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春川樹又一次成功地把天給聊死了。


    第一次聽說自己早就掌握了審神者的真名,小狐丸神情恍惚欲言又止,三日月宗近看起來似乎若有所思——但他其實隻是在發呆,而boss先生挑撥失敗後,馬上明智地選擇了暫時夾起尾巴老實幹活,所以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過,堅強的反派boss先生表麵沉默,心裏卻在迅速盤算著複雜的念頭。


    比如——春川樹敢直接告訴付喪神自己的真名,這表示他有恃無恐?


    根據他對審神者和刀劍付喪神們的了解,審神者沒必要在“春川樹”這個名字的真假上說謊——因為刀劍付喪神有分辨審神者名字真假的能力,撒謊隻會被付喪神們立即揭穿。


    可小狐丸、三日月宗近的反應卻明擺著是在表明他們過去也沒想到春川樹是這名審神者的真名,如果說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從沒想過對這個少年審神者不利、從沒升起過想要傷害他的念頭,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他們剛認識那會可是非常敵視春川樹的……


    也就是說,春川樹確實有即便給知道了真名也不會被刀劍付喪神神隱的底氣。


    ……也對,畢竟是能讓普通人以怪物的身份死而複生的強者。


    boss先生突然意識到,不管眼前這個少年到底是否心思深沉,但他確實始終如一地在刀劍付喪神們的麵前維護著自己單純耿直的人設。雖然他還不知道春川樹為什麽要這麽做,但這沒準會是一個機會。


    於是,boss先生悍不畏死打破了沉默說:“沒猜錯的話,您之所以會告訴付喪神真名,是因為他們知道了您的真名也無法傷害您。站在絕對安全的位置上,居高臨下給出的信任,怎麽可以和站在懸崖邊隨時會被拉入深淵的弱者相比呢?”


    boss先生這番話,雖然隻是簡單的激將,但也包含著對春川樹的恭維,果然,審神者少年並沒有生氣,反而認真思索了一下,然後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你說得對。”


    他又想了想,竟然坦率地道歉了:“剛才是我不對,我們本來就沒有任何可比性的。如果是有可能傷害到我的情況,我也會謹慎的。”


    這種好說話的態度鼓勵了一直在作死邊緣反複橫跳的boss先生。他是那種最擅長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的人,既然春川樹打算保留自己的人設,boss先生就當自己從沒懷疑過他現在這張天真無辜外表下到底藏著多麽可怕的內在。


    他決定再打一次直球,就像剛才理直氣壯詢問三日月宗近為什麽搞死他那樣,問春川樹:


    “那麽,春川大人,就像剛才小狐丸殿問的那樣,請問我為什麽會像現在這樣以怪物的身份死而複生呢?我明明記得自己應該是死掉了,卻複活在了這個地下城堡裏……我並非是在質問您,隻是您看起來像是這裏的主人,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您讓我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


    如他所料,貌似乖巧的美少年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雖然他像是沒想過會被這樣直接的質問,意外地看了看大膽的吸血鬼,但還是依照他一貫的風格,盡管在沒被問到時也許會選擇不主動解說,可被問到時一貫的知無不言。


    “因為你死掉的太突然了。”春川樹又一次露出他討人喜歡的笑容,“你害死了很多人,也傷害了很多人,想要向你複仇的人太多了,隻死一次的話不太夠,所以我就把你複活了!”


    春川樹說得很輕鬆,boss的心卻向下沉了沉。


    這一切他之前推測得相差無幾,但春川樹說話的神態卻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他好像又要推翻自己之前的推論了。


    眼前這個少年也許不是心思深沉,他的表現太天然了。


    也許他真的表裏如一……


    不不,也許他並不是刻意表現出幼稚的模樣,他的內在似乎比外表還要稚氣許多,像更加年幼的孩子。就是那種……乖巧起來像是天使,但殘忍起來卻讓大人心裏發寒,主意一時一變的,很小的小孩子。


    好在他似乎還聽得進意見。


    boss先生不知道春川樹現在的表現是否是一種對自己的玩弄,但還是順著他,平靜又黯然地說:“原來你知道我是誰……那麽,複活我是想要反複折磨我嗎?”


    春川樹耿直地點了點頭,好不婉轉地說:“嗯,是的啊。”


    早就了解眼前這個吸血鬼身份的源氏兄弟,就像炎熱的夏天喝到了冰鎮的肥宅快樂水那樣舒爽。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剛才還不知道boss先生身,剛從震驚泥沼中拔出了神智,然後又在春川樹和boss先生的對話裏更加震驚。


    曾經很不把這個莫名其妙路人甲當回事的三日月宗近:“………………”雖然自己已經搞死過他一次,但猜到他身份後,卻還是莫名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億的甲州金。


    boss先生很快就收斂了多餘的情緒,好像春川樹說要反複折磨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平靜地追問:“那麽是否可以告訴我,您想怎麽做呢?”


    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倒春川樹了,因為他還沒想好要怎麽做。


    剛開始,他是想要boss先生就待在地下城裏,做一個名副其實的boss,被心懷仇恨的刀劍付喪神反複刷。但小短刀們告訴他,殺死無力反抗的人類並不會讓他們快樂。於是春川樹就打算培養boss先生的武力值,讓他變強,讓付喪神殺起來更有趣味性。


    可說實話,春川樹也叫不準這行不行得通。有武力值的boss殺起來會爽嗎?


    他的沉默讓boss先生誤會了。他淡然地笑了笑,從容地說:“據我醒來對這個地方的了解來看,這裏也很像是個遊戲啊。您是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讓我們這些人參與到自相殘殺的遊戲裏嗎?勸您還是別這麽做的好。”


    遲疑的、沒思路的春川樹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boss先生見他還讓自己開口,連忙適時地埋下的伏筆,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說:“您讀過《基督山伯爵》嗎?複仇是無法讓人得到真正的救贖和心靈的平靜的,殺掉仇敵無可厚非,但從折磨和擺布他人中攫取快樂的話,您會變成像我這樣糟糕的大人哦。當您直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您。”


    boss先生聲音空靈,仿佛在說著什麽可怕的預言,他說得也確實是實話。他並不害怕春川樹的折磨,相反,他還挺樂意參與到能讓自己獲得力量的遊戲當中,享受遊戲的樂趣的。但能隨手挑撥審神者和刀劍付喪神之間的信任,讓現在信任又感激審神者的付喪神對春川樹產生猜忌,何樂而不為呢?


    果然,在場的付喪神或多或少流露出了憂慮。


    不過乖巧的美少年卻毫不在意,他擺了擺手,輕鬆地說:“不會的啦。”


    他學著boss先生的措辭,“從折磨和擺布他人中攫取快樂,也會變成很棒的大人哦!我爸爸就是這樣的大人!”


    圍觀的付喪神:“…………”審神者大人,這麽形容您的父親真的好嗎?還有,您的爸爸是這樣的大人,您驕傲個鬼啊?


    春川樹不知道別人都在腹誹什麽,但他緊接著繼續說:“還有,非常感謝你幫我想辦法,我覺得你說的主意蠻好的!我們來玩遊戲吧!你交代一批你那個真人秀組織者和觀眾,我來想辦法抓住他們當你的隊友……”


    讓這些人參與遊戲的話,就別玩什麽《模擬人生》和《虛擬村民》這種安全又平和的啦,可以稍稍玩點對小孩子來說比較刺激的遊戲,春川樹快樂地拍了拍手,高興地歪頭笑了起來。


    boss:“……”


    雖然一切在按自己的想法推進,看起來好像是他影響和左右了眼前這個幼稚的強者,但為什麽,他會有一種很糟糕的預感,並且已經開始後悔,他好像不該這麽多話的……


    *


    不管boss先生和刀劍付喪神們有多麽龐雜古怪的心理活動,在去廚房取廚具的膝丸回來後,氣氛已經在表麵上回歸正常。


    春川樹在盤算著該組織壞蛋們玩什麽遊戲,而假名瀨戶章的boss先生則至少保持了表麵的從容,接過刀以比小狐丸嫻熟百倍、姿態優雅地開始殺魚刮鱗。


    他的動作看起來非常簡單,隻需要幾下就能把一條魚徹底處理幹淨。


    春川樹看在眼裏,覺得boss先生的廚藝不錯,心情立刻就好了好幾分——他對反派高層的興趣愛好是下廚並且做東西比大廚還好吃這個設定適應良好。


    現在本丸裏隻有藥研做飯最好吃,可是讓藥研一個人承擔廚房的工作也太累了吧,現在能從俘虜裏找到個廚藝不錯的,說明他的運氣很好嘛。


    一邊的髭切把春川樹的情緒變化看在眼裏,立即警惕起來。


    在場的付喪神,說起來好像也就數他對春川樹了解最多了。他知道這位審神者的腦回路有多難以預測。審神者剛才和狡猾的吸血鬼聊得似乎很投機,要是他突然看眼前這個吸血鬼順眼了怎麽辦?


    於是他一反能指使弟弟絕不自己動手的習慣,主動上前也拿了把菜刀,跟著撿起了一條魚。


    過去的髭切也許不通廚藝,但他們被春川樹關在荒島上的校園副本裏那麽久,大家都輪流在廚房裏做飯。現實裏也許有人做一輩子飯都不好吃,可在春川樹的小世界裏,隻要長時間做一項工作,技能就會自動升級,無論是切菜的刀工,做出來成品的色香味甚至飽腹感,全部都會隨著技能提升,於是在許多人眼裏什麽家務都不會做的髭切,就這麽被迫成為了一個廚藝高手。


    隻見他把刀拿到手裏,自然地挽了個刀花,把魚按在菜板上,duangduang地快刀剁了起來。


    膝丸瞪大了眼睛:雖然他是不懂兄長為什麽會突然開始幹活,但這麽剁一條還沒開膛刮鱗的魚幹嘛?他立即湊上前,“兄、兄長,還是讓我來吧!”


    說話間,髭切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隨便拿了盤子,把案板上的魚倒了進去,膝丸剛開始還覺得自己又要多收拾一堆廚餘,還要向審神者解釋他哥抽風的行為,但他定睛一看,發現盤子裏端端正正擺著一條處理得幹幹淨淨的、完整的魚,而不是一堆碎屑。


    ——《模擬人生》出品廚藝,就是這樣不走尋常路,所有做菜的前期準備工作,都可以通過剁菜板來完成。


    剛才被boss吸引了注意力的春川樹,注意力果然被徹底吸引,落在了刀劍付喪神身上,十分捧場地鼓掌:“髭切好棒!”


    髭切也十分驕傲地昂首挺胸,朝想來給他收拾爛攤子的弟弟粲然一笑。


    然後他矜持地謙虛道:“這沒什麽,畢竟……工作也不僅僅是戰鬥呢。”


    膝丸:“……”


    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


    等等,這句話聽起來似乎莫名耳熟啊?胖也就算了,真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會有一振髭切為了在審神者麵前爭寵,竟然會主動做廚房裏的工作,果然不愧是曾經暗墮過的刀……就算外表恢複了,內裏的改變也是很大的。


    受髭切的影響,膝丸連忙也跟著挽起了袖子,幹勁十足:“主人,我也來幫忙吧!”


    始終呆滯無言的三條太刀緩緩回神,彼此對望,在思緒萬千中緩緩升起一個共同的念頭:啊,這座本丸……爭寵的形勢還真是異常激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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