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苦的佛印停在季崢頭上一寸之地,被龍氣格擋無法寸進。


    “如果你修成了九世金身還有可能傷我,可惜。”季崢轉頭看向恒苦,這一來一回的功夫方謙已然回到了他身邊。


    而城西軍也重新列陣集結,困住了闖入者。


    恒苦看著方謙和季崢搖了搖頭:“可惜了。”


    方謙一臉疑惑地看向恒苦:“可惜什麽?”


    恒苦長歎一聲說道:“我是在替我自己可惜。”若非執念他不會散去功德,功德必然能破季崢護體龍氣,可若沒有執念他也不會攪在塵世紛爭當中。


    “今夜是最後一次,貧僧放下了。”


    九世修佛,到最終還是心生執念,卻不想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恒苦說完竟盤膝而坐,一道道功德金光纏繞在他周圍融入體中,竟轉瞬之間修成了半個金身。


    方謙看得歎為觀止:“他這是渡了最後一道劫?還有這樣的渡劫的嗎?”


    為執念消磨了滿身功德,如今又散去執念直接修出金身。也不知道是該感慨這人運氣好,還是他天生該成佛的。


    恒苦修出金身之後,重新站起身,眼角眉梢俱是慈悲笑意,整個人看起來當真成了純淨的佛子。他執佛禮一拜,然後主動送出了雙手,任由城西軍將他帶了下去。


    方謙無奈看了眼恒苦的背影,隨即收回視線問道:“我們去前麵看看?”


    “好。”季崢應了一聲,目光看向遠處的華蓋殿,那裏是戰火最盛的地方,紅色的火焰點燃了宮闕。


    “殿下……”城西軍中的小將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阻攔。不管前殿戰火如何,他們的任務始終隻是保護季崢的安全。


    小將這麽想著,便單膝跪了下來請命道:“請殿下去內殿暫避,我等自當去前麵打探消息。”


    在季崢回答前,方謙先拍了拍那小將士的肩膀:“沒事,要是前麵淪陷了,我們這兒也安全不到哪兒去。”


    更何況……想到華蓋宮中的那一位,方謙長歎了一聲:“前麵可能比我們這裏更安全。”


    ……


    蕭宸和蕭呈恩趕來逼宮自然不會是毫無準備的。


    除了季崢那邊拍了數位高手偷襲之外,兩人勾連了安山王,在宵禁之前聯通守衛打開城門放鎮北軍入城。駐紮在城外的城西軍也以護太子為由殺入城中,霎時間整個京畿也淪為戰地。


    廝殺漫天。


    京中原本的禁衛在兩位皇子逼宮時便已經緊急調入宮中,想要護城需要調遣陛下的令牌,召膘騎軍入城,能最快達成這件事的隻有程臻。


    隻要程臻不在宮中,他們便立於不敗之地。


    蕭宸和蕭呈恩原本是這麽以為的!


    在威壓蔓延出殿外的那一刻,林少珺便衝了上前,試圖用低音幫蕭宸抵禦,然而長笛卻在威壓下直接崩裂開。碎片劃傷了林少珺的臉頰。


    林少珺也吐了一口血,半跪在蕭宸旁邊。


    蕭呈恩臉色一片慘白,他半伏在地上高聲喊道:“父皇!你要殺了我們不成?!”


    蒼老的聲音從宮內傳了出來:“逼宮是死罪,不該殺嗎?”


    蕭宸和蕭呈恩對這道聲音本能地畏懼,同時低下了頭,蕭宸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心思雜亂之下脫口說道:“父皇,兒臣不服啊!父皇!”


    “這天下是朕的,朕說給誰就給誰。”這是他最疼愛的兩個兒子,裏麵的人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你們走吧,朕就當你們從未來過。”


    大雪紛紛落下,灑在蕭宸和蕭呈恩的身上,蕭宸握著手中長劍,十指用力到青白。他知道自己這一次要退走了,就再沒有機會了。


    裏麵的人是他的父皇,但是皇家並沒有血脈親情!殺了他,就還有機會!


    邪念一瞬而起,然而還不等他起身,極重的威壓直接拍在他身上。林少珺猛地撲到蕭宸身上幫他分擔了一半,但即便如此兩人的骨骼也一瞬間被拍碎了一般,無法再起身。


    蕭呈恩跪在身側,眼看著兩人的慘狀,一瞬間萬念俱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下玉階,而大殿之內的威壓如潮水般直接退了下去。


    而此時季崢和方謙已經來到了玉階之下,舉著一把油紙傘看著華蓋殿前的幾人。


    季崢嘴角微挑,露出諷刺的笑容。


    這就是親情?即便逼宮了也不舍得直接處決?


    他抬頭看了一眼依舊緊閉的華蓋殿,揮手示意道:“拿下他們。”


    “是。”


    蕭宸和蕭呈恩所帶來的人馬早已所剩無幾,在城西軍趕到後便被全部鎮壓。季崢身後的守衛快速上前壓住沒有任何抵抗的蕭呈恩,將上方的蕭宸和林少珺也壓了下來。


    華蓋殿中全程沒有任何動靜,像是默認了季崢的行為。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憑空出現,直奔林少珺的方向,將林少珺搶入懷中。守衛一愣,紛紛舉起刀劍。


    季崢看到人影時愣了一瞬,即便對方蒙著麵,他也一眼便認出那人正是林少信,當即厲聲說道:“住手!讓他走吧。”


    林少信抱著林少珺回頭深深地看了季崢一眼,隨即未發一言飛身而去。


    季崢望著林少信的背影,眼底有些蒼涼。那是他僅存的家人,但這一次林少信卻不是為自己而來。


    再親密的摯友,長大了也總有分開的一日。但他們彼此能互一日便護一日,下次見麵還能提一壺酒,也就夠了。


    季崢手心一熱,他轉頭看向方謙,神色很快放鬆了下來,他如今也有自己的畢生所求。


    方謙也一眼認出了林少信,畢竟對方的身形實在過於好辨認,而對方之所以從清美變成如今的健碩裏麵有他的一份鍋:“既然都在京城,很快就會見上。”


    “好。”季崢應了一聲,踱步走到玉階前:“是否要改日?”


    他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但是再次之人皆懂他話中的含義。今日兩名皇子逼宮,安山王叛軍入京,整個京城戰火未消。


    明日怎麽看都不適合繼續舉辦登基大典。


    然而沒過多久,華蓋殿中便再次傳出一道聲音:“明日是吉日不宜改動,太子還是回去準備登基吧。”


    季崢冷笑一聲,拉住方謙返回東宮。


    ……


    那人執著於明日舉行大典,必然有後續一係列的準備。


    四更時,戚若雲進宮見季崢。


    這白衣公子剛參加完城中的廝殺,也是一身血腥,進東宮之後來不及說話先灌了一大口涼茶,隨即才說道:“這次血洗並非完全沒有好處,明日大典上都已經換上了我們的人。而且原本百姓是允許在成華宮外觀禮的,但經過這一夜的傷亡,估計不會有多少人到場。”


    戚若雲話音停頓了片刻,才長歎一句道:“這一夜對外統計傷七千人,死六百人。實際死傷早已過萬。”


    這樣大規模的打鬥,不過交戰雙方,就是卷進來的百姓都不知幾人了。


    方謙聞言沉默了一下:“你們都覺得他會在大典上利用周圍的人做什麽?”


    他不知道為何越臨近天明時,心中越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卻並非是源自於明日一早的大典。


    甚至那個人會護著他,確保大典能順利進行。


    修真者溝通天地,對危機多少有一些感應。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了想帶季崢一走了之的打算。


    “應該不會那麽簡單,恕我直言那位皇帝陛下仿佛比我們更急於讓季師弟登基。”戚若雲說完之後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一個晚上的廝殺,他已經很累了:“你有什麽想法就快點說,我看看還來不來得及安排。”


    方謙見戚若雲一副快要累斷氣的模樣,無奈地給他倒了一杯茶,眉頭卻已然緊蹙:“大典之後新帝要去清風台祭天……”


    戚若雲聞言反倒鬆了口氣:“你放心,路上我們已經安排妥當,比宮裏麵要安全。”


    方謙沉默了片刻,最終長歎一聲道:“但願如此。”


    大雪到五更天時驟然停了下來,禮部儀仗相關的人早早等在大殿外。宮女捧著禮服魚貫而入,準備幫季崢更換時,方謙卻上前取走了宮女手上的華服,親手披在季崢身上:“我等你回來。”


    季崢一笑突然伸手抱住方謙,傳音說道:“大師兄,別忘了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知道我的真身,他殺不了我。”


    龍族即便修為尚不如人修時也依舊是萬獸之主,或許能用邪術囚龍,但真想殺死龍族並沒有那麽容易。


    “我知道。”方謙等季崢鬆手之後退開半步,在幾個宮女的協助下,幫季崢整理好衣冠。


    寅時三刻,季崢整裝結束,推開東宮的大門走了出來。


    臨近冬至,天亮的晚。此時外麵依舊用宮燈取亮,殿外地上的鮮血早已經被打掃幹淨。


    季崢一路從東宮走過泰華門,即便經過昨夜的夜殺仍有不少百姓前來觀禮,當他路過時盡數跪下山呼萬歲。


    季崢走到玄武殿外,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殿前,在他出現的一刻紛紛下跪朝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季崢腳步未停走到最高的位置上,他和這個王朝並不熟悉。


    但這個王朝從今日起,便屬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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