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藥研說出這種深沉偏激又略帶自嘲的話,其他刀劍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人類其實沒那麽壞?可他們都待在本丸裏,相比藥研來說壓根就沒見過幾個人類,好像既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開解他,再說大家現在的主人已經不是人類了,放棄理解人類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但春川樹可不這麽想。


    他原本正抱著自己的小冰箱準備離開,聽到粟田口短刀這樣說,在愣了一會後,連忙糾正了短刀的說法。


    “藥研君……我覺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們說的是你身上那些黑暗屬性的力量,我覺得它們應該隻是在你使用死神技能的時候被優先消耗掉了而已。”


    雖然在此之前,春川樹也沒想過黑暗係的死神技能竟然還有這樣的效果,讓藥研身上的獨特之處一點都沒浪費,完美地被應用到了這裏……可是,不管想沒想到,做了明智決定的人都是自己,藥研果然是最合適幫他做死神的那個付喪神!


    “再說了,雖然人類確實不好理解,但藥研君也不要輕易放棄啊!”


    審神者認真給自己的短刀加油打氣,“雖然有不少人類確實邪惡,可也有些人非常的純潔和高尚,比如說我爸爸就是這樣的人類……藥研君千萬不要輕易放棄嚐試!”


    日常吹爆親爹後,不管其他人是如何理解一個植物類神明為什麽會有個人類爸爸這件事的,審神者突然靈光一現冒出個想法。


    為什麽被時之政府前輩蓋章有暗墮傾向的藥研、狀態正常的宗三都能接受他的手入,手入的效果還都不錯呢?


    如果說普通審神者的靈力屬性都大致能夠算在光明係裏,而隻有暗墮、受到汙染之後才會變成黑暗係,而因為光明和黑暗的力量相互排斥,所以普通審神者不能給暗墮付喪神手入,那他為什麽能正常地給藥研手入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他不是普通審神者嗎?


    世界必須光影協同,有光明就要有黑暗,所以世界的本源必須是中立的,即便暗墮後的付喪神從光變成了影,當然也包含在他的保修範圍內——那麽照理來說,他應該也可以給溯行軍進行修複的吧?


    話說……溯行軍受傷了之後,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審神者幫忙修複嗎?隻上過一節課的春川樹不清楚答案,不過他決定去拿這次抓回來的溯行軍練練手。


    ——春川樹才剛剛學會了手入這項新技能,雖然說以後可能會覺得這種重複機械性勞動是個無聊的差事,可現在剛剛做過兩次,他還處在隻要看到一把刀,哪怕隻是一把菜刀都想上去擦一擦的手癢期。


    可是,藥研的昏迷讓春川樹多少有些戰戰兢兢的。到了第二次給宗三左文字手入時,那振總是鬱鬱寡歡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打刀又十分嬌氣怕癢,好像無論碰哪裏都喊不行。


    溯行軍應該不像宗三左文字那樣吧?尤其是今天他們抓的那振敵打,腹肌看起來多結實啊。再說春川樹不是他的審神者,而是敵人,那他肯定不能像宗三那樣理直氣壯地撒嬌,怎麽說都要在手下那些敵短麵前維持自己的形象吧。


    春川樹決定馬上給它們手入,看看它們是什麽反應,經過保養之後骨頭架子會不會變得更潔白光滑。而且他記得自己當初之所以讓人活捉溯行軍,就是希望研究一下他們會不會原本都是刀劍付喪神,變成溯行軍後還有沒有救……


    也許他該找個本子寫個觀察日記什麽的……


    不過,如果真的要深入挖掘自己的審神者技能,春川樹覺得自己還需要幫助。


    ——之前教他手入的那個前輩就還不錯。


    現在想想,在他的教導下,自己可是一次成功順利治愈了藥研的傷,而且藥研暈倒後,這位前輩第一時間回答說他是因為太舒服了所以暈倒這個答案根本就是正確的。


    雖然他十分不擅長堅持自己的觀點,一遭到質疑馬上改口給了個錯誤答案說藥研君是疼暈了。可仔細想想,這個前輩其實也沒說錯什麽,如果春川樹真是個人類,第二答案也是對的……所以,他好像比自己之前認為的靠譜很多啊!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春川樹馬上向最近一直在跟自己聯絡的負責人真太郎打聽了一下,“喂喂,有人在嗎?請問最開始負責接待我的那位先生去哪裏了?我有問題想要請教他,方便讓他來見我嗎?”


    直到春川樹突然提起水原介,負責人先生才想起自己這個屬下。自從他讓人把水原介拉走給他注射鎮定劑後,他就把水原介給忘記了……因為後來春川樹上了船,提了一大堆的要求,所有人都圍著他轉。


    負責人回憶了一下,確定時間還沒過去多久,就算水原介一直被關在客房裏被人遺忘,應該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被餓死了,於是立即痛快地說:“……好的,我這就去找他來見您!”


    又經曆了這麽多事,現在回憶水原介當初的表現令負責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突然有點懷疑——負責人覺得水原介可能根本不是瘋了,而是作為先知,最先認識到了春川樹的本質。


    他當時沒說錯,春川大人的確是位值得追隨和信仰的神明!他確實寬厚博愛……要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虔誠的信徒,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獻給了自己的信仰,卻至死都沒見過自己的神明啊!


    而春川大人呢?他甚至不需要獻祭,就一直屈尊降貴地生活在他們中間,時時聆聽普通人的願望,不斷寬恕他們的冒犯和罪過。


    雖然也有嚴厲的一麵,但他恩威並施,剛剛才任命了一個原本比他們還不如的短刀付喪神做自己的屬神,還製造了讓人增壽的食物,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負責人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理智也正岌岌可危,隨時處於崩盤的邊緣,他隻是覺得自己的屬下們到現在為止都還保持著冷靜已經是很難了,甚至可以說是不夠機靈——和他們相比,明顯還是水原介更機敏更聰明。


    真太郎決定要好好修複和這個屬下間的關係。所以把水原介放出來送到春川樹麵前這種工作,他是不會讓其他人去做的。他小跑著離開了工作室,拐到廚房裏要了一份茶點,急匆匆地向水原介的房間跑去。


    .


    被春川樹糾正了錯誤認知的藥研藤四郎有點不好意思。


    他明明應該成熟穩重的,可回想一下之前跟小夜說的話……心智成熟的付喪神怎麽可以因為一部分人類的極端行為,就給全體人類貼標簽下定義呢?如果真是因為參透了什麽人生哲理而得到升華也就算了……


    結果審神者告訴他壓根就不是那麽回事,他誤會了自己身上變化的原因,這就略顯羞恥和尷尬了。


    於是,當審神者跟他說完話後飛快地轉移開注意力,急匆匆向沙灘上被關在籠子裏的溯行軍走去時,粟田口家的短刀便放慢腳步落在了所有付喪神的後麵,和其他人拉開距離,打算給自己時間慢慢平複臉上升起的紅暈。


    留意到他的掉隊,他的同伴們或快或慢地回過頭,關切地望過來,在看到他發紅的臉頰後,眼裏都閃過了笑意。


    藥研走在最後麵,能夠很方便地觀察前方的同伴們——雖然這些刀劍付喪神個個都是出了名的不高興,連長穀部在大多數時候也都表情嚴肅不太愛笑,但他們現在看起來卻很高興。


    其實,在跟隨原來的審神者壽屋大人離開本丸前,藥研和這幾個同伴沒有太深的交往過。


    粟田口原本有那麽多短刀,壽屋大人出於體貼喜歡把關係比較親近的刀劍編成一隊,他的兄弟們幾乎都是一起出陣或者遠征。藥研要操心本丸的三餐、照料廚房,關心自己的兄弟們……他過去好像一共也沒跟大俱利伽羅說上過幾句話。


    可是現在呢,壽屋大人不在了,他的兄弟們也不在他身邊。長久流浪在外的粟田口短刀茫然地捂住胸口……雖然他還是沒有回到自己的本丸裏,可卻已經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就在藥研感覺到心靈回歸平靜,湧起了對同伴們深切依戀的時候,長穀部也放緩了腳步,慢慢跟他走到了一起,語氣微酸地說:“粟田口的短刀真是不容小覷。你比我們還要晚遇見主好幾天,他卻已經這麽信賴你,對你委以重任了呢,藥研……”


    “簡直是難以承受的重任啊……”麵對長穀部,藥研稍稍放鬆了點,玩笑似的接了一句。


    他揚起頭,兩雙顏色相近的眼睛彼此對視,藥研很輕鬆地就從長穀部的眼中讀出了夾雜著恐懼的期待。


    “藥研,你現在究竟都能做到什麽?如果我們找到壽屋大人去世的地方,你……你能複活他嗎?”壓切長穀部拉著藥研又落後了幾步,壓低聲音問。


    藥研藤四郎早料到了他的問題。涉及到審神者,長穀部會一反常態地沉不住氣也在意料之中。其他刀劍未必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不過可能也都知道希望渺茫,所以壓根就沒有開口詢問,


    ——因為春川大人在讓奶牛花吃人前就先授予了他成為死神的能力,而不是反過來讓花先吃人,再一氣嗬成地讓他完成轉化,這個順序就足以說明很多了,況且壽屋大人已經死去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有無數的理由阻止大家懷抱希望,可長穀部卻非要問出個答案來才安心。


    藥研歎了口氣,誠實又殘忍地說:“抱歉了長穀部,你說的我可能做不到……”


    看著長穀部眼中的希望一點點熄滅,藥研也覺得不好受——如果刀劍在碎刀後也能跟人類一起前往死後世界,壓切長穀部就是那種願意對主人生死相隨的付喪神……但他還是提醒道:“春川大人說會幫我們找回他的,如果你有什麽期望,最好還是直接去問他。”


    長穀部側過頭,失落地笑了笑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最重要的永遠都是現在的主人,是吧?我當然懂這個道理了,你不用擔心。”


    可現在的主人並不需要他的守護,他們能為他做的……實在是太有限了。


    這幾天的時間足夠讓壓切長穀部看清楚,他現在的這位主人,百分百是在以遊戲的心態應對眼前的一切。


    這沒什麽不對。因為對他們來說即便嚴陣以待可能都無能為力的危機,對他來說有無數種解決的方法,根本就不值一提。


    擁有這位大人的實力,就算他因為不小心迷路了沒事可做,陰差陽錯地被山姥切國廣和時之政府聯手拉來做了審神者,可他會在這裏待多久呢?等到眼前的事了結後,他真的會回本丸裏老老實實地跟溯行軍作戰,繼續做個普通的審神者嗎?


    普通的付喪神又怎麽能追得上他的腳步呢?


    還好,審神者給藥研賦予了神職,一切看起來都不一樣了。他像是沒打算玩幾天就自己一個人瀟灑地走掉,而是選擇讓付喪神融入他自己的世界當中……這個決定傳達了他的態度,所以同伴們才會都覺得高興。


    可長穀部無法滿足於這種狀態,他希望自己對審神者來說能夠更加有用一點,更能幫得上忙,這樣他才會有安全感,相信自己能夠長久地陪伴在主人的身邊。


    “藥研,你知道審神者為什麽隻考慮讓短刀做死神嗎?”灰發打刀勉強打起精神,馬上十分功利地打聽起來。


    藥研無語地瞥了長穀部一眼,實話實說道:“因為據說死神特別受歡迎,容易被人類想方設法地勾引。大將可能是覺得,短刀的心智像小孩子一樣還沒開竅,比較能夠抵擋這些,不容易愛上人類吧。”


    “什麽……主說做死神會特別受歡迎?”壓切長穀部不敢置信地稍稍提高了嗓音,頭一次對他和藥研間的交情產生了懷疑。這振粟田口不會是怕他爭寵所以故意騙他吧?


    “藥研,在說出這樣的話之前,我建議你下次變身時先照照鏡子……人類是有什麽毛病嗎,一麵喜歡長成三日月那個樣子的,一麵又喜歡連臉都沒有的,為什麽他們的審美會那麽極端?”


    “不知道,不過大將確實這麽說。”藥研藤四郎不動聲色地回答。


    不過他決定聽長穀部的,下次一定要找機會照照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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