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那天...”


    “是的、公爵大人來過,”秘書把最新的軍報放在辦公桌上,“否則您已經死了。”


    賀明風靠在椅背上,無力地低著頭道:“然後...他又走了....”


    “是的、您穿上褲子追出來的時候,公爵的飛船已經飛出老遠了。”這樣的對話每天都要重複數次,秘書已經爛熟於心。


    賀明風總是回憶起那幾天,他時常想不明白,沈涼月為什麽會來、又為什麽要走。也許就像沈涼月自己說的那樣,他來、隻是為了救賀明風的命,不代表他們之間仍有愛情。可賀明風尋偶症的根源,就在於他對沈涼月的極度渴望,沈涼月願意回應他的感情,才能徹底將他從痛苦中解救出來。他本以為自己得到了救贖,但那不過隻是事急從權的身體結合,完全不是治病良藥,隻是一針鎮痛嗎啡,在藥勁過去之後,把賀明風推進更深沉的絕望裏。


    無力彌合、更無法放棄,他跪在地上哽咽著拾起滿地的碎片,奢望能把碎掉的杯子重新拚湊好。不知費了多少勁兒,那些尖銳鋒利的碎片把他的身與心紮得鮮血淋漓,可是勉強粘上的杯子醜陋難看,根本沒人想要,隻有心如刀絞的賀明風強抓著破碎的杯子不放,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皇太子會在下個月正式即位,”秘書翻著行程道:“您是否要回帝星參加加冕儀式?”


    賀明風過了一會兒,才恍惚地抬起頭說:“...什麽?抱歉,我走神了。”


    “皇太子的加冕儀式,您是否要參加?”


    “當然!”賀明風猛地坐直身體,“提前準備好禮服,你和我一起回去。”沈涼月一定會出席加冕典禮,就算隻能見一麵也好。


    “...能不能換個人陪您回去?”


    “你說什麽?”


    “我是說,”秘書扶了扶眼鏡道:“我想加工資。”


    “可以。”賀明風拿起鋼筆在軍報上勾畫了兩筆,將所有的失落壓在心底,嚴肅地說:“通知參謀部開會,今天又要通宵了。”


    -


    -


    “加冕典禮會在教堂舉行,”顧雲深抱臂笑道:“你要不要挽著我的手?”


    沈涼月放下紅茶杯,無奈地說:“隻有皇後才能挽著你的手。”


    “


    那又怎麽樣?無論是我還是教皇,現在都不過是吉祥物而已,大家走個過場罷了。”顧雲深走到他對麵坐下,“但這種場麵,在星際時代可是罕見的,錯過豈不可惜?”


    “那天我父母都會到場,如果你不怕被當場打掉皇冠,就繼續胡說。”


    顧雲深大笑了幾聲,忽然壓低聲音:“一切塵埃落定,我也有時間關心我的好表弟——說吧,你失蹤的那幾天,去哪兒了?”


    沈涼月垂著眼睛沒說話,顧雲深用手指敲了敲桌麵,不肯放鬆地追問:“你的飛船在仙女座停了七天,你在那兒見了誰,嗯?”


    “你查我!”沈涼月有些心煩意亂地說:“我隻是去看星雲...”


    “我撒謊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和人幽會偷情這種事,我可是專家。”顧雲深輕哼了一聲,“姑姑把你交給我,我就得負責看好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是去見賀明風!”


    沈涼月猶豫了一下,終於歎息著和盤托出:“是的,我是去見他了......”


    他是可以死不承認,顧雲深拿他沒轍,但沈涼月需要顧雲深罵醒他——他需要一個人告訴他、他的決定沒有錯,他最近常常想起賀明風,隻是因為震驚和一點點感動。


    “...尋偶症?哈哈!”顧雲深誇張地拍了拍手,笑得前仰後合,“佩服佩服,難得我又學了一招,這可太有意思啦!沒看出來,賀明風在死纏爛打這方麵還真是個天才,虧他想得出來!”


    “我的傻表弟,你怎麽還這麽天真?”顧雲深摟著沈涼月的肩,語重心長地說:“我告訴你吧,alpha為了和omega睡覺,什麽謊都說得出來!”


    “我曾經追求過一個高嶺之花,用盡了浪漫手段他都抵死不肯跟我睡覺。最後,我洗了一晚上的冷水澡,第二天果然發了燒,我跟他說是因為想他才病了,他感動得夠嗆,當晚就和我滾到床上,那一夜真是...嘖嘖嘖、回味無窮!”


    “...然後呢?”


    顧雲深端起紅茶喝了一口,輕笑著說:“哪兒還有什麽然後?現在我連他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就記得他有個漂亮屁股!”


    沈涼月感覺到一口氣噎在咽喉,半天後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在感情上真是個垃圾...”


    “他是很美,那又怎麽樣呢?


    一個輩子隻睡一個人,不膩嗎?”顧雲深絲毫不以為意,他極為確定地說:“賀明風讓你看見的淒慘模樣,不過是精心設計的釣魚圈套,就像我洗的那個冷水澡一樣,都是苦肉計,隻不過他比我更肯下本而已!唉,這也確實不能怪你,沒有幾個omega擋得住這招兒。我以為我的花招已經夠多了,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和他比、我輸了,這招兒真他媽深情、真他媽絕!”


    沈涼月忍不住道:“...他跟你不一樣。”


    “這孩子,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呢!”顧雲深不滿地撇了撇嘴,“什麽尋偶症,根本是個偽命題,我可不信。一輩子隻有一個omega的alpha,沒人會羨慕他、誇讚他癡情,我們都會覺得他是個腦子有病的蠢蛋,占有omega是alpha的本能天性。”


    他冷笑著又道:“你知不知道什麽叫頂級alpha?我們擁有更好的外貌、更多的財富、更高的地位、更強的信息素,擁有一切讓人羨慕的資源,沾上就是賺到。主動撲過來的omega都不知道有多少,任我們隨便挑,露水情緣也願意。這種情況下,誰會得那種荒唐的病?還說什麽非你不可、為情而死,誒呦,別逗了,這是個笑話嗎?”


    “照你這麽說...我也是個笑話嗎?”


    “小月亮,你當然不是笑話,你是我親愛的表弟,是帝國最美、最尊貴的omega,”顧雲深拍著他的手背沉聲說:“但你真的,別再做夢了。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童話,都是赤/裸的欲望和肮髒的利益交換——在這方麵看淡點吧,遊戲人生不好嗎?”


    沈涼月說不出話來,他覺得這個世界並不是顧雲深講的那樣,但又不得不承認,顧雲深的話是毫無隱瞞的肺腑之言。高級動物也還是動物,在某種程度上,alpha與omega的關係就是這樣充滿了動物性,人們心安理得地把不忠推脫給本能。


    -


    -


    帝星大教堂中,繡著皇室標誌的金絲地毯直鋪到大門外,聖歌回蕩、小花童們歡笑著拋灑花瓣,帝國的大多數民眾對皇室仍保有敬意,在議會激進派的反對聲中,這場加冕儀式依然耗資巨大、輝煌隆重。


    賀明風穿著火紅的騎士軍裝和鑲著白貂皮的半肩披風,期待又忐忑地站在門口,他希望沈涼月能早點來,這樣他們也許能在典禮


    開始前說上幾句話。他在賓客如雲的大教堂等著沈涼月的到來,陽光照在尖頂上、彩色玻璃反射著炫目的光,這一切都讓賀明風突然生出一種顛倒妄想——如果這是他們的婚禮該有多好!


    若是沒有那些誤會,五年前他就該和沈涼月完成婚約,在神的祝福中交換一輩子相愛相守的誓言,這些人也會是他們婚禮的座上賓,在此處見證他們的快樂和幸福。如果時間能倒流回溯,賀明風真的願意用自己的所有去換,哪怕隻能換來婚禮的那一天也好!


    有人被簇擁著走了過來,賀明風抬眼望去,隻見沈涼月的父母被搭話的人群包圍。他的心裏顫了一下,腳下有些躊躇,當年他被沈家拒之門外,現在根本沒臉去見這二位長輩。但在賀明風與生父鬧翻後,這世界上他視為親人的隻有曾給他許多溫情的沈氏夫婦,他怎能毫無禮貌地避而不見?


    賀明風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恭敬地低下頭道:“沈先生,沈夫人...”


    可他醞釀了許久的問候還沒出口,優雅美麗的沈夫人腳步不停地挽著丈夫從他身邊無視地走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賀明風。


    賀明風渾身僵硬地立在原地,怔怔看著她華麗斑斕的裙擺飄然而去,繼續與眾人談笑風生,隻把他尷尬地丟在原地。即使沈涼月要和他解除婚約,沈夫人也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重話,她是看著賀明風長大的,她以前是那麽疼他,她曾說過想要當他的母親......


    他本該在這裏真正地成為她的兒子,但現在,愛情和親情都成了泡影。賀明風麻木地呆呆站著,過了一會兒,他聽見猛然爆發的歡呼聲——白鴿自由地飛翔、漫天花瓣飄落,盛裝的沈涼月從一架豪華的馬車上款款而出,他漂亮的銀發在陽光下閃耀,流轉的眼波顧盼生輝、神采飛揚,真像一輪光華璀璨的滿月,引得人間萬姓仰頭而觀。


    如果這是他們的婚禮,他會在這一刻笑意盈盈地向他走來,讓賀明風為他戴上戒指,允許他在神前親吻他,一輩子隻屬於他。


    可惜,這不是。


    沈涼月也從他身邊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他身邊圍著的人太多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賀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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