王未初一下又緊張了起來,岑堯不會要說我也喜歡季鬆飛吧?那又怎麽辦?我就提醒他咬了我脖子的事?好像又……怪羞恥的。


    “我還知道你是他的男朋友。”岑堯冷淡地說。


    刹那間,王未初覺得岑堯神色冰冷得可怕。但他從來姿態冷淡,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吧?王未初屏了屏呼吸,揪著岑堯袖子的手力道跟著弱了弱。


    他唯獨沒發覺,自己力道減弱了以後,岑堯也沒有掙開他,還是牢牢讓他攥著。


    “那、那你知道的話……”王未初不自覺地磕巴了一下。


    “嗯?”岑堯極有耐心地等著他說出想說的話。


    我有什麽好怕的呢?王未初又屏了屏呼吸,一口說:“紀金說季鬆飛喜歡你,可我是季鬆飛的男朋友,我不希望你和季鬆飛在一起。這是我第一次談戀愛,如果最後就落到這樣的下場,那豈不是也太慘了點?”


    第一次談戀愛,六個字有點刺耳。


    岑堯從門把手上收回了手,他目光垂落,盯住了王未初揪住他袖子的動作,仿佛漫不經心地道:“季鬆飛家裏一向很寵愛他,天之驕子做慣了,喜歡的就一定要得到手。”


    王未初喉頭哽了哽,有點不開心,不過倒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傷心。


    岑堯將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說:“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一勞永逸?


    王未初膽戰心驚地問:“什麽辦法?”


    把季鬆飛綁架了?還是把他喂鯊魚?還是岑堯自己去喂鯊魚?


    岑堯輕輕笑了下。


    王未初那瞬間愣住了。


    麵前這個高大挺拔的alpha少年,是真的輕輕笑了下。那些冰霜似乎頃刻間從他的眉眼間退卻了,他的模樣比王未初在紀金手機上看見的那張照片,還要好看得多。


    如果岑堯這樣對季鬆飛笑一下,季鬆飛大概會不管怎麽樣,都要和岑堯在一起吧……


    王未初腦中剛冒出這樣的想法,就聽見岑堯說:“你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嗯?


    嗯???


    王未初瞪圓了眼。


    書房裏、醫院裏的情景重新浮上心頭。


    ……岑堯不是在故意玩他嗎?


    “你管他喜歡誰,你管我喜不喜歡他。”岑堯徹底轉過了身,與王未初相對。


    王未初本能地鬆了袖子。


    岑堯卻抓住了他的手。


    岑堯:“隻管我喜歡你就夠了。”


    同一時刻。


    季鬆飛又一次聽到了手機那頭傳來的忙音。


    無人接聽。


    “咱們還不走嗎?”司機又問。


    司機的催促讓季鬆飛更加焦躁了。


    不接電話是在幹嗎呢?


    他不會和岑堯……季鬆飛右眼皮直跳,恨不能下一刻又衝回去。


    他當時就不應該走!


    怪他太習慣於去聽岑堯的話。畢竟過去岑堯總是冷冷淡淡的白著一張臉,誰都怕把他給氣暈了……


    “您要不走,就先下車吧不如?這是女朋友在裏頭呢還是怎麽?要進去就進去唄,別弄得跟個omega似的,不爺們兒。”司機說。


    今天季鬆飛用的不是家裏的車,人出租車司機當然沒那麽好脾氣陪著他耗。


    季鬆飛麵上掛不住,沉著臉說:“行了,開出去吧,一會兒給你加錢。”


    他有什麽不爺們兒的?


    是他想岔了。


    岑堯什麽性格?高山上的雪,池中央的蓮……高潔無暇之類的詞,全是用來形容他的。而王未初的品性其實也不需要懷疑,他在a班人緣極好,愛學習愛上進,在某些方麵堅守固執得有些可愛。


    季鬆飛垂下眼,心道,大概隻有我和岑堯單獨相處的時候,才會有那些想法……


    而我卻這樣去揣測王未初和岑堯。


    季鬆飛想著想著,心底倒還有了那麽零星半點羞愧感。


    當季鬆飛從出租車下去之後,那點羞愧感很快就被他壓住了。


    正如岑堯所說,季鬆飛家境算不得頂頂好,但卻從小受寵,要什麽有什麽。想到今天的種種不順,季鬆飛心裏很快就有了計劃——


    不讓王未初吃一下醋,他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


    王未初這晚沒能睡好。


    他翻了個身,後頸處隱隱發燙,鼻間也好像能嗅到岑堯身上的alpha氣息。


    ……岑堯喜歡我?怎麽可能呢?我們才認識多久啊。要喜歡,也應該是喜歡季鬆飛啊。我也喜歡季鬆飛。我怎麽能答應岑堯呢?


    王未初在心底重重歎了口氣,又翻了個身。


    ……可是岑堯長得真好看啊。


    等到了第二天,王未初拎著自己的書包匆匆下了樓,他打算先走一步。


    “正好,吃早飯。”岑堯的聲音響起。


    王未初一看,才發現岑堯起得更早,已經坐在餐桌旁了。他穿著短袖的校服t恤,好像比昨天還好看了。


    王未初匆匆挪開目光,隨便找了個借口:“我要先去學校,嗯,就是要去旁邊的打印店一趟,還要去排隊買羅納的酸奶大福。”


    岑堯站起身:“那你去吧。”


    岑堯沒有強留他一塊兒去上學,王未初鬆了口氣,一溜煙就跑了。


    沒有了那些糟糕的家庭設定,王未初不再輕易為那麽一點的甜頭而感動了。岑堯卻並不覺得失落。


    因為這才是王未初本來擁有的人生。


    岑堯望著他的背影,按了按胸口,那裏傳來輕微的疼痛,緊跟著卻是洶湧翻騰的怒意。


    ……所以這筆賬,怎麽能輕易了結呢?


    -


    王未初早早到了學校。


    班長是第二個到的,看見王未初的臉色,驚得“哇”了一聲:“你昨晚和新同學幹什麽去了?”


    王未初癱倒在課桌上,沒理他。


    來到教室的同學漸漸多起來了,大家看見王未初蔫蔫的神色都會來問候一番,不過大多數都以為他是分化後遺症。


    “我艸,你知道我剛剛看見誰了嗎?”化學課代表的聲音憤怒地響起,“季鬆飛居然和宋伊一塊兒來上學了!他腦子有病嗎?全校都知道宋伊覬覦著未初的位置,就想接他這個盤呢!”


    班長輕咳了一聲。


    周圍問候的人散開了些,化學課代表才看見那裏坐著一個王未初。


    課代表“啪”打了下嘴:“讓我八卦!”


    季鬆飛和宋伊?


    王未初本能地低頭掏出了手機,然後才想起來昨天好像,好像有幾個季鬆飛的電話沒接著。


    王未初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給季鬆飛撥過去問問,教室裏突然安靜了不少。


    岑堯進來了。


    岑堯徑直走到王未初的桌旁:“羅納的酸奶大福。”


    王未初被口水嗆了下。


    他放下手機,擋了半張臉,擋住了自己的心虛。


    原來岑堯知道他壓根就沒去打印店,也沒去買酸奶大福,隻是為了找個借口先走一步啊。


    還把大福買來給他了。


    王未初將臉埋得更深了,耳朵都蒙上了一層薄紅。


    其他同學看得目瞪口呆,隨後紛紛舒了一口氣。嗨,就得這樣麽,季鬆飛跟誰一起來上學,管咱們未初屁事兒啊!


    “本子本子拿出來啊,一會兒聽力啊!”大家招呼著坐下了,班上很快恢複了嘈雜。


    王未初置身嘈雜氛圍中,心情卻慢慢平複了。


    王未初一手扣住了酸奶大福。


    唉這個可好吃了。


    有點不能拒絕。


    於是低下頭咬了一口。


    嗚嗚嗚還是那麽好吃!!!


    -


    季鬆飛知道a班和f班總是互相關注彼此的消息,但季鬆飛等了都三節課了,愣是沒發現a班有半點的風吹草動。


    他們不知道他和宋伊一塊兒上學了?


    季鬆飛又想不通了。


    “你不是想給宋伊班上那個omega送情書嗎?我幫你送。”季鬆飛拍了拍牛一翔的桌子說。


    牛一翔驚了:“上次你不是說不送?還說不想被一幫omega圍著?”


    宋伊所在的班有很多omega,他們成績不上不下,多是被家裏人送來混日子充花瓶的,性格都一致地屬於溫柔、討喜。全校alpha喜歡的omega,幾乎都集中在這裏了。


    季鬆飛說去就去了,他到了宋伊的教室門外,先讓人傳話把宋伊叫了出來。


    宋伊一天之內遭遇雙重驚喜,倒也忘了前麵季鬆飛的慢待。甚至有了前麵的對比,宋伊更覺得現在季鬆飛的友善來之不易。這不更說明他的魅力大嗎?鐵石都能捂熱了!


    考慮到接下來還有考試,季鬆飛幹脆邀請了宋伊去校外玩兒,然後才把情書遞了出去:“牛一翔給你同桌的。”


    宋伊表情僵了下,不過想到季鬆飛的邀約,這才心甘情願接過來當送信人了。


    至於考試……反正考那麽多回也沒什麽變化和意義。


    宋伊:“走吧。”


    這邊季鬆飛和宋伊一塊兒逃了考試。


    那邊王未初吃了岑堯給買的酸奶大福,就立馬準備考試去了。


    王未初答起題來,下筆如飛。


    滿教室筆尖沙沙摩擦紙麵的聲音,岑堯在聲音中抬起了頭。他望了會兒王未初的背影……背影略顯纖瘦的少年,看上去一心隻有答題卡,壓根沒功夫去計較季鬆飛和誰一塊兒來上的學校。


    到底還隻是少年,談不上對季鬆飛愛得如何死去活來。


    “岑堯同學,不要東張西望,盯著別人的後腦勺是盯不出答案的……”老師的聲音在講台上響起。


    岑堯嘴角微微抿了下,低下了頭。


    王未初沒那麽喜歡季鬆飛。


    很好。


    岑堯拿起筆跟著開始答題,那頭王未初手中的筆卻是一頓。


    岑堯做不出來嗎?


    是因為最近家裏太多事,影響了他?


    唉。


    王未初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岑堯是真的蠻可憐的。


    還有他竟然喜歡我……那不是更可憐了……


    王未初抬手捂了捂不好意思而發燙的臉頰,將筆攥得更緊了。如果他因為沒考好被發配去b班c班的話,我也常常去關切探望他吧!


    王未初按下念頭,低頭又唰唰唰寫了一行字。


    班長悄悄在一旁歎了口氣。


    新同學喜歡的是個小傻子。


    兩個半小時後,鈴聲敲響,考試結束。


    考完後,大家就能返家了,就等下午三點再來參加考試了。


    另一邊的季鬆飛也沒能玩得痛快,他有點心不在焉,等考試結束之後,就先返回學校了。


    他琢磨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他和宋伊出去的消息,也該傳進王未初耳朵了。


    “你還回來幹什麽?”宋伊跟在季鬆飛身後問。


    季鬆飛沒出聲,隻盯住了麵前的走道。


    “你不會是回來看王未初吧?”宋伊氣急敗壞。


    那頭王未初前腳終於邁出了教室門,季鬆飛胸口一鬆,就等著觀察對方的神情。但是緊跟著後麵又出來了個岑堯。季鬆飛一緊張,差點把宋伊扯到前麵給自己擋住。


    岑堯早就看見季鬆飛二人了。


    他不動聲色與王未初並行,開口問:“粒子運動那道題你做了嗎?”


    岑堯真是好學啊!


    王未初立馬滔滔不絕地答了起來:“做了呀。設粒子以速度v進入電場,它的運動時間為r……”


    連半點目光都沒分到季鬆飛那邊去,更別說麵露沮喪悲傷與難過了。


    也許是因為這次的考題對於他來說很對胃口,甚至腳步都還有點說不出的輕快?


    季鬆飛:……


    他還是頭一回知道,王未初眼裏,學習考試比他還重要?


    宋伊驚訝道:“是他?”


    季鬆飛皺起眉:“你說誰?”


    “和王未初說話那個。”宋伊不高興地道:“我上次不是發短信和你說了嗎?就他想勾搭你男朋友來著。”


    “放屁!”季鬆飛的聲音驟然拔高。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宋伊麵紅耳赤,咬著唇:“你衝我生什麽氣啊?”


    季鬆飛也覺得丟臉。


    這場戲也算演不下去了。


    讓王未初看什麽?看他和宋伊吵起來嗎?


    季鬆飛轉身就走。


    a班班長輕嗤一聲:“還算有點羞恥心,知道沒臉見咱們未初!”


    季鬆飛怒火一衝頭,一把抓住宋伊的手腕:“等牛一翔紀金下來了,我們就去籃球館!”


    牛一翔從人群後麵擠出來:“來了,走吧走吧……”


    紀金一臉尷尬。


    這他媽是個什麽修羅場!


    王未初在那裏也皺了皺眉。


    岑堯問:“你18題選的什麽?”


    王未初眉頭一鬆,本能地答道:“選ad啊!你是不是做錯了?”


    岑堯:“沒有。那13題呢?”


    ……


    周圍的氣氛一下反而變得更凝固了。


    季鬆飛臉上如同打翻了染缸……表情五顏六色,精彩極了。


    他都拉著宋伊要走了,王未初還在和岑堯聊考題?


    a班的好學生喜歡他,有點意思,也難免得意,但很快就習以為常。直到這會兒,王未初根本就不喜歡他?王未初在耍他?他被王未初表現出的喜歡欺騙了!從頭到尾還成他一個人自我感覺良好了?


    季鬆飛心頭怒火越燒越旺,仿佛將他整個人都燎著了。


    他轉頭牢牢盯著宋伊:“你知道我最愛喝什麽,你先去給我買。牛一翔他們的就不用管了。”說著還把錢包掏出來拍到了宋伊的掌心。動作親近得不是一點半點,就連口吻都顯得溫和極了。


    岑堯垂下眼眸。


    心想,傻逼。


    他經曆過無數世界,裏麵總有那麽一些人,靠使對方吃醋、生氣,來表達愛意,來挽回對方。


    傻逼。


    “要走就走,廢話還那麽多,在我們班門口唱大戲呢?還掏錢包,錢包裏有錢嗎?現在誰還用這個?”班長氣勢洶洶地罵道。


    化學課代表也跟著小聲逼逼:“就是,裝給誰看呢。”


    “行了走……”牛一翔黑著臉,推著季鬆飛往樓下走。


    宋伊攥著錢包也下去了。


    隻有紀金在眾人圍觀中,回頭看了一眼王未初。但卻看不清少年的神色。那個品學兼優,在聚會上總是不太放得開,顯得格格不入的少年,低下了頭,像是還在回想剛才做過的題,又像是在難過。


    再看向一旁的岑堯,姿態高冷,仿佛一個陰謀得逞的大反派。


    紀金突然有些後悔了,他就不該在王未初麵前提起這麽個人!好像就是打那以後,全變了……


    “未初……”班長小心翼翼出聲。


    王未初還呆呆立在那裏,沒有動。


    “我請你吃芒果冰?”


    “……”


    “要不我把季鬆飛給你抓回來?”班長更緊張了。


    王未初還是沒什麽反應。


    “我今天要去一趟醫院。”岑堯說。


    王未初驚了一跳,驟然從沉浸的思緒中抽離:“你怎麽了?”


    班長:!


    這樣就……就好了?


    “去探望我那個摔斷腿的繼兄。”


    王未初小聲嘟噥了一句:“他們一家都那副德行,摔斷也是活該,你還去探望……怎麽這麽心軟呀……”


    岑堯望著王未初並不因為季鬆飛而生氣難過,卻因為他要去醫院而皺起來的眉——


    周圍的a班學生,驚異地發現這位高不可攀、冷漠不可親近的新同學,身上的氣息似乎柔軟了一瞬。


    “我和你去。”王未初說。


    大家發現新同學身上的氣息更柔軟鬆快了,再沒有那種強烈的沉沉壓製在人身上幾乎讓人喘不過氣的錯覺了。


    王未初很快就跟著岑堯走了,他平靜地出奇。


    而季鬆飛的心情反沒有像他表現出的那樣瀟灑,他中途回了好幾次頭,但身後都沒有再看見熟悉的身影。該死!王未初膽子真的變大了!


    季鬆飛站立難安,等上了場也就才打兩顆球,就按不住下來了。


    “你搞什麽?”牛一翔追著問。


    季鬆飛掏出手機。


    “你給王未初打電話?”牛一翔按住了他的手,“怎麽回事兒啊你季鬆飛?咱們不是都看不上他嗎?”


    季鬆飛臉色僵了僵,說:“我就打電話去給他一個台階,聽他怎麽跟我伏低做小求我回頭……”


    “那行,你開擴音外放。”


    “……”


    季鬆飛:“開就開。”


    季鬆飛撥通電話,又打開了擴音器,卻拉不下臉來先開口。


    “……”


    “……”


    一時間,手機雙方都沉寂極了。


    不用說話,王未初應該也懂他的意思吧?他都主動遞台階了。


    他季鬆飛可從來沒衝誰低過頭。


    另一頭的車裏。


    “誰?”岑堯問。


    王未初搖搖頭,對手機那頭說:“有什麽事嗎?我現在要去醫院。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


    牛一翔冷哼一聲道:“他放屁!你還說他傻,他哪兒傻呢?這不還欲擒故縱呢嗎?”


    紀金說:“不對。”


    “哪兒不對?”牛一翔扭頭看他。


    紀金張了張嘴。我覺得王未初不像裝的。那個口氣……好像、好像沒有一點喜歡了。


    季鬆飛罵牛一翔:“你他媽小點聲!”


    季鬆飛壓不住心緒,又急急衝手機那頭出了聲:“你怎麽要去醫院?”


    宋伊倚靠在牆角,啪地把自己買的東西都扔進了垃圾桶,臉色難看極了。


    明明季鬆飛隻拿王未初當個新鮮玩意兒,明明他的朋友們也都看不上王未初,甚至有意針對a班的王未初……可怎麽到頭來,這些人還是淨圍著王未初轉,卻看不見他呢?


    而季鬆飛說出那句話,才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心急了。


    王未初是不是又要因此恃寵而驕了?


    季鬆飛正想著呢,就聽見王未初平靜地答道:“我要陪岑堯去醫院探望他的親戚。”


    “他親戚關你屁事?!”季鬆飛脫口而出,這段時間以來的鬱悶都浮上了心頭,“每天放學你他媽在岑堯家,沒放學,你也在岑堯家!你還請岑堯去你家吃飯了對不對?我他媽都聽宋伊說了!你今天還陪他去醫院看親戚?你說清楚,你到底在搞什麽?這他媽是為什麽?”


    這話一出,王未初隻茫然了一瞬。


    但落在牛一翔、宋伊等人的頭上,就跟驚雷差不多了。


    牛一翔臉色大變:“什麽?這他媽怎麽回事兒啊?王未初老跟岑堯在一塊兒?這……老季你……”


    季鬆飛今天的臉都快丟光了,他看向牛一翔,咬牙切齒地做了個口型:“閉嘴。”


    “因為……因為你說得對,岑堯是很善良,他應對不來他家裏的人,所以我就去幫他啊。” 王未初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除了埋頭苦學取得好成績外,在其它地方也是很厲害的!他都能幫忙護著岑堯了!王未初頭一次覺得自己真厲害呀,不像是哥哥說的那樣,還是個會被人欺負,讓季鬆飛和他朋友愚弄著玩兒的小孩兒。


    我長大了。


    開了這個頭,剩下的話也就很好說出口了。王未初接著說:“還因為……岑堯很好的。”


    有多好呢?


    岑堯在醫院陪了他很長的時間,比哥哥照顧他還細心,淋著雨也要來看他,還給他買各種好吃的,明明自己有很多做不來的題,卻還想著他住院要給他補課,帶他好好學習,……他和季鬆飛不一樣。季鬆飛對別人總是寬和義氣,人緣很好,對他這個男朋友反而粗心大意。岑堯也沒有白月光。


    岑堯隻喜歡他。


    王未初咬了下唇。


    “岑堯對我很好。他長得還好看……”王未初悄悄背過了身,有點不敢去對上岑堯的麵容,“個子很高,手指修長漂亮,像是彈鋼琴的一樣。他還總是很有氣質……穿校服都蓋不住。”


    那件校服還披在他的身上過,當時岑堯還目送著他和警官一起遠去。


    這樣一回想……


    季鬆飛的眼底裝了太多的東西,裝得下岑堯都裝不下他。


    而岑堯的眼睛裏,卻好像就隻裝了下一個他。


    班長還總和他說,新同學太冷淡了,得想辦法讓他融入點集體。


    ……


    一時間場館內,死一般的寂靜。


    大家都有些恍惚。


    王未初說的,都是季鬆飛愛慕岑堯的優點。


    這些話本來該由他來對著岑堯傾訴,可從王未初的嘴裏說出來,一切就都變得荒誕諷刺了。


    “他的性格脾氣也特別好。”


    季鬆飛還說岑堯討厭別人挨著,可岑堯就不討厭他呀。


    “也很會打球。”


    好像比季鬆飛還會。


    “我見過的人裏麵,好到這樣的,隻有一個岑堯。”王未初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道:“所以,你要打球,要忙,都行的。我去幫岑堯啦,拜拜!”隻不過這次不是為你去幫岑堯了。


    季鬆飛急忙出聲:“王未初,你說什麽!”


    “王未初……”


    “……”那頭隻餘下了掛斷後的一片靜默。


    季鬆飛渾身被汗濕透,腦門子裏頭嗡嗡作響。


    “王未初、王未初……”季鬆飛咬著牙,齒間隻本能地一遍又一遍地擠出了這個名字。


    “王未初……勾搭上岑堯了?”牛一翔恍惚地道:“王未初……王未初牛大發了?他特麽敢給你戴綠帽子了?還找岑堯頭上,他還又這本事?……”


    “閉嘴,”季鬆飛猛地抬頭揪住牛一翔的領口,就將人一拳揍到在了地,“就怪你他媽那張嘴,之前傳我要和王未初分手了,是不是也你傳的……”


    “關我什麽事?不是,岑堯都回來了,你討好不了人,還把你便宜男朋友給弄岑堯那兒去了,那關我的事嘛?是我把王未初推岑堯懷裏的?我還想不明白呢,這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你把人岑堯得罪了?”


    牛一翔不辯解還好,一辯解,就更拱火了。


    “放你媽的屁!”


    “你想想王未初走了不挺好嗎?這不是你要的嗎?就是和岑堯走一塊兒不好……”


    “閉嘴!我讓你閉嘴!我他媽什麽時候說過,想王未初走?還是和岑堯、岑堯……”季鬆飛嘴都顫抖了。


    “你對王未初就那樣兒,不是想他走是什麽?”“我艸,季鬆飛你把老子鼻子打歪了!”


    兩個在眾人眼中的好兄弟,就這麽抱在一塊兒凶狠地打了起來。


    車裏。


    岑堯盯著王未初,不急不緩地說:“謝謝你在別人麵前誇獎我。”


    無論多少個世界,王未初都從不擅長說情話,但他從來言語真摯,兩三個字就能將岑堯牢牢縛進去不可自拔。


    王未初不自覺地對上岑堯的目光。


    眼前的alpha似是歡喜,似是深情,似是深穀幽潭,似是挾著灼人溫度的火光。


    這個人真的好、好綠茶啊。


    王未初心髒怦怦亂跳。


    綠茶得我有點……受不了了。


    前座的司機突然一腳踩下了刹車,回過頭,眼底布上了細密的血絲。他的鼻翼微動,像是吸取空氣中的什麽味道。


    王未初茫然地眨了下眼,思維仿佛被施了魔法,驟然停滯了,隻能感知到心底深處驟然升起的……渴求?


    王未初手背一熱。


    岑堯按住了他,並順勢將他扣倒在了座椅一角,王未初心髒一縮,還沒來得及反應,岑堯一口咬在了他的後頸處,比上一次來得更要凶悍。


    頸部皮膚被刺穿的那一刹,疼痛陡然混雜著一股興奮與歡愉從脊背蔓延開。


    王未初本能地抓住了身下的皮墊。


    岑堯按了下他的腰,啞聲道:“等著我。”


    王未初神思恍惚,看不太清岑堯的神情,但卻麵前的人卻好像是溫柔的……


    岑堯飛快地推開車門,長腿一邁,同時拉開主駕駛的門,將司機一把撈出來,反手從儲物箱裏取出一根紮帶,將司機綁在車門上,隨後返身車內,上鎖。


    前後不到半分鍾。


    而車裏屬於omega的信息素已經濃鬱到可怕的地步了。


    王未初懶洋洋地倚靠在座位上,麵頰蒙著一層醉酒似的紅,鼻尖滲出了一點汗珠。車內昏暗的燈光下,他鬆垮的校服領口露出來的一小片皮膚,如玉一般……


    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張了下嘴。


    我發情了嗎?


    岑堯欺身上前,將王未初圈在懷中,壓在身下。


    不比剛才的凶悍強勢,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穿透一般,岑堯鎖住他的手腕,輕吻了下他的後頸,兩人的信息素飛快地交融。t恤被汗水濕透,王未初本能地交纏起雙腿,攀住了岑堯的腰,拚命往他身上靠了過去,越是汲取就越是滿足……


    岑堯按住了他的肩,眼底的光越發帶著猛烈的侵略意味:“王未初。”


    “……唔?”


    “我是誰?”


    “綠……”王未初打了個磕巴:“岑堯。”


    岑堯低頭逼得更近些:“我是個好人嗎?”


    “是……啊……”


    我不是個好人。


    岑堯垂下目光,按住了他的腰窩,按著王未初完全貼了上來。


    車外。


    “哎,幹嘛把車停這兒啊?違反交規了知道嗎?”


    匍匐在車前發抖的司機,這才緩緩抬起了頭。


    “謔!好強的味兒……alpha,我靠,這哪家的alpha,瘋了!……還有個omega!你車上有個omega發情了?”走過來的交警都微微變了臉色,“行了,趕緊著,你先跟我走,別擱這兒了。車鎖著,等一會兒信息素消停了就好了。”


    這樣的場麵並不少見。


    但就車門開關泄出的那麽點兒信息素,一個勾得人喘不過氣,一個壓得人喘不過氣。這還真是頭一回。


    誰也不敢多留啊!


    交警剪了紮帶,把司機一拎就帶走了,還貼心地給人立了一「緊急處理,請避讓」的牌子。


    另一頭的醫院裏。


    “怪了,岑少人怎麽還沒到呢?”律師低頭看了一眼表。


    一旁的保鏢也納悶:“是啊,不是說好今天要來的嗎?”


    而病床上聽見對話的繼兄,氣得破口大罵:“滾!不許來!明明是他害的,還裝什麽可憐?惡毒!還裝什麽來看我?做給誰看呢?這是拿他哥哥的腿,拿他繼父的命,去給他和他那小男朋友牽線搭橋呐!他想得美!呸!”


    惡毒的岑堯把王未初的褲子扒到一半,生生忍住了。


    “……下午還有考試。”


    王未初捧著暈乎乎的腦袋,想,我也好像綠茶啊。


    我又散發信息素勾引岑堯,還騎在他的身上。


    王未初深吸了一口氣,吸了滿鼻腔的alpha信息素,他眼底泛著水光,可憐巴巴地推了推岑堯的胳膊。岑堯的家裏人欺負他就算了,我怎麽還能欺負他呢?


    “我可以忍的。”王未初弱聲道。


    岑堯腦中轟燃成大火。


    他死死盯住了王未初,也死死地掐住了王未初腰間的褲繩:“……嗯。真乖。”他忍不住俯身親了下王未初的額頭。


    乖得讓他恨不能將人鎖在車裏,信息素交融得更深,一天一夜都別想出去。


    “我們去吃飯,再考試。”岑堯跨到主駕駛座上,一腳轟下了油門。


    王未初混混沌沌的腦袋,漸漸恢複了一點清明。他靠坐在後排座椅上,懷抱著岑堯的外套,屁股底下墊著岑堯的書包。他挪了挪位置,盯著路邊的信號燈,呆呆地問:“……哎呀,你有駕照嗎?會開車嗎?”


    “會。”岑堯頓了下,緩聲道:“我很會開車,特別會。”


    王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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