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風格與整個風沙砥礪的滄浪洲都完全不同,白石砌成的小亭中已經擺出了一桌精致的酒菜。蕭執與季崢客套了好一番,最終還是推脫公務,晚上定擺宴賠罪,隨後留下十七作陪。


    “這便是你們城西王府的待客之道?”方謙坐在季崢的肩膀上晃了晃腳,有點可惜的看著滿桌自己吃不到的菜肴。


    季崢掀了一下衣袍落座,庭院中的困陣此時仍是被那些難得一用的修煉者們玩兒命似的加持著,與守衛一同躲在庭院外不遠的地方時刻準備。經過方才那一番纏鬥,季崢心中有六成勝算,可以將布陣人殺絕。


    隻是……他還要等入夜。


    麵對眼前的酒菜,季崢一口未動。


    十七不由一笑,抬手倒出一杯靈酒,卻是送到了小瓷人的麵前:“你懷裏這小東西也很喜歡王府的靈酒。雖說他沒有嘴喝不了,不過嗅嗅味道也是不錯。何況我與他心意相通,說不定也能找出辦法,讓他一解酒饞?”


    季崢原本將注意力放在四周,但心意相通這四個字又將他強行將他拉扯了回來,心中忍不住一陣惱怒。他緊蹙著眉峰,低頭和懷中的小瓷人四目相對,隨即便看到小瓷人拚了命的搖頭。


    鬼才和這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女人心意相通,方謙無奈的推了推眼前碩大的酒杯,這麽大的玩意是給他洗澡用的嗎?結果酒杯沒有推開,卻把手推掉了一個碎片。


    方謙頗為心虛的將手收了回來,卻被季崢更快一步的按住。


    季崢眼神中一片暗沉,小瓷人的特殊材料,想要修補並不容易。


    方謙安撫性的拍了拍季崢的手臂,其實他又沒死,早晚要回到自己的身體當中。不敢胡亂嚐試回去一方麵是對那個沒有出口世界的厭煩,另一方麵主要還是放不下這個傻小子。


    也不知道他抽什麽瘋跑自己跑到了到太桁仙門外,還把自己送到了皇室當中。


    這虎穴進好進,出恐怕沒那麽容易。


    “我不是什麽東西,但我能聽到你的話,不算心意相通嗎?”十七含笑將兩人之間的動作收在眼中,隨即問向季崢:“總是小東西小東西地叫,還不知他本名叫什麽。”


    季崢看著小瓷人冷冷一笑回答道:“他叫老東西。”


    叫你大爺!方謙白了一眼,小孩長大就不聽話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季崢好像對小瓷人的態度改變了?


    正在方謙沉思時,突然聽見十七遞來一聲傳音:“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器靈,也知道你不肯對我泄露你的真身。在王府內,你的每一絲心念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所以奉勸你最好不要節外生枝。否則,我拚了被王爺怪罪,一身修為俱無,也一定會殺了季崢。”


    方謙一愣,扭頭望向十七。這個漂亮的女人嘴角掛著溫和的笑容,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殺氣,但是他心裏清楚她是認真的。


    她從一開始,設下房中的陣法就不是為了防止自己跑。目的其實隻有一個……讓季崢死。


    季崢還是寒著臉,看自家小瓷人和十七瘋狂的眼神交流。他沉默片刻,低聲:“姑娘請便,我有話要單獨與這老東西講。”


    “當然可以,十七也有事要做就不繼續作陪了。”十七對季崢笑得親熱,方謙卻是心底生寒。


    十七又看了小瓷人一眼,便起身離開。待十七離開庭院後,季崢將桌上的酒菜往邊上一掃,擺好了小瓷人,與他四目相對。


    方謙原本想教育一下季崢“自投羅網”的行為,他擼起袖子還沒動手就對上季崢的目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將裂開的手掌背在身後。


    季崢沒有錯過方謙的動作,卻已經無心深究:“是你?”他的嗓音很啞,像是惴惴不安般補充了一句:“對嗎?”


    你這樣說我哪兒知道你問的是誰。方謙有些頭大,他不敢過多的思考,以免被十七聽到自己的聲音,這對一個土疙瘩腦袋來說實在有些艱難。


    季崢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小瓷人的回答,到最後自己先笑了一聲,伸出手指抵住小瓷人的額頭:“沒關係,已經足夠了。”


    方謙不明所以的看了季崢一眼,但最終,他再一次放空了自己。


    他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季崢,但這些必須等到從王府安全地撤離之後,隻怕今晚的夜宴,宴無好宴。


    “兵來將擋。”季崢明明聽不到方謙的聲音,卻仿佛看出了他的表情:“別怕,我會保護你。”


    方謙愣了一下,揚眉一笑。


    笑話……他望舒仙君,何時怕過


    ……


    蕭執的書房前,十七輕輕推門而入。


    城西王府中,蕭執光書房便有三處。這一間最小,最簡樸。也唯獨這一間設有陣法,隻有蕭執與十七才能入內,就連收拾灑掃的事,也都由十七親自去做。


    十七走進書房,麵沉如水。


    蕭執坐在榻上,眉頭緊鎖。見十七來了,他眼中的陰狠才有些許緩和,竟站起身來,主動迎接十七,聲音溫柔:“怎麽樣,心情好一些了嗎?”


    十七知道他眼中的深情都不是看向自己的,不由又覺得有些諷刺。書房中掛滿了蕭執的畫,或坐或立,俱是女子畫像。這些畫像中人瞧身段,俱與十七相似,卻沒有一張畫像繪有麵目。


    案上還鋪著一張未成的新畫,仍是女子繪像,穿的衣服也與十七一模一樣,卻是半遮半掩露出背後一朵碩大的牡丹花。


    蕭執仿佛根本沒察覺十七內心的震動。他脫去十七身上的舞衣,指尖細細撫摸她光潔背脊上的牡丹圖,微笑道:“你的傷,要不要我請人來看看。”


    十七斂眉輕笑了一聲:“不知王爺要找什麽通天人士,來治我區區一個器靈的傷?”


    蕭執的指尖停下了下來,再看向十七的眼神莫名有些嫌惡,更有些痛心。十七將舞衣件件披上,又對蕭執一笑:“是十七頂撞了王爺,請王爺責罰便是。”


    蕭執沒有續著十七的話說。他盯著十七的臉許久,才終於找回了自己往昔的柔情來,說話間卻已是公事公辦的冷漠:“我聽說你昨晚便與他交過手?”


    “是。”


    蕭執眯起了眼眸:“他不過金丹期修為,能從你的手中逃出城西王府?”


    十七頓了頓,才回答道:“他有龍氣。”


    四個字一出,十七便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被蕭執猛地卡緊。看起來溫柔從容的城西王猛地便將十七整個人狠狠地推到牆邊:“那你昨天為何不說?”


    十七沒有回答。她望著蕭執,竟露出一絲柔婉清新的笑出來。


    城西王並不憐香惜玉,隻是稍一鬆手,然後再次將十七撞在牆上:“如果你前麵沒有提醒我,那你現在這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是想要殺死她嗎?”


    “或許,是為了躲避王爺的懲罰?”十七的氣息被蕭執緊緊扼住,可她仍在試著笑,雙手扶住蕭執的手,“王爺,我不想死。”


    她的手順著蕭執的手腕輕輕摸了過去,毫不掩飾地用自己所有的手段去挑逗蕭執。


    蕭執看著十七。他沒有鬆手,而是就著這樣的姿勢直接吻了下去。


    ……


    夜幕降臨,王府四處掛起了宮燈,青色的幔帳隨風而漾,襯得燈火像是隱於薄雲背後的點點星光。


    不遠處,琴觴恣怡悅,幾個婀娜的女娥舉著精致的菜肴在幔帳間穿梭。


    一曲未停,十七踏歌而至,她換了一身月白色的水袖長袍,裙角上繡著展翅欲飛的淡紫色蝴蝶,同色的流蘇墜在額前,隨著她輕盈的步伐而左右搖擺。


    她來到長亭內,含笑看著依舊坐在原處的季崢:“公子,王爺有請。”


    季崢如今已經恢複了本來的容貌,聞言將小瓷人放回肩膀上,舉步走出屋門。


    “你想逃離王府嗎?”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十七突然輕聲說道:“我可以幫你離開。”


    季崢終於轉頭看了一眼十七,神色卻有些莫測:“不想。”


    季崢當然不想,如今想要找的人其實已經找到了,但也因此更加迫切的想要去往那個地方。


    那個人本該鬆花釀酒,春水煎茶,日談風雅的。


    怎麽可以困在甚至沒有辦法開口的瓷娃娃身上,季崢舍不得,也不願意。


    “那真可惜。”十七笑了笑也沒有在意,轉過頭在前麵引路。


    西城王蕭執在正廳設宴,季崢等人還沒走近時,便聽到陣陣仙樂聲起,一位穿著薄沙的姑娘站在巨大的鼓上,在季崢踏進來時,腳尖一點生生地踏出了激昂的戰鼓聲。


    坐在主座上的蕭執微微一笑,點了一下自己身旁的位置:“請坐,不必拘束。”


    季崢一眼便認出在座幾人基本都是昨日圍剿過自己的人,他神色不變自然地坐在了蕭執指給他的位置上,卻絲毫沒有動筷子的打算。


    倒是呆在他懷中的方謙探出頭看了一眼酒席,覺得自己這一天天簡直苦悶。


    “怎麽,不和胃口?”蕭執問完見季崢絲毫沒有回答的打算倒也不太在意,隨著錚錚戰鼓聲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鼓點繼續說道:“本王早年曾和父王一同出征,平生不好別的音律,就隻喜歡這戰鼓,不知阿崢可聽得慣?”


    季崢低頭看著懷中方謙神色一軟,如今距離子夜時分還差一段時候,他停頓了片刻直接了當的問道:“王爺想要什麽?不妨直說。”


    蕭執沒想到季崢如此直白,一愣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本王確實想……借你的龍氣一用。”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戰鼓聲變得更加尖銳急躁,仿佛直接將人拉進戰場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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