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崢蹙眉看著眼前的人,他看起來好像認得自己,但自己對他卻並無印象。既然是“無關緊要”的人,眼看著對方有纏上來的趨勢,季崢幹脆利落地就抽出了劍。


    那人臉色一僵,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他看不透季崢的修為,自然也知道這小子的修為要高出很多。二人眼下距得近,若季崢想殺人,他恐怕……


    隻是轉念一想自己身邊都是金丹仙人,想來總不會坐視季崢這個黃毛小兒當著他們的麵放肆,便又有恃無恐了起來:“我聽說你們太桁仙門的望舒仙君已經不在了,這一次看誰還能護著你。”


    季崢聽到方謙的名諱,愣了一下眉頭微蹙,反而不急著出劍了:“你說什麽?”


    那人冷哼了一聲:“季師弟當真是貴人多忘事,還記得月牙泉挑靈泉水的任務嗎?當年若不是為了你,我怎麽會被你那個好師兄逐出師門!”


    季崢聞言一愣,塵封已久的記憶被重新翻了出來,這才憶起眼前的人正是鑒鬆堂的那名姓徐叫徐歸的弟子,可是被師兄逐出師門又是怎麽回事?


    那人趁著季崢發愣的時機後退半步,暗中催促左右:“快上,他就是皇室要的那個人,盡量抓活的。”


    徐歸這一句如同廢話。若非為了季崢,那幾名金丹仙人又怎會任他這小嘍囉狐假虎威這麽些時日。徐歸話剛出口,他們就已經出手了。


    四位金丹仙人齊齊出手,聲勢不可謂不驚人,連帶著整片山林都震動了起來。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季崢的劍更快。在幾人勢頭無可回避之時,他的劍直接出手了,轉眼之間便將幾人屠戮殆盡,每個人的眉心都帶著一點血痕。


    雖然聽說劍修是修煉者中最容易越級殺人的那一類,但季崢如此輕而易舉地擊殺幾名金丹仙人,徐歸還是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甚至失去了逃走勇氣。


    而季崢的劍鋒也順勢架到了徐歸的脖子上,目光森冷。


    徐歸的身形不住顫抖:“別……別殺我,同門一場我也不想來這裏堵你,都是他們……是他們逼我的!”


    季崢沉著臉問道:“當年是怎麽回事?什麽叫為了我被逐出師門。”


    徐歸原本充滿畏懼的眼神裏突然出現了一抹恨意,更因那經年的憤怒甚至停止了身體的顫抖,他抬起頭卻又在季崢的殺意中瑟縮了一下身體:“這個問題不是更應該去問問你的那位好師兄嗎?”


    季崢的劍鋒緊緊一抵,徐歸的脖子上頓時出現了一線血痕。可這時的徐歸反而豁出去了一般,竭力嘶嚷了起來:“把你放到外門的是他,因為你把我逐出師門的也是他。什麽仙風道骨,不過是反複無常,卻要他人去死的小人罷了!”


    徐歸的脖子緩緩流著血。季崢眼神陰暗:“說清楚,你在說誰?”


    “還能有誰?”徐歸陰沉沉地一笑,咬牙切齒地說道:“就是方謙!”


    方謙被自己的名字拉扯住神智,剛一回身卻差點從季崢的肩膀上掉下去。他下意識地拉扯了一下手邊的東西,卻是季崢的頭發。


    嗯?這都怎麽回事?


    季崢被徐歸的那一聲裏的恨意勾起殺心,剛要下手,卻被後頸的一陣扯痛給驚醒。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托,將從自己肩上落下去的小瓷人接了個正著。小瓷人比起在太桁時還要靈動不少,窩在他的掌心裏,歪著腦袋看著四周,似乎有無限的疑問。


    季崢皺著眉,不知道這小東西怎麽突然動了。他將小瓷人放回肩膀上,壓著嗓子按了一下它:“別鬧,坐好。”


    方謙眼看著季崢伸來的手如此巨大,想逃也無處可溜,生生被摁得往後仰了下去。方謙眼疾手快將短短的手臂插入季崢的發間,才得以沒掉下去。


    比起憤怒,他更多是覺得荒唐。他的眼角瞥見徐歸的袖子底下露出些微機擴的痕跡來。


    袖箭?兩人離得這樣近的距離,若袖箭是被人以法力加持過,那季崢就萬沒有躲避得開的道理。


    方謙一時著急。顧不得自己差點從季崢肩膀上掉下去的事,當時就像叫喊:你……


    方謙才發現這個身體的嘴是假的!根本張不開,也沒辦法傳音。


    這是誰做的!還不如他的小木人!


    然而他完全忘了,小木人是因為自己在上麵遺留一絲神識才能夠施展傳音,他可從沒給小木人雕過嘴。


    好在季崢本就是很有戒心、極其敏銳的人。徐歸殺機剛動,季崢的劍卻更快,幹脆利落的一道血線高高飛出,季崢還不忘用指腹摁住小木人的雙眼。


    別摁啦!再摁我就要掉下去了!


    其實方謙還覺得這個圓臉人挺麵熟,想多看看。但也因為季崢的手指頭將他堵了個嚴實而未遂了。


    方謙往後仰了半晌,總算從季崢手指的圍追堵截裏鑽了出來。轉過頭卻看到季崢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那曾經他最惶恐的一段時日,四麵楚歌無處安生,隻能躲在不見陽光的角落當中,甚至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搞不清楚,最先學會的是辨別他人的惡意和恨。


    所以他認準了是大師兄指使的鑒鬆堂,一廂情願的恨了那麽久,但今天卻告訴他不是的……


    季崢突然有些想笑。他真是愚蠢啊,被自己心中的那一線“恨”蒙蔽了雙眼,將那個人的好從頭到尾忽略了全,卻在追悔莫及後,嚐遍了痛徹心扉的滋味。


    方謙看著明顯走神的季崢,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有點硬。


    就算他這個瓷娃娃沒什麽觸覺,也分明能從皮膚凹陷裏看出來,手感不行。嘖嘖,孩子長大了,依舊這麽瘦。沒勁。


    小瓷人的舉動總算換回了季崢的神智,他看了一眼坐在肩膀上的小人,和方謙一模一樣的眉眼讓他心中一軟。“我們走吧。”


    所以到底要去哪兒?太桁仙門內現在怎麽樣了?不知道外麵有很多人在狙你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瓷人製作的問題,憤怒下兩眼竟然滲出淚水,氣鼓鼓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軟萌。


    季崢自然不會過多注意小瓷人的變化,在簡單安撫了一下對方後,快速離開了隗陰山。


    為了不引起仙門中人的注意,季崢特意改變容貌,隱藏起修為,日夜兼程地趕往滄浪洲。


    隻是可憐了方謙,他一直試圖用手寫來闡明身份,但絕大部分時間都被季崢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儲物袋中。


    說實話……這個感覺還不如呆在那個莫名其妙全是霧氣的地方。


    ……


    滄浪洲。


    雲中客棧上房。


    季崢總算停下了腳步,他將小瓷人放了出來,安置在窗台邊上。這幾日不眠不休趕路並不覺得什麽,猛然一停原本被壓下去的思念才重新泛濫了起來。


    他很想他。


    季崢伸手輕輕碰了碰和方謙一模一樣的小瓷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他在穀底,估計曬不了多少太陽。你多曬曬。”


    我謝謝你啊!


    小瓷人很想翻個大白眼,然而季崢已經離開了房間。不知道是不是現在變成了瓷人的關係,方謙感覺到季崢關門的那一瞬間,自己渾身上下的關節都在叮當作響。


    他自窗台上往下望,猶豫了很久。


    他對這個小瓷人的結實程度沒有概念,不敢冒跌個粉身碎骨的險。他揪住了窗邊的蘭草,借著蘭草垂下的空擋他成功蹦到了窗邊的小桌台。然後再沿著桌腿一點點地蹭了下去,在此過程中方謙甚至很懷念自己那具木頭疙瘩的身體,畢竟怎麽摔都不會壞。


    好不容易下來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到底要怎麽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季崢呢?


    辦法總比困難多。小瓷人眼見一旁還有個炭盆,頓時心生一計。他好不容易才抱了一塊炭火出來,專心致誌地在地上寫下:我是方謙。


    為了避免寫太小季崢看不到,方謙還特地想把字寫大一點。可小瓷人力有不逮,也著不好炭筆的力道,簡簡單單一個筆畫,它也是寫得斷斷續續,好幾個彎折,更不提他的身軀在地板上跟著爬來爬去,將自己寫下的筆畫給擦糊了。


    下筆之前,小瓷人還特地動用了一下現在的土疙瘩腦袋,覺得隻寫方謙倆字不夠說明問題,怎麽著也得寫滿四個字才行。


    不料寫字難度大大超乎他的想象,僅“我是”二字他就已經寫得模模糊糊,難以讓人看清楚。小瓷人惆悵了一會兒,隻恨爹娘給自己起了個謙字,寫起來估計更難。不過方是個好姓,哪怕隻寫“我是方”,可能也看得懂?


    然後在他還沒寫成方的第二筆時,季崢重新推門走了回來,猶豫沒注意腳下,順勢一腳踩滅了小瓷人好不容易寫出來的字。


    方謙氣急整個人撲上去撞到季崢的腿上,季崢這才注意到下麵的小人,微微蹙眉不知道自家小瓷人怎麽從窗台上下來的,怎麽又髒成這樣了。便轉身又叫小二取了水,將小瓷人從頭到腳擦得幹幹淨淨。


    小瓷人起先還在氣悶,轉頭又出了點子。他將手沾水,試圖在桌麵上寫字,但水一點也不聽話,很快就自己結連成片,看不出個字形。


    季崢目光柔和,點了點小瓷人:“這麽喜歡玩水?”


    你才喜歡玩水!小瓷人痛苦地就地一坐,將自己的腦袋敲得叮叮當當。


    季崢有些意外,看起來它還真挺喜歡玩水的?


    季崢猶豫了一下,心念一動直接將小瓷人放進了一旁的水盆當中。小瓷人入水後果不其然地直接沉了下去。


    他自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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