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是在第三天暮色時回到的太桁仙門,當時季崢正舉著劍一劍刺穿木板,抽劍時除了中心處留下的劍孔外再無一絲裂痕。


    季崢不動聲色地挽了一個劍花將木劍背在身後,轉身時卻鬆了口氣,他腳下還扔著數不清數量的碎裂木板,都是一副“死無全屍”的模樣。


    方謙在將季崢拎下雲舟之後,便匆匆回到內門去和掌門匯報結果。在他走遠後,餘寄冷冷地瞪了一眼季崢,也沒有要回木劍地打算。


    等人都走遠後季崢緊握著木劍的手才微微鬆開,上麵留下一個被汗漬浸濕的手印,他有些懊惱地用袖口擦了擦劍柄,隨後珍而重之地將它收回到了儲物袋中。


    方謙再一次來到鈞天殿的時候,又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一身紅裝的葉筱清死死地抱著唐景辭的腿不撒手,看到方謙還愉快地打了個招呼,直接語出驚人:“大師兄你快幫我勸一勸掌門師伯,我要舉行雙修大典!”


    方謙沉默片刻,遲疑地看向唐景辭:“恭喜師尊?”


    “……滾!”


    方謙看著難得一臉煞氣的師尊,總算收起了玩笑的心態:“小師妹要跟何人結契。”


    “是和在……在下。”


    弱弱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了出來,方謙下了一跳這才發現鈞天殿中竟然還有一位活人。那是個長得白白嫩嫩的青年,眼角眉梢都寫滿了柔弱好欺負。最主要的是一身修為看著連季崢都不如,也就是說還沒到練氣一層。


    這就難怪師尊不同意了,當女兒一樣養大的孩子,硬是要嫁給這樣一位,換成誰都會不舒服:“這位是?”


    那人見方謙的目光看了過來,趕忙行了一禮:“小子是趙家三郎趙長生。”


    趙家那個傳說暴斃了的小兒子?方謙一臉詫異的看向趙家碩果僅存的獨苗苗,果然起名是一種學問。


    “大師兄有所不知,我當夜闖進府衙本是想找卷宗的卻誤入進一棵桂花樹中,巧遇了趙郎,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發現身在北疆。我們兩人一路相伴歸來,早已私定終身。”葉筱清說著羞澀地低下了頭,完全看不出剛剛死拽著唐景辭大腿時的豪放。


    北疆?直接出境了,比他們還遠了千裏。葉筱清話中的信息量有點大,方謙不負責任的走神了。


    在沒有雲舟的情況下,兩個人千裏相隨,難怪纏綿悱惻、幹柴……咳。如果不是後來路遇修行城市,租到飛行法寶,他們這會兒估計還在外麵流浪呢。


    “混賬!不知廉恥!”


    為了避免唐景辭用出竅期的修為一不小心按死倆的慘劇發生,方謙適時的將唐景辭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師尊。”


    唐景辭果然被自己的寶貝徒弟拉回了注意,卻發現他臉色有些過於蒼白,眉頭一皺當即用靈力探入方謙的體內,果然在他的金丹上發現了一道裂紋:“謙兒這一趟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趁著唐景辭用靈力探查之際,方謙向葉筱清使了一個顏色,葉筱清會意,當即拉著趙長生跑出了鈞天殿,方謙這才取出鈞弘遞交給唐景辭。


    唐景辭看著上麵的裂痕臉色一變,一張老臉瞬間緊繃成菊花:“你記住凶手抓不抓到無所謂,不可拿自己的本命劍開玩笑。”


    方謙直覺這話裏的前後語不太對,但還是乖乖應道:“是,師尊。”


    唐景辭瞪了方謙一眼:“你都不知道疼的嗎?”


    金丹碎裂無異於在體內捅了一劍,疼是當然疼的,但是還可以忍受的方謙實相地沒有接話。


    唐景辭長歎口氣將鈞弘接到手中,這些小輩一個比一個不小心,這才剛步金丹就敢弄壞本命靈劍。“鈞弘為師會替你修好,你回去好好閉關,這次的瑤州秘境為師打算派你前去帶隊,秘境開啟前盡快將金丹修複好,就不要到處亂跑了。”


    等唐景辭語重心長的交代完,方謙好不容易脫身踏出鈞天殿的時候,外麵已是一片星河璀璨。


    方謙伴著月光回到藏鏡峰時,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簡陋的茅草屋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一座巍峨的宮闕,碧瓦朱甍、層樓疊榭,隻有那株梅花和萬年不化的積雪依舊是原來的模樣。


    “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陸嶽和陸瀾兩兄弟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早等在這裏。“怎麽樣,還滿意嗎?”


    “滿意……”方謙抬頭仰望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建築群,這麽雄偉的建築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一個人住這裏感覺有些慎得慌。


    陸瀾攔住一心想要表相思之情的陸嶽:“好了,先讓大師兄好好休息吧,我們明日再來。”


    方謙看著他倆的背影,心中蕭瑟的循環著 “其實你不想走,其實你很想留”,奈何金丹修為並沒有賜給他意念洗腦的能力,隻能遺憾地獨自走了進去。


    等一下……你們回來!這兒哪兒是主臥?哪兒是客房?哪兒是可以睡覺的地方?!


    迷路了半個時辰後,方謙麵無表情的從空曠的建築群中走了出來,翻身一躍到梅花樹上闔目而眠。


    其實幕天席地也挺好的,他都已經習慣了!


    陸氏兩兄弟果然一早就找了過來,順便還帶了一道掌門的口諭和一道陣法。唐景辭為了給他修複鈞弘已經閉關了,特令他也跟著閉關,這道陣法正是下在清心洞門口的,等他金丹徹底修複後才能離開。


    方謙也沒想到師尊會做的這麽絕,甚至還幫他選好了位置,然後派人看著他進去。


    方謙頂著兩個師弟純良崇拜的目光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何況金丹裂痕不修複日後確實會留有禍患:“我知道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還沒住過一次的華麗宮殿,莫名有種虧了的感覺,這一看他倒是想起來還有一件事兒未了。


    “我明日再去清心洞,今日先去一趟藏書閣,你們不必跟著了。”方謙說完直接消失在兩人麵前。


    太桁仙門的藏書閣又叫不為堂,取道家無為之意,當中有萬卷藏書。他這一次是來給季崢找一套劍訣的,他自己修的劍銳氣如金戈,點到時卻又似春風化雨。


    他這幾日觀察下來,這套劍訣並不適合季崢,他的劍帶著一往無前的執拗。就像在劈開木板時,方謙沒有指點到前他也會拚了命地尋找所有可能的方式。


    他的劍不該被招式束縛,很適合他曾經看到過的劍訣《無相》,這個劍訣是鈞天仙君所創,通篇沒有一個劍招,卻偏偏無招勝有招。


    在季崢提出想要學劍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無相》。


    他當初送季崢和林少信到外門時就決定過補償給他們一人一套功法,林少信的那一份他早就給了,而季崢既然選擇了修劍道,那麽《無相》最合適。


    子時,林少信起夜時看到季崢窗外有一道人影,他一驚剛想喚人,就見那人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個人轉過頭月華剛好灑在他的臉上,將他麵上的線條勾勒的近乎溫柔,他的眉眼仿佛都帶著笑的,這漫天的星光都不及他好看。


    是大師兄……林少信捂著自己的嘴,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屋中,然後興奮的一夜都沒有睡著!


    同樣一夜未眠的季崢在離開方謙的盯梢後,再一次用打坐代替了睡眠。他順著晨光睜開眼睛時有一瞬間的懊惱和心虛,下意識看了一眼周圍,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已經不在雲舟上,大師兄也不可能出現在房中。


    季崢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失落情緒從床榻上爬了起來,隨即便看到了窗戶邊的桌子上擺著一本《無相》劍譜。


    他愣了一下鞋都沒有穿就跑了下來,這一刻心跳到快得仿佛不是自己的。然而當他看清劍譜上的字跡時,剛剛的興奮情緒瞬間被熄滅了。


    季崢看過方謙抄給林少信的鍛體心法,對方謙的字跡再熟悉不過,這劍譜上麵端端正正的寫法明顯不是出自於方謙手筆。


    季崢強忍著不開心翻開了劍譜,然後就看到了書頁當中手繪的劍術動作圖旁邊密密麻麻的注解,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和鍛體心法上看到的字跡一模一樣。


    在快速翻完整本劍訣後,季崢看到了一行小楷:好好吃飯睡覺,小心長不高。


    季崢猛地合上書頁,小臉通紅地看著窗外。


    還是不一樣,少信那本明明是親手抄錄的!雖然……雖然這本劍訣上的注解其實更多。


    小少年冷哼了一聲,然後轉頭爬向被窩,他決定了今天上午不做師門任務,隻用補覺!


    他才不會長不高!


    隻是收了這麽多次禮物,他應該回送點什麽才好呢?


    方謙一頭紮進清心洞之後才開始後悔,一別數月他都忘了這洞中的清貧景象了。早知道他好歹應該先回藏鏡峰頂收拾一下床榻被褥等,也不至於天天隻能坐蒲團。


    他這麽想著順手將蒲團撿了起來,低頭卻發現蒲團下麵還藏了一本金光閃閃的書……


    這不是被雷劈回來前正在看的那本《登仙》嗎?怎麽也跟著他一起過來了?


    他當時正在渡金丹劫,確實沒有仔細查探過四周。方謙愣了一下,盤腿坐了下來,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壺仙人醉,隨手翻開了書頁。


    好歹他閉關無法出去的這段時間裏,有了可以打發時間的玩意,這麽想著方謙的眼角眉梢都放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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