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台是先祖立下的,用於懲罰修心不穩的弟子,以免弟子滋生心魔。而方謙此時雖然未有心魔卻已經滋生了心結,不上問心台他挺不過十年時間。


    問心台上,方謙站在巨劍之前,一襲白衣獵獵仿佛隨時羽化而去,蒼涼的聲音仿佛自蒼穹而來。


    “一問修心可固?”


    方謙目光平靜:“依舊。”


    “二問初心可改?”


    “不改。”


    “三問修行為何?”


    這一次方謙稍微停頓了一下,目光依舊清明:“為蒼生,為仙門,為自己。”


    方謙回答的先後是他心中位置的先後,蒼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衡量他的話是否屬心。


    很快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四問劍心為何?”


    方謙的目光不自覺地偏向手中鈞弘,嘴角微微勾起:“是我的道。”


    “五問……”


    ……


    “九問可有悔?”


    前麵八個問題方謙都回答的很快,一問一答不過一刻鍾而已。直到這個問題時,方謙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卻許久沒有回答。


    直到空中烏雲積聚,方謙才一字一字地說道:“不悔。”


    烏雲盤旋,巨劍上隱有雷光閃過,須臾歸於平靜。


    “十問可有愧?”


    這一次方謙沒有停頓太久的時間,他抬頭看著蒼穹,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灑落下來。問心台上無法用靈氣遮擋,雪花直接掛在了他的發髻肩膀、眼角眉梢上麵,更顯得整個人如同冰雕雪刻的一樣。


    “有愧。”


    空中再次凝聚出深黑色的雲,那巨劍上的電光閃爍,凝結成利刃從他的肩膀刺了進去。


    方謙不自覺退了半步,他抬袖擦去嘴邊溢出的鮮血,重新站回了原來的位置。


    “十問可有愧?”


    “有。”方謙沉聲說道:“我有愧。”


    尚未散去的電弧重新凝聚起來,這一次打在了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見骨的血痕。


    “十問可有愧?”


    方謙的白衣上已經染了血,像一朵朵紅梅點綴其上,他笑了笑望著蒼穹再一次開口說道:“於仙門和蒼生無愧,但於心有愧。”


    ……


    方謙是半年後離開的問心台,這是太桁弟子在問心台上最久的一次。


    進了問心台,除非自己渡過,否則旁人無法靠近。這半年來陸嶽和陸瀾換班蹲守在問心台下,就等他回來。


    方謙下來時剛好輪到陸瀾守在下方,正一板一眼的舞著劍招,見到方謙忙收起劍快速迎了上去:“大師兄。”


    陸瀾在來到方謙麵前時,原本露出的笑意變成了驚愕,他慌忙抓住方謙的胳膊:“大師兄你的金丹……”


    明明是結成了的完美金丹,怎麽就突然有了碎丹之兆?


    陸瀾神色一肅沉聲說道:“大師兄我們去找掌門師伯,他一定有辦法修補金丹!”


    “不用,我回去閉關即可。”方謙安撫性拍了拍陸瀾的肩膀,問心半年雖然金丹有損,但纏繞在心口的結已經散去。


    既然覺得沒錯,堅持便可;既然覺得有愧,彌補便是。


    雖然方謙拒絕了跟陸瀾去見唐景辭,但唐景辭還是在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了藏鏡峰。圍著方謙轉了幾十圈,氣的直跳腳。


    方謙早在唐景辭轉到第十五圈的時候已經坐回了床榻上,撐著下巴委屈抱怨:“師尊別轉了,我頭暈。”


    唐景辭終於停了下來,深呼吸了幾次也沒能平靜下來,指著方謙的鼻子嗬斥道:“你還好意思說?都多大的人了?你現在已經是太桁的大師兄了,做事情怎麽還這麽沒有分寸!”


    方謙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九歲入的太桁仙門,如今多大師尊不是最清楚嗎?”


    他話音一落就被唐景辭敲了一下腦袋:“跟我貧嘴,還當自己是小孩嗎?”


    方謙笑嘻嘻地湊過去:“師尊,您老都快一千歲了,對比之下我不小嗎?”


    唐景辭歎了口氣,坐到方謙旁邊:“你這性子……結成金丹後倒是轉變了很多,更像小時候的樣子了,皮猴一個。不過那幾年你為了擔起仙門大弟子的責任,確實壓抑的太久了,如今也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跟為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的心魔是和那個孩子有關?”


    “師尊,我初心未改、天性未變。”方謙將頭靠在唐景辭的肩膀上:“我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所以需要再做一點其他的事來彌補和償還。”


    唐景辭白了一眼,但到底沒舍得推開方謙,他這個寶貝徒弟有多少年沒跟他這麽親近過了?“你一向最有主意,為師也管不了你,罷了……”


    他嘴上說著罷了,卻把一個儲物戒扔給方謙。


    方謙接過來一看裏麵都是各種名貴仙草,數量之多讓他懷疑自己師尊是不是搬空了整個太桁的庫存。


    “你葉師妹等了你九個月後又等了三個月,實在沒等到你下來,上個月和那個趙家的臭小子舉行了道侶大典。”唐景辭幹巴巴地說著,轉開了話題。


    方謙愣了一下,在自己的儲物袋中翻了翻,摸出一對透明的粉蝶。這是他在秘境當中得到的。名為一線牽,一隻可以感應到另外一隻的下落,還可以成像。


    隻是樣式過於粉嫩,但送給師妹剛剛好:“送給師妹的賀禮,勞煩師尊幫忙給葉師妹帶過去。”


    “好,為師也該回去了,你先好好靜養。”唐景辭歎了口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他走到門前時突然停了下來:“就算你這十年不打算突破了,也把金丹修修,這樣多疼啊。”


    “為師也疼。”


    方謙愣了一下,下意識擋住有些酸澀的眼睛,嘴角卻揚起了笑容:“是,師尊。”


    ……


    九年後,長治鎮。


    細密的秋雨打在屋簷上,砸出淅淅瀝瀝的聲響,同時帶出了路邊青草的芳香。


    “淨曇仙師有沒有提到過這一次的獻血是在什麽時候?”茶館中,幾個漢子腳踩在木凳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就在這個月初三,聽說是仙師的師尊望舒仙君的壽辰。”


    “望舒仙君不是早就……”


    “你這消息都落後了十年了,十年前那個什麽望舒就已經突破了金丹,隻是從此之後再沒突破過,現在人人都說這修仙界年輕一代魁首……也不過虛名罷了!”


    娃娃臉的青年猛地拍了下桌子,還不等起身就被身邊的人一把按住。


    “別那麽激動,我們隻是路過。”方謙一隻手按住陸嶽的肩膀,另一隻手轉動著茶杯,目光瞥向另一邊說話的幾人。淨曇仙師?他的徒弟?


    他當年匆匆回仙門,一路下來風雨飄搖,倒是真把這件事給遺忘了,他或許應該去看看那個什麽獻血儀式。


    陸嶽憤憤不平地坐了下來:“大師兄,他們說的太過分了!”


    “你就別給大師兄惹事了。”陸瀾動作慢了方謙一步,單手扶額:“這一年因為你衝動都惹出來多少事了?”


    陸嶽鼓著臉看著自家弟弟,卻不敢當著方謙的麵反駁:“大師兄我們都出來快一年了,什麽時候回去呀?”


    季崢十六歲那一整年,都風平浪靜的度過了。就在方謙以為已經結束時,發現自己派出來的小木頭人突然斷了聯係。


    為了調查清楚,方謙決定隻身離開仙門,他在小木人身上留了一部分靈力,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探查一下季崢的仇家。


    還沒到山腳時就被陸家的兩兄弟堵了個正著,死活跟著一起離開了仙門。


    這一年時間他帶著兩個硬貼過來的跟班,按著小木人走過的路,一路找了下來,至今沒有找到小木人的影子。這是最後一個小木人曾走過的地方,若是還找不到就真的要返回太桁仙門了。


    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太桁仙門將會再次開啟。


    陸瀾板著臉一本正經地教育:“明明是你自己要跟來的,不想跟你可以先回去。”


    “怎麽跟兄長說話呢!而且大師兄不走,我絕對不走!這不是快到大師兄的生辰了嘛……”


    “即便現在啟程也趕不回去,就不要給大師兄添亂了。”


    這山下一年,兩人日常拌嘴活像兩個小孩打架。


    方謙被吵得頭疼歎了口氣,習慣性按了按耳朵,起身走向旁邊聊天那桌。


    “勞駕,你們說的那個獻血和淨曇仙師都在哪兒?”


    正說話的漢子不耐煩地轉過頭,在看清方謙的模樣時卻不自覺地放下了腿,不然總覺得是一種褻瀆:“仙師就在青雲寺內。”


    “多謝。”方謙拱了拱手走了回來:“我們走吧。”


    “大師兄你想去看看那個敢冒充你徒弟的人,也是,不能讓這個人在外麵逍遙……”陸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瀾用手按了回去。


    陸瀾隱晦地看了一眼茶館中的其他茶客:“出門在外別胡亂惹事。”


    陸嶽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安靜地跟在方謙身後走出茶館。


    方謙走到茶館門口時突然停了下來,轉頭一臉懊惱看向迷茫的陸氏兄弟:“我剛剛似乎忘了問……那個什麽青雲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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