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柔在這座城市待了很久,滿打滿算有十五年。


    最初是因為喻伯文的工作上的事情,就從京城來到這裏。


    在來到雲城之前,萬柔對這裏並不了解,但她也不忐忑,因為喻伯文會在她身邊。


    她有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也有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兒,去哪兒她都會很自在。


    來到雲城當天,她才開始對雲城有了些好奇,等家裏不那麽亂了,她才開始想著工作上的事情。


    萬柔自幼就學彈鋼琴,之前在京城她就是某個高中的鋼琴老師,現在換了地方,她不想再在學校待下去,於是去應聘了私人的鋼琴老師。


    喻伯文總不讓她做家務,覺得她的一雙手很金貴,但後來就不再堅持,因為對於萬柔來講,為了這個家庭做什麽,她都不會覺得有什麽。


    她不是家庭主婦,她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在這些年裏,她教了不少的徒弟,就連自己女兒的鋼琴,也是她教的。


    不過閑暇之餘她的很大的一個愛好就是下象棋,而是是在家外麵,在家裏她從來不下。


    有時候路上遇到了下象棋的老爺爺,她就會有點走不動路,過去看會兒,會根據情況來發出邀請。


    這麽些年來,她幾乎沒輸過。


    有不少人問她,是自學的還是有人教,為什麽會這麽厲害。


    萬柔每次都會回答:“我老公教我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總會很亮,平時溫柔的神色多了得意。


    他們夫妻恩愛,也跟很多夫妻一樣討論過誰先死去這個話題。


    喻伯文的答案永遠都是:“那我先,你會長命百歲。”


    萬柔就會反駁,扯別人的回答來。


    比如有的人說希望自己後死,因為一個人待在世界上的感覺,太過苦痛。


    喻伯文仍舊堅持自己的回答,萬柔覺得無趣,就再也沒有提過這個話題。


    隻是誰也沒想到,喻伯文正如自己的回答那樣,先她那麽久地離開了人世。


    喻伯文最後在醫院的那段期間,萬柔不止一次地握著他的手,希望他可以快點康複。


    她說女兒已經從法國回來了,她說學生來看他了,她說家裏的花開了。


    她說了好多好多,喻伯文有的能夠應一下,有的就沒回複。


    直到他再也聽不見,再也給不了回答。


    丈夫的死對萬柔的打擊很大,她瞞著消息,不讓喻青知道。


    因為喻青不配知道。


    在喻伯文走後,萬柔辭了自己的工作,成天成夜地待在家裏,哪兒也不肯去。


    喻近期會回來看她,人在法國的時候,也會天天打電話開視頻過來,想要知道她的狀態她的生活。


    麵對已經長大的女兒,萬柔努力想要展現自己很好的狀態出來,可喻近期回了國以後,她就不好再裝下去。


    萬柔知道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她去看了心理醫生,也開始吃起了藥。


    可是她還是免不了有些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自己不該將女兒管得那麽病態。


    她知道她該去接觸更多的人。


    她知道她該從丈夫離世的悲痛中走出來。


    但她同時也知道,她沒辦法立馬就做到。


    她給了自己很多時間,她努力地去認識了更多的人,比如去跳起了廣場舞。


    喻伯文肯定不希望她成為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隻是她有些不能控製自己,尤其是在知道了喻近期喜歡傅可這件事上,更像是紮在了她心裏的一根刺。


    喻青破壞別人的家庭,這個是事實。


    曾經的關係很好的鄰居傅正鈞的出軌對象正是喻青,這個也是事實。


    萬柔幾乎是將相關的人士都拉黑,其中就包括了傅可。


    她向來是個溫柔的人,隻是在這件事上沒能保持足夠的理智。


    於是她衝喻近期怒吼出聲,當時的表情是極致的猙獰。


    她將女兒趕出了家裏。


    等喻近期離開之後,萬柔蹲在了地上。


    她的生活很不正常。


    她很想、很想回到正軌上。


    隻是不能控製自己。


    而現在,她的情緒好像穩定很多了。


    她還是需要借助藥物來治療自己,隻是她想通了很多事。


    她的苦痛她自己承受就好,又何必拉著女兒一起。


    喻伯文常說的話是希望她們可以開心知足。


    快樂是一件很普通很平凡卻又很難的東西。


    萬柔在以前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幸福,隻有這幾年才開始覺得,自己好像活在了折磨中。


    折磨自己,折磨女兒。


    這樣下去的結果是怎樣的呢?


    萬柔給自己時間想了很久。


    她想,再這樣下去的話,女兒會越來越煩她的吧。


    她想,再這樣下去的話,她的狀態會越來越不好的吧。


    她想,再這樣下去的話,未來以這樣的樣子去見喻伯文,對方會不會怪罪自己。


    她想了很多,也終於想通。


    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不該再揪著過去不放,她該從悲傷中走出來了。


    於是她來了雲城。


    這裏的空氣似乎比幾年前離開的時候,要差了點,隻是這座城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展了起來,起了好多她以前都沒看到過的高樓大廈。


    誰都在往前走,她也該向前看。


    母親的這番話一出來,喻近期就怔了下,她眨了眨眼,仍舊有些懵地問:“什麽意思?媽。”


    陶成霖和傅可的目光也是在萬柔身上,跟喻近期同款的迷茫表情。


    萬柔笑了笑,她笑起來的時候右臉有個淺淺的酒窩,跟喻近期的一模一樣:“我這就去找剛剛的幾個老爺子下棋,不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我。”


    這句話的含義不需要明說。


    “對了,小可。”萬柔還給傅可改了稱呼,她看著傅可,“聽說立秋今天也來雲城是嗎?”


    “是,萬阿姨,我媽晚上到。”傅可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麽,如實回答。


    “那明天約她一起吃個飯吧。”


    “這麽多年不見了,我倒要看看這個親家,眼角的皺紋比我多還是比我少。”


    “好,我這就……”傅可說到這裏,才從恍惚中出來,準確捕捉到了一個重要詞匯。


    萬柔已經往前走,陶成霖側頭看了傅可一眼,眼裏帶著笑意,而後跟上了萬柔的步伐。


    喻近期和傅可兩個後輩在原地愣著。


    傅可摸了下自己的右耳,喻近期抬手握著她的手腕:“剛剛的話,不能左耳進右耳出。”


    “不是。”傅可轉過腦袋,跟喻近期的眼神對上,“萬阿姨剛剛說我媽是什麽,你聽見了嗎?”


    “嗯。”


    “親家。”


    傅可一拍自己的腦門,徹底緩了過來。


    下一秒,她笑著前伸自己的身體,將喻近期抱緊。


    “小魚姐姐。”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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