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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3章半神半妖


    大悲寺的出名,並不是因為其僧眾有多大的名聲、做過多少大事。相反,它是因為太普通、太普通了,反倒名氣越來越大。


    通過大悲寺的戒律,就能看到這群大和尚的狀態


    不捉金錢、日中一食、夜眠四時、十遍神咒、遠離女眾、注重戒律、安居打七、不竄寮房、定期行腳、不受私禮、利和同均、衣缽隨身……


    也就是說,一輩子不碰錢,每天隻吃一頓飯,每天隻睡四個小時……


    苦行僧!


    在這個日漸浮華的世道裏,誰還能始終堅持這樣的信念?莫說你自己有多大的毅力,哪怕隻是勉強做到了上麵這些戒律,那就已經算是值得尊敬了。


    而且,這些戒律不是給外人看的,而是始終如一銘刻在那群僧人的靈魂深處。比如那“不捉金錢”的戒律,至今完好的堅持。甚至就連寺廟的門前,都主動樹立著一塊牌子“禁止放錢”!所有的香客信徒大可以來這裏焚香拜佛,但請不要給大悲寺投放一分錢,否則是對寺院的侮辱。而且,整座寺院裏沒有一個收錢的功德箱。


    就連大悲寺的僧人出去乞食,也堅持著隻乞討七家的規矩。哪怕在七戶人家沒有討到一粒米,也要回到寺院,不能被這種外物的**所驅使。而且,即便對方一粒米都不給,僧人也決不能惡語相向,不能給對方臉色看,要平靜的離開。一切,都是佛緣。


    大悲寺的僧人,自己修路,自己建橋。


    大悲寺的僧人,每年中秋之後就要做行腳僧人,雲遊四方。以自己的雙腳丈量天下,苦行萬裏路程,傳播萬卷佛法,普度萬千世人。背著經書被囊徒步穿行千裏,每晚露宿,不住客棧,化緣求食。


    在當下這個社會裏,誰能堅持?誰能忍受?誰能在浮華之中甘守這份寂寞?


    所以,大悲寺的僧眾備受渤海當地民眾的尊敬。而隨著信息傳播的加速,現在也有更多的人認識並逐步仰慕這座令人崇敬的寺廟。這裏,有真佛法、真佛性、真佛音。


    據說,當初大悲寺的一位老和尚出門乞食。到了一戶人家後,那人直接掏出錢財這在社會上也很正常。但是,老和尚卻搖了搖頭:不碰金錢,隻求一飯。頓時,那戶人家大為敬重,忙回房去取做好的飯食,能取多少就取多少。因為在這個浮華的世道裏,難得遇到這樣的真羅漢。


    事情雖小,但足見這座寺廟從上到下確實都在堅持清規戒律。


    因為,這個乞食的老和尚,就是大悲寺的方丈妙祥大師!


    也就是剛才在禪房裏,和慧覺大師探討佛法、一身破布襤褸的大和尚!


    ……


    周東飛偶爾聽說過大悲寺,也偶然聽聞過妙祥大師這個稱號。但是乍一到眼前的時候,隻為那一身破得不像樣子的衣服而感歎,卻一時間沒有聯係到“貧僧妙祥”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麽。如今得知這大和尚竟然就是大悲寺的方丈,周東飛頓時大驚失色竟然遇到了大德高僧!


    而剛才,自己還出言不遜不說,連見了麵也未曾過多的禮敬!


    周東飛臉色微變,急忙轉身。這時候,妙祥大師已經出了後院。周東飛想要去追的時候,禪房內卻傳來了慧覺大師的聲音:“相見是緣,分即無緣;若有緣,自會再見;若無緣,追之何益?”


    呃……周東飛愣了愣。也是,剛才擦肩而過是一段緣法,如今真的過去了,那緣法也就沒了。


    這時候,郭大小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還不去向師父請罪去!沒責備你、沒把你趕出去,就是好的了,還不識相呢。”


    嗯嗯。周東飛點了點頭,莊重的走了進去。一進門,隻見慧覺大師依舊盤坐在地麵的蒲團上,手持佛珠。


    “弟子拜見大師。”周東飛真的不敢開玩笑了,老老實實的行了個禮,說,“夢莎師妹傳了您的話,說不再見我們這一門。但是弟子……”


    “坐吧。我不要見你,你卻非要來,這也是緣法。你執意要來,而我又未曾躲開,同樣也是緣。”慧覺大師說。


    周東飛:“嗯嗯。剛才弟子真的口無遮攔,請大師責罰。”


    “口無遮攔,是真性情。雖然粗鄙,但是磊落,聊勝於**之念潛藏於心。”慧覺大師的定性,讓周東飛感到很局促。仿佛麵前端坐的,真是一位菩薩。“你來善覺寺,有所求?”


    周東飛點了點頭,說:“弟子的心境有些靜不下來,即便有高人(鏡湖公)在側也難以安定。所以,就來求教於大師了。”


    “一切外力隻是輔助,最終根本還是你的本心。”慧覺大師平淡的說,“你天資聰慧,但久為塵勞所擾,自然不能通透。若能在這深山古刹之中閑居三年五載,在我相助之下,自然有再度悟透的機緣。但是,你能做到?”


    三年五載,就有可能再進一步?!雖然隻是“有可能”,但足以驚煞世人了!因為現在的周東飛,已經站在了半步天元的巔峰!


    但是周東飛知道,自己確實沒有可能在什麽深山古刹裏閑居三年五載連三五個月都做不到。


    “所以,我也幫不了你。”慧覺大師說,“我修的是‘避世’,你們一門修的是‘出世’,本就是南北相向的兩條路。”


    周東飛有些悵然,但並不灰心。沒錯,路子是不一樣,但無所謂對和錯。自己走的路,是師父鏡湖公的那一條。而那條路也已經被鏡湖公所證明,是絕對行得通的。既然如此,那自己就繼續磨礪下去好了。急於求成,往往反而一事無成。於是,周東飛長身而起,笑道:“多謝大師點化。”


    慧覺大師點了點頭,閉目輕撚佛珠。


    周東飛行禮之後,緩緩轉身離開禪房。但在他那隻腳抬起、尚未邁出門檻的時候,他忽然頓住了,連那隻腳都懸在了半空,身體卻扭過來說:“大師,您說這‘出世’和‘入世’,也就像這一腳邁出或收回吧?雖然截然相反,但相隔隻在一念之間。所以,無論是‘出’還是‘入’,實質上卻並非那麽不可調和,對不對?”


    慧覺大師輕輕睜開雙目,凝視麵前的一尊佛像,久久沉思。良久,這才緩緩的點頭說:“一條路,雖披荊斬棘百折不撓也未必能走到盡頭。而你,卻要同時走兩條?”


    “沒敢有那麽大的野心,也沒有那麽大的信心,弟子隻是心有所感,隨口一問。”


    “既然如此,你倒可以求教一下剛才那妙祥大師假如你們兩人還有緣。”說完,慧覺大師就再度閉目。周東飛知道,哪怕自己今天再問千言萬語,這位大師也決計不會再開口跟自己說一個字了。


    “多謝大師。”周東飛笑了笑,那一腳終於踏了出去。


    而剛剛雙腳離開禪房,周東飛就隱約聽到禪房內似乎有一道飄渺的佛音,或是慧覺大師在感慨,但又好似自己的誤聽錯覺,相當玄妙。“半是神佛,半是妖魔。”


    半神半妖?


    難道叱吒風雲的“天妖”,竟然已經漸漸洗去了半身的妖孽之氣,從而具備了半身的佛性?


    誰知道呢,玄玄乎乎的。


    ……


    隨後進去的,是郭大小姐。也不知道這師徒倆說了些什麽,郭大小姐就一股糾結的走了出來。有點怨念的悄悄看了看周東飛,但眼神一閃即逝,很難捕捉到其真實的想法。周東飛想問,但這妞兒已經離開了,坐在一棵樹下靜靜的發呆出神。周東飛覺得這妞兒可能有了什麽感悟,也就沒敢打斷她。練家子難得有些頓悟的機會,一旦打斷了會很可惜。


    隨後,又是清芳和梅姐,再往後是陰妍,最後才是周芯。幾個女人進進出出,簡直就像是走馬燈。本以為慧覺大師這個專注清修的世外高人會不厭其煩,結果卻不是那樣。用大師後來自己的話說,無處不是修行,度人也是度己,等等等等。


    而幾個女人出來之後,總之情緒是各不相同的。有欣喜伴著小小幸福的,如清芳和梅姐;有一種大徹大悟恍如隔世的,如陰妍;也有迷迷糊糊卻欣喜若狂的,如周芯。


    就在幾個女人來回進出的同時,周東飛也在靜靜思索。特別是那個樸素到怪異的大和尚妙祥法師,更是他所關注的對象。這種高人,可遇而不可求。記得剛才妙祥法師對慧覺大師說了,“改日再來請教”。既然這樣的話,自己隻要是待在這善覺寺的旁邊,總應該能遇到他。


    而且,周東飛也聽說過大悲寺僧人的規矩。他們一般是中秋節後開始苦行僧的生活,從大悲寺開始遠遊。按公曆來說,今年的中秋節來得早,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妙祥大師既然從數千裏之外的渤海省來到了這裏,就不會輕易折返回去。因為大悲寺的僧人有個規矩:在外雲腳出行的時候,是不能坐車或飛機之類的交通工具的,隻能憑借一雙肉腳穿行。所以,他來這裏一趟不容易,在被打斷了交流之後,肯定還會再來這裏。


    當然,對於這個路程,周東飛也夠震驚的。大悲寺距善覺寺四五千裏,哪怕妙祥大師中秋節次日就起程,每天也得徒步奔走150裏地。這樣的大毅力,夠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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