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察在看似賓主盡歡氛圍中結束了,沈涼月上車後,美麗的臉上流露出明顯的疲態,他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疲憊的模樣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坐在另一邊的賀明風欲言又止,如果他還是他的未婚夫,他現在一定會抱住他,讓沈涼月在他懷裏安然地小憩一會兒,可他早已不是。


    兩廂無言地回到了軍官宿舍,沈涼月看也沒看賀明風,隨口敷衍地說:“再見,晚安。”


    他用鑰匙打開門,還沒來得及關上,一條手臂卡在了門縫裏。


    賀明風急急道:“...涼月,等等!”


    沈涼月拉開門,神色冷淡地看著他,“還有事嗎?”


    “唔...”賀明風站在門口,有些局促地說:“抱歉,你昨晚沒休息好吧?”沈涼月的眼光閃動了一下,聽到他接著又道:“我沒想到會鬧出那麽大的動靜,秘書拿來了肌肉鬆弛劑,我今天會注意的。”


    沈涼月垂下眼睛點了點頭,再次想關上門。


    “涼月...”賀明風抵住門板,他感受到沈涼月自打靶場後勉強壓抑的鬱鬱不快,心疼又懊悔地說:“我想跟你道歉。”


    “你剛才已經說過抱歉了,昨晚你很快就被電暈了,也不是太吵...”


    “不是為這件事,是為打靶場的事。”賀明風覷著他的神色,低低道:“我當年太蠢了,完全沒有顧及到你的心情......”


    沈涼月打斷他道:“已經過去很多年了,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有的、有意義,”賀明風用手扶住門框,在沈涼月明顯的抗拒情緒中,把心一橫、堅持地說:“就幾句話,讓我進去和你說清楚,好嗎?不會占用太多時間的,我知道今天你很累。”


    沈涼月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轉身向屋裏走去,賀明風跟在他身後掩上門。他必須抓住這個解釋的機會,否則沈涼月永遠都不會知道他那時真實的感受,賀明風快走了兩步抓住沈涼月的手,切切道:“涼月,我知道這也許聽上去很可笑,但你知道嗎,其實我在教他打靶的時候、心裏想的是小時候抱著你第一次用手/槍...跳舞的時候也是,我也會想起我們小時候一起學舞、互相踩腳的樣子......是我和你的回憶讓那些行為變得有趣,我


    心裏想的人——一直都是你。”


    沈涼月腳下一頓,隨後甩開賀明風的手冷笑了一聲,“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話?”他自顧自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用手指揉著自己的脹痛的太陽穴,冷冷地說:“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你不相信我嗎?”


    沈涼月俯身抱起來找他的雪球,撓著貓咪的下巴、看也不看賀明風,低低地嗤笑道:“你說雪球會信嗎?連它也會覺得離譜吧。”


    賀明風急走過來、半跪在沙發前,慌亂地說:“是、我也承認這很...很荒謬,但我在那個時候,真的看不清自己心、會產生這樣的迷惑......”


    “這感覺...就像我在養一株玫瑰花,從種子到幼苗,我每天為它澆水、施肥、捉蟲,我真的很愛它,也知道它長大後會開得很美。可在我們的感情應該開花結果的那四年,我們分開了。等我回來的時候,我的玫瑰已經變成了花園裏最美的花,我都不敢認它了......你知道嗎?我甚至有點不敢承認,這朵萬人矚目的玫瑰,就是我那株可愛的小花苗。”


    “你突然長大了,我有點不知所措,我覺得隻有你像以前一樣地依賴我,我才能繼續擁有你、不讓我的花被別人摘走......可我的玫瑰也不再需要我為他遮風擋雨、澆水施肥了。”賀明風的手有些發顫,他想再一次握住沈涼月的手,又怕還會被他甩開,“而這時候,另一個人好像很需要我,我在幫助他的時候又想起了照顧小玫瑰的感覺,這種錯覺讓我不停地犯蠢、讓我至今後悔。”


    他鼓起勇氣抓住沈涼月的手,把額頭抵在他微涼的手背上,懺悔般一字一字地說:“我請求你相信我的話,我從沒有不愛你......隻是太過在意、患得患失。”


    那時,沈涼月的種種好處令賀明風倍感壓力,襯得褚飛的不完美和笨拙都可愛起來,讓他想起小時候依賴他、崇拜他的沈涼月,這也許可以算是一種微妙的移情。雖然沈涼月和褚飛一點也不像,但賀明風之所以對褚飛分外地好,是因為在一定程度上把他當成了感情上的替身。在他擔憂自己配不上盛放的玫瑰時,褚飛的愛慕與仰視更滿足了alpha淺薄的虛榮心,讓他和真正的所愛漸行漸遠。


    人是多麽軟弱的


    動物,一段感情又要經曆多少懷疑和動搖?當賀明風真正認清自己的心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他親手澆灌的玫瑰,他心上的花園從此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沈涼月沉默了許久,而後緩緩地說:“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你想要我怎麽回應你呢?”


    賀明風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半跪在沙發旁、像一條依偎著主人的溫馴大狗,他把臉埋在沈涼月的手上,“我一定要向你道歉,並不是為了求自己的心安,而是想讓你不要再糾結難受。我知道你今天在打靶場不開心了,我很自責、很愧疚,我不希望你被那些事困擾,因此懷疑自己。你上次在那幅畫前說的話,讓我太心疼了,要是這次,你又產生了那樣的誤解,我真的......”


    他的嗓音有些哽,頓了頓才接著說:“我希望你知道,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你永遠是獨一無二的。”


    賀明風抬起頭,凝望著被他狠狠傷過的玫瑰,恨不能把自己淌血的心掏出來給沈涼月看看,那上麵從來都隻刻了他一個人的名字,“涼月,這些年,我真的懂了很多...我懂了你說的獨一無二,也懂了怎麽去愛一個人,真的。”


    沈涼月平靜地看著他,臉上並沒有顯露出動容的波瀾,隻是淡淡地問:“是麽?那怎麽才叫愛一個人呢?”


    賀明風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了一件往事:“你還記得嗎?在你的成人禮上,我沒有送你禮物,其實禮物就在我身上,我為了準備那個禮物,花了很久的時間......但是顧雲深大張旗鼓地送來了銀月王冠,我覺得我的禮物不是最好的、實在拿不出手,所以即使知道你很失望,還是對你說,我忘記了準備禮物。”


    他試探著與沈涼月的手十指交扣,慢慢道:“我把自己的情緒、臉麵置於你的心情之上,這讓我後來想起時常常很後悔。我那時不會愛你,我的太多做法其實是自私而不自知,可我現在知道了,我該把你的感受和需求放在第一位去考慮,重視你勝過我自己......”


    “其實無論你送給我什麽,我都覺得是最好的。”沈涼月歎息般地說:“我當時,真的很愛你。”


    “當時”兩字中包含了多少惘然,賀明風的心顫了一下,沈涼月從未如此直


    白地表達對他的感情,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累了,你也回去吧,晚安。”沈涼月似乎不願意與他再多說,側臉如同玉雕的像,絲毫不曾被賀明風方才的剖白觸動。


    “...那你早點休息,睡個好覺。”賀明風戀戀不舍地鬆開他的手,低著頭落寞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曾設想過沈涼月聽到這些話的反應,也許會憤怒地指責他的荒唐、又或許是遺憾傷感的落淚,卻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的無動於衷。


    難道一切的美好都隻能停留在過去?難道他們的感情隻能追憶當時?賀明風當然不甘心,可從沈涼月的態度上又看不到一丁點希望。他心事重重地吞下一顆安眠藥,又注射了肌肉鬆弛劑,像一具僵直的死屍般躺在床上。


    令人窒息的憂鬱苦悶和睡意一起襲來,心髒上像壓了一塊巨石,他的神智在被壓迫著向下沉降,卻在恍惚夢寐間聽到了一聲低回悵惘的輕歎。賀明風眉心一跳、掙紮著想清醒過來,試圖睜開眼睛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來到他的床邊,來者又是不是他想的那個人。可眼皮沉重如山,他用盡全力也無法掙脫沉重下墜的軀殼,意識被死死禁錮在身體裏、沉入到一片壓抑的黑暗之中。


    在昏天暗地中,有一隻潔白的手溫柔地輕撫著他的頭發——仿佛是晦暗世界裏唯一的救贖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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