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研藤四郎漸漸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應該不是暗墮了,因為他沒覺得狂躁到失去理智,也沒有那種想要無差別撕碎眼前一切的衝動。


    可他仍然十分茫然,搞不懂眼下發生的一切。雖然聽得懂審神者說的每一句話,然而就是無法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拜托你讓他複活”?這是在跟他說話嗎?他要怎麽做?


    藥研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發現自己現在變成了成年人體型,個頭足以俯視視線範圍內所有人。


    他穿著一件及其修身的黑色長袍,帶著帽兜,上身看起來還算正常,可一直都在無風自動的下擺裏卻什麽都沒有——他現在竟然沒有腳也沒有腿,隻是一團黑煙。難怪他會覺得自己的身體變輕了,他確實正飄蕩在半空中。


    更神奇的是,他原本掛在腰間的本體短刀,不知什麽時候正被自己握在手裏……藥研的目光順著自己的手一點點上下移動,僵硬地低頭再抬頭——他正握著的根本就不是短刀,而是一把比他目前個頭還要長得多的巨大鐮刀。


    可付喪神與本體間的聯係又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把巨鐮也正是他自己。


    “這……這是怎麽回事?”當他開口時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了。


    比起原來的聲音,他現在的說話聲更低沉和空靈,還到著朦朧的回聲,就好像他是在站在什麽空寂的深遠的地方說話,顯得神秘又可怖。


    站在藥研藤四郎自己的角度,他是無法得知自己變化全貌的。在其他人看來,藥研的帽兜下麵就是一片純黑,根本看不到他的臉,甚至無法確定那片黑暗裏是否有東西存在著……不過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春川樹還是從藥研的聲音裏聽出了他的疑惑。


    他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終於記起自己還沒有跟藥研解釋情況,隻好朝漂浮著的藥研招了招手:“藥研君,你先落下來好嘛?這樣飄著我沒法跟你好好說話。”


    藥研藤四郎隻好試著先降落。他把鐮刀抵在地上,嚐試著控製自己向下飄,可惜半天都不見成效。藥研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被線拴住的氫氣球,無論如何都想往天上竄……最後還是看出他窘迫的審神者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扯了下來。


    當他的黑袍下擺落在草地上,那團黑煙消失了,藥研很高興地發現,他終於又有腿有腳可以正常走路了!


    春川樹拉著藥研,十分不好意思地對圍觀群眾說,“抱歉……藥研君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上崗培訓,我得單獨跟他說幾句話。”


    說完後,他就拉著藥研走到了奶牛花的旁邊。由於剛才授予神職的時候忘記了說台詞,現在氣氛都已經沒有了,再說的話就有點不太合適,所以審神者的介紹十分平實。


    他說:“藥研君,你看到了。我想麻煩你多做的那份內番,就是在這個島上如果有人類死亡了,就需要你變身成現在這個樣子,兼職做一下死神。”


    長長的袖子和長袍下擺、連帶著自己本身都在隨風搖擺的藥研藤四郎:“…………”


    這種事為什麽不在做之前先打個招呼。不對……審神者他確實打招呼了,仔細想想,他自己也同意了,可是……這種事在做之前應該先說清楚的啊!不過就算提前說清楚,突然就跑來說讓他兼職死神……好像也照樣讓人沒法保持鎮定。


    發現春川樹一直都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緊盯著他,好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藥研隻能強作鎮定,努力消化目前的既成事實,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大將,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春川樹努力回憶遊戲裏的死神都做了什麽。他說:“別擔心,當我的死神很簡單的。我們沒有天堂地獄或者輪回轉生,當有人死了的時候,你就先翻看他的生平……你身上應該有個本子、書或者平板電腦什麽的吧?找找看。”


    於是新手死神隻好上上下下把自己的新身體摸了個遍,果然翻出了一個平板。他擺弄了一下這個神奇電子產品的界麵,還好操作並不複雜,他順利地找到了死者的生平開始瀏覽。


    審神者踮起腳,把著他的胳膊探過頭,跟他一起看,一邊看一邊感歎:“哇!”“唉?”“怎麽可以這樣!”“他真是太壞了!”


    藥研雖然沒出聲,但也深有同感,於是問:“那還複活他嗎?”


    春川樹想也不想地點頭,“當然複活,說好要複活他的,我不能食言。”不過他話鋒一轉安慰藥研,“沒關係,複活他對我們來說有好處的,讓他徹底死掉太浪費了,一會我們去把倫道夫先生也複活過來。”


    說到這裏,審神者突然又想起個事,連忙對著自己的通話器項圈說:“對了!麻煩你們盡快送幾個小瓶子到我這裏來。如果有迷你冰箱,就放在冰箱裏一起送過來,謝謝!”


    這段插曲後,藥研的上崗培訓繼續進行。他說:“這位先生是給奶牛花吃掉的,所以我們就能省略掉一個步驟。不過如果他是壽終正寢的,而且在自己的目標領域裏獲得了很高的成就,那麽,藥研君就要召喚幾個小姐姐,來給他跳一段海草……啊不對,是夏威夷草裙舞。”


    認真聽課的藥研藤四郎:“…………”


    他真的很想說,這個世界的死後審判還真是敷衍啊,大將!兢兢業業一輩子,還達成人類中罕見的老死成就,最後的獎勵就是欣賞一段草裙舞,這也太讓人提不起努力生活的勁頭了吧!


    春川樹半點都想不到他已經把成熟穩重可靠的粟田口短刀逼成了吐槽役,繼續一本正經地手把手教導藥研,“看完了就在這裏登個記,對著人的屍體——沒屍體的話對著他死的地方揮下鐮刀,這樣屍體就會直接變成骨灰了。”


    藥研:“…………”所以我這個死神到底有什麽用?聽起來就是個入戶服務的火化爐。


    就在藥研對所謂的“死神”身份已經再無期待,即將喪失所有敬畏之心的時候,春川樹終於說到了重點。


    “對了,在你揮舞鐮刀把屍體變成骨灰之前,其他人可以向你求情,請求你放過死者,不要把他登記在自己的本子上——照理來說,應該是跪下來雙手合十哭著求你才有誠意的,不過我就不這麽做了,謝謝你。”


    “額,不用客氣……”藥研幹巴巴地回答,“我也很感謝您沒有這麽做……”


    “同不同意求情看你的心情吧,或者你可以自己製定一套規則。”在這裏春川樹補充了一句,“不過我還是希望我求情的時候你都能同意的!”


    “你放心吧,大將……這個不用你說。”藥研覺得心非常累,他還是那麽崇敬和喜愛眼前的審神者,不過說真的,跟他溝通真的很累心。


    “如果你同意了求情,那也別馬上就複活死者,畢竟複活不複活全部由你自己掌握這也不太好。你可以跟求情的人猜拳、把死者靈魂藏在手心裏讓人猜是哪一個,如果求情的人贏得了遊戲,你就再揮舞一次鐮刀,這樣死去的人就能夠活過來了。”


    藥研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


    講完整個流程,春川樹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招手示意藥研湊近點,壓低聲音開始跟他說悄悄話:“藥研君,我下麵說的話你一定要自己記牢!”


    藥研一下嚴肅起來,鄭重地點頭說:“放心吧,大將,有什麽話你說就是了。”


    春川樹說:“當你做死神的時候,你本身是不死之身,但這並不代表著做死神沒有危險……實際上,做死神是很危險的!”


    藥研鬆了口氣,安慰審神者,“沒關係的,大將,我不怕危險……不過需要我注意什麽?我會記住的,你直說吧。”


    “嗯!”既然藥研這麽說了,春川樹也很放心,他說,“以後你做這份內番的時候,最好不要跟死者的親友閑聊。你知道嗎?死神是很受歡迎的,好多人都會想盡辦法跟你搭訕,一般的普通人倒沒什麽,可如果是那種魅力特別高的萬人迷,就算隻是在死人的場合跟你打幾次招呼,你都會很容易愛上他的……你可千萬要小心啊!”


    本來在等待著危險注意事項記牢的付喪神差點沒拿穩鐮刀,掉下來砸到自己或者審神者的頭。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說:“……你、你說什麽?”


    “是真的,不少人都很喜歡抓死神來生孩子的,在我的世界裏網上有很多如何抓取死神、還有和死神傳宗接代的攻略哦。比如,隔一段時間就在家裏弄死一個人來召喚死神。”


    春川樹在說遊戲,不過藥研可不知道,他誤以為審神者說的都是真的,所以感覺一陣涼風從長袍底下竄了起來。藥研原以為自己已經充分認識到了人類有多可怕,可聽春川樹這麽一說,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患上人類恐懼症了。


    春川樹看出藥研害怕了,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正常情況下他們就算想跟你生孩子,也必須是在你自願的前提下自己生。再說如果我發現你去兼職死神一直沒回來,也會去救你的,所以不要害怕啦。”


    藥研藤四郎:“…………”大將,就算你這麽說,可我還是覺得很可怕啊。正常情況下要自願,還要人類自己生——那非正常情況呢?非正常情況呢?!所以說還可以在他不自願的情況下由他來生嗎?這也太荒謬了吧!


    粟田口短刀也說不清,他到底想不想知道……究竟什麽才算是審神者口中的非正常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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