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功臣,這一個月你過得如何?”顧雲深笑的有點欠揍,“我給你的安全套和防咬環,最後用沒用上?”


    沈涼月攏了攏身上的披肩,無奈道:“讓你失望了,陛下。”


    “誒呦,賀明風真沒用!你這一趟可真是虧了,除了擔驚受怕,一點兒也沒享受到。”


    虧嗎?他和賀明風說了很多以前沒有講明白的話,在檢閱時被人下藥、在戰場上經曆了生關死劫,親眼看到一座千年古城毀於一旦,他的收獲更多、還是憂懼更多?沈涼月計算不清,就像他計算不清與賀明風之間的愛和恨。


    “表哥,你知道嗎?那座著名的鍾樓,在我眼前倒了,那讓我很震撼。”沈涼月垂下眼睛,很慢地說:“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崩塌和重建的關係。”


    顧雲深把嬉笑的表情收斂下去,他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沉聲道:“也許你會見到更震撼的事,那座古城不會是你見過走向覆滅的最宏偉的東西。”


    “...什麽意思?”


    顧雲深俊美的臉被夕陽鍍上一層金光,他放下茶杯緩緩地說:“你可能會見到這個帝國的終結。”


    沈涼月瞠目無言,現在的帝國擁有建立以來的最大版圖,聯盟的失敗近在眼前,他們將取得最輝煌的勝利,可顧雲深卻說——這個帝國即將走向終結?!


    “或者說,是君主的終結,皇室和貴族會退出曆史舞台,我也許會是帝國的最後一位皇帝。皇權和貴族特權會隨著平民階層的崛起而被瓦解,這是不可逆轉的,我們的時代過去了,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就像這夕陽,還剩一點餘暉。”


    顧雲深平靜地看著一臉驚訝的沈涼月,安慰地拍了拍表弟的手背,“你心裏要有數,不過別擔心,至少還有幾十年,曆史的餘暉照在每個人身上,輝映的是一代人。在我死之前,我希望幫助這個國家以最低的代價平穩地過渡到新階段。”


    “表哥,你是懷著這種心情登基的?”沈涼月無法想象,顧雲深即位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以為他春風得意,可他想的卻是君主的落幕。屬於貴族的權力被軍部和議會擠壓,而貴族圈子的封閉,更注定了衰落凋殘,越來越多的貴


    族有名無實,空有頭銜和財產,卻無法靠近權力中心,不過幾代,就會和一般的財閥無異。


    “這件事,總要有人來做的,”顧雲深笑了笑,“我不希望流血。”


    沈涼月一直欽佩他的政治才能和眼光,可惜顧雲深生不逢時,生在帝國的黃昏。


    “對了,還有件大事沒和你說,我要結婚了。”


    沈涼月差點打翻茶杯,“什麽?!你在和我開玩笑嗎?對方是誰?我走之前,你還天天往神學院跑,這麽快就變心了?”


    “就是他啊,”顧雲深臉上的笑意濃得化不來,“我要娶他。”


    “前段時間你還在琢磨怎麽哄騙人家,現在就要結婚了?你們才認識多久?這也太快了吧!”


    “其實我們認識很久了......他說,如果我娶他當皇後,就原諒我。他以為我絕不會答應,可我偏偏高興得不行。”顧雲深頓了頓,忽而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對他一見鍾情嗎?”


    沈涼月搖了搖頭,顧雲深看著滿天的彩霞,幽幽地說:“在加冕儀式上,所有人都仰視著我,隻有他看著我的時候,像在看天底下最可憐的人。我知道他懂我。”


    那時候,教皇身後站著一排神職人員,他們的臉麻木模糊,隻有一個人年輕美麗,他用滿懷悲憫的眼神注視著顧雲深,就像仁慈的神在俯瞰著受苦的世人——從不信神的顧雲深在與他眼神相接的時候,忽然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因為神權和皇權一樣,他的神明在星際時代已經成了笑話,而我的權力也一樣——這是諸神的黃昏。”


    在秋風和夕陽中,沈涼月沉默了許久,一個人、一座城、一個國家甚至神明,都有消亡的那一天,生命與存在是如此的虛無,到底什麽才是真實?也許隻有此時此刻。


    沈涼月抿了一口已經冷掉的紅茶,斟酌著問:“他為什麽覺得你不會娶他?”


    “因為他的腺體有些問題,不能生育,”顧雲深風輕雲淡地說:“所以我們不會有孩子。”


    沈涼月幾乎被他接二連三扔出來的重磅炸彈砸暈,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正合我意,我也不想讓我的孩子,經曆和我一樣的痛苦。”顧雲深忽然向他眨了眨眼,“但你可要小心了,我的兩個


    弟弟,老二叛國逃走,老三是個私生子,按照血緣,你的孩子會是帝國的第一繼承人。”


    “別開玩笑了,好嗎?”沈涼月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你今天說了太多重磅消息,我的頭已經開始疼了。”


    “如果你和賀明風舊情複燃,千萬要告訴我,”顧雲深眉飛色舞地打趣道:“若是繼承人的父親是帝國的元帥,我可就另有打算了。”


    “行了行了,你越說越離譜了,我和他、我和他......”沈涼月張了張嘴,到底還是無法明確的說出他和賀明風的關係,他們曖昧著糾纏,想斷斷不了、要分又分不開。


    “我一直反對你和他再在一起,但最近的事讓我看開了,有的人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而且,愛而不得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沈涼月看著他道:“你也會因為感情難過?”


    “是啊,多奇怪啊,我也會難過。”顧雲深認真地說:“我早晚是要結婚的,我的結婚對象隻有他,或者別人。如果不是他,那是誰都一樣。”


    “如果不是他,那是誰都一樣”,這句話像箭一般戳在沈涼月心尖上,他的心顫了顫,不由自主地想起賀明風。


    一起過家家扮新郎新娘的是他和賀明風,有過約定和誓言的是他和賀明風,如果最終把戒指戴在他手上的是另一個人,沈涼月會是什麽感覺?似乎連婚禮的幸福都會大打折扣,他可能連笑都笑不出來。


    -


    -


    沈涼月百味雜陳地與顧雲深告別,他走到在皇宮門口,在夜色中忽然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旁邊走出來。


    “你...”沈涼月語聲一頓,蹙眉道:“賀知節?”


    “我等你很久了,別來無恙啊,公爵大人。”


    賀知節走到他跟前,向沈涼月伸出手,可omega根本不理會他的殷勤,有些不耐煩地說:“你有事嗎?”


    “我的涼月,你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你忘了,我們也曾有過很親密的時光啊......在你需要我的信息素的時候。”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賀知節盯著他的目光令沈涼月渾身難受,好像被一隻毒蛇纏上,背脊一陣惡寒。


    “我隻是來提醒你,別忘了那個孩子的事。我的好大哥害你不淺,你要是想報複他,就嫁給我,這樣我們


    就都快活了。”


    “你這瘋子!”


    沈涼月繞開他往外走,賀知節倏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語氣癲狂地說:“難道真的是我想的那樣?你去前線一趟,就要跟他和好?你們又要在一起?!不,這不行!他憑什麽得到想要的一切?!憑什麽!”


    沈涼月又驚又怒,掙紮著怒喝道:“你放開我!”


    “他那麽蠢,不知道你有孩子,也不知道你流產,這你也能原諒他?!他就那麽好?!”賀知節額上曝出青色的血管,英俊的臉扭曲而駭人,“父親被他擠出軍部,在軍界他可是一手遮天了,他和賀家鬧翻,本應該一無所有,怎麽反倒越來越得意?!”


    “從小到大他都壓我一頭,看他得意、我就難受!所以沈涼月,你一定要嫁給我,他一定不能再得到你!”


    “衛兵、衛兵!來人!”


    沈涼月的手腕幾乎被他掰斷,賀知節已經完全瘋了,多年來對賀明風的嫉妒讓他徹底變成了一個病態的人,他把得到沈涼月看作戰勝賀明風唯一的方法,執著瘋魔比五年前更甚。


    “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擦著賀知節的臉飛了過去,賀知節惡狠狠地瞪了遠處的老管家一眼,“我絕對不會放棄的。”他放開沈涼月的手,轉身消失在夜色裏。


    老管家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急切地問:“少爺,您沒事吧?”


    “...沒事。”沈涼月捂著青紫了一圈的手腕,一顆心直到坐上了車還在驚悸地狂跳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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