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川樹噠噠噠地跑過船艙走廊,一把推開門,打斷了房間裏悲傷的安靜氣氛。


    他衝到藥研的床前,拉住短刀付喪神的手,滿懷愧疚地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之前那個指導我手入的時之政府前輩告訴我,快要暗墮的付喪神在被審神者手入的時候會非常、非常疼!可是我都沒發現你有不對勁的地方……”


    藥研本來因為長穀部的話滿腦子都是已經死去的審神者,腦子裏翻湧著仇恨和痛苦,思維都有些滯澀,春川樹的話剛開始像是掉落在海綿上的水珠,並沒有滲透到他的思緒裏,所以他麵無表情無動於衷……


    春川樹眼巴巴地看著不理自己的藥研,有一點委屈。


    那不靠譜的工作人員沒有提前告訴他有這種需要注意的事,而且他開始手入前明明都跟藥研說好了的……想到這裏春川樹反咬一口,指責發呆的藥研:“藥研君,你說話不算數……我們明明說好了的,有不舒服的感覺要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說呢?”


    少年委屈巴巴的聲音像一支手強有力地擰巴了一下海綿,那一點點水珠嗖地被吸收得一點不剩,藥研終於理解了春川樹在說什麽……回憶起被手入時候的感覺,他連忙解釋。


    “不,我沒騙你。”藥研發現春川樹看起來不信他,隻好繼續,“不是疼,我沒覺得疼,其實並不疼的,感覺很奇怪,有點難以忍受但絕對不是疼……”


    “但是你暈倒了,”春川樹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不覺得疼或者不舒服為什麽會暈倒,是太餓了嗎?”


    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來了,“對不起,我原本以為你剛才就會醒,我把要給你嚐嚐的毀滅蘑菇烤了,可是你都沒有醒過來,現在蘑菇已經被吃完了,你隻能先吃點牛排和海鮮了……”


    接連發現自己做錯,春川樹沮喪得眼睛都濕潤起來,好像馬上就要哭了。


    藥研連忙說:“沒關係……我不是特別餓,也不是被餓暈的,現在還不想吃東西。”


    藥研不覺得春川樹有什麽對不起自己的地方,盡管他轉移話題時短刀不知道為什麽鬆了一口氣,但他也沒順著春川樹的想法認下自己是餓暈的這種騙人的謊話。


    ——老實說,他現在很後悔剛才沒有抓緊時間拉著長穀部說話,把該說該問的全都交流完,他預感到眼前這個審神者不會在短時間內放棄關心他。


    果然,春川樹聽了他的否認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為了讓我不難過才這麽說的,就像電視裏演的那樣……”


    他鬆開了抓著藥研的手,站在床前認真地說:“藥研君,雖然你暈倒了這件事也有你自己的責任,但主要還是我的錯。當時指導我的前輩也說,在這裏是很難做好手入的。是我堅持給你手入讓你難受到暈倒了……”


    在藥研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微微彎腰鞠了個躬,“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用善意地欺騙我說自己不難受,如果你不生我的氣,不要跟我說你本來也沒事,還是跟我說‘沒關係,我不生你的氣’比較好,因為我有的時候會聽不出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誤會你是真的沒事。”


    藥研支起身,為自己沒來得及阻止審神者鞠躬道歉,很是生自己的氣。他手足無措地擺著手說:“我……我真的沒覺得疼。春川大人……是您的手入讓我覺得太舒服了,舒服到難以忍受,所以才會暈倒的……”


    說完之後,藥研長舒了一口氣。說實話的感覺是如此輕鬆,以至於他都搞不懂自己剛才為什麽會不好意思說實話了。


    “太舒服為什麽會覺得難以忍受啊?”純潔的未成年無法理解藥研的說法,一臉糾結地刨根問底,“是我摸得你很癢癢嗎?就像爸爸給我摳耳朵的時候那樣,有點癢癢但又很舒服?”


    說完沒等藥研否定,他自己就先皺起了臉嘟囔著,“可是……癢癢為什麽會暈倒呢?據說撓癢癢也是古代刑罰的一種,能夠讓人難受死的那種……”


    藥研藤四郎:“…………”


    他終於知道自己之前為什麽不願意說實話了!要怎麽跟無法理解太舒服也會暈倒的未成年解釋清楚這一切?!他隻能把求助的目光轉向一直一言不發的長穀部。


    壓切長穀部雖然在大多數情況下都很可靠,可他在做刀劍時可不會被主公帶進寢室,在成為付喪神後沒多久就沒了審神者,隻能待在本丸裏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所以他真的也很茫然,懷著和春川樹一樣的疑惑,無辜地與藥研對視。


    藤四郎短刀隻好轉向山姥切……算了,山姥切好像更加指望不上,他又依次看向大俱利、宗三和江雪,在收集齊了一眾不解的眼神後,終於對上了小夜左文字充滿理解的默默凝視。


    小夜準確接受到了藥研的求助,鼓著臉舉起了手,在吸引到春川樹的目光後,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說:


    “是真的,主人,人如果太舒服了也會暈倒的,我從前還是刀劍被主人貼身收在臥房裏的時候見過很多次的,雖然看起來像是難受還會哭,嘴裏也會喊著不要,但是如果這個時候真的停下來,那些人類多半就會改變主意說不要……嗚……停……嗯嗯?”


    純潔的兄長們終於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紅著臉用長長的袖子捂住了小夜的嘴。小短刀純潔地揚起頭看了臉紅的哥哥一樣,搞不懂為什麽他們又不讓自己說話了,可他是個乖巧的弟弟,就算哥哥們不講理,也不再掙紮,無奈地閉上嘴不說話了。


    春川樹好奇地笑嗬嗬著看左文字家兄弟打打鬧鬧,發現江雪和宗三是真的打定主意不讓小夜再繼續給自己科普常識,頗為遺言地歎了口氣。


    “我懂小夜是在說什麽,”審神者也一臉“這有什麽不能說你們這群思想肮髒的大人”的純潔無辜臉,“爸爸教過我地球上大部分動植物的繁衍方式。”他認真地教導自己的付喪神,“你們不要跟人類學,這不是難以啟齒的事,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看到成年刀劍們還紅著臉,他馬上抓緊時間繼續說教,“你們看到植物開花會不好意思嗎?蹭到花粉會覺得是被花冒犯了嗎?身上掛了柳絮會臉紅嗎?如果是這樣,那以後我長大開花了怎麽辦?”


    就在刀劍付喪神被審神者教育得全都一臉懵逼的時候,春川樹突然間恍然大悟。


    “原來做那個的時候還會暈倒的嗎?難怪電視劇演到男女倒在床上馬上就第二天了。我看電視上演的時候啊還覺得不太好很不尊重人呢,女孩子都哭著說不要了,男人還要繼續欺負人,原來是這樣……”


    沒有刀劍跟審神者熟悉到撲過來堵他嘴不會失禮,再說他剛才的那番話聽起來又那麽有道理,所以大家都愣愣地聽著他發表自己的看法。


    “我明白了,藥研君!下次為你手入的時候,如果你說不要停,我會記得不會停下來的。”可說到這裏,春川樹又不懂了,小聲自言自語,“可是如果萬一真是難受不停下來會出事呢,這個到底要怎麽分辨?”


    小夜扒拉下哥哥的手,言簡意賅地建議:“靠經驗。”


    春川樹信服地點頭,“小夜說得對,那如果我手入時你們喊不要,我還是得停下來才行,因為我還缺乏經驗……對不起,我會盡快積累經驗的……”


    “好了,可以了,換個話題!”大俱利伽羅終於無法忍受這一切了,受不了地大聲說。


    “額……對,沒錯……”如夢初醒的刀劍們紛紛附和。


    作為小夜的兄長,宗三左文字心虛地看了一眼春川樹。現在他們已經知道審神者是神不是人類了,那麽對他來說,二十歲肯定是非常年輕的。如果說他剛開始說得還很有道理,後麵說的就有點……嗯……


    希望等審神者大人的家長找過來,發現自己家的孩子被教壞後不會太生氣吧……懷著袒護弟弟的私心,宗三左文字幹脆利落地執行了大俱利的建議,把不太對的話題轉移回正經的頻道。


    “這麽說,藥研的情況不錯,還沒到快要暗墮的地步……這算得上是個好消息吧。”


    其他刀劍也都鬆了口氣,配合地說,“是啊,是個好消息!”


    萬事開頭難,話題一旦步入正軌,大家就都開始活躍起來,紛紛加入談話,默契地不給春川樹繼續跑題的機會。


    長穀部緊隨其後問出了早就該問的,“藥研,其他粟田口短刀現在在哪裏,情況怎麽樣?”


    藥研不覺得自己沒有出現暗墮傾向是個多好的消息。


    雖然他一心想要追隨春川樹,看他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可其實也有很強的自毀念頭。可長穀部這種主控沒有在第一時間問他壽屋大人是怎麽死的,而是關心他還活著的兄弟們,藥研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說掃興的話。


    “他們都還活著……在節目組總部的道具倉庫裏……可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藥研知道大家最關心的還是壽屋大人的情況,咬著牙說,“對不起,我們兄弟沒有保護好壽屋大人……本來不該是這樣的,他已經死了,可我們竟然還沒有為保護他碎掉……我們應該先碎掉的,那些家夥、那些家夥應該踩著我們的斷刃才能去傷害他……”


    藥研在說這些的時候,身上明顯翻湧著不詳的氣息。其他刀劍們幾乎都注意到了這一點:藥研明顯是已經開始暗墮了……可剛才他又不像是在欺騙春川樹……


    隻有沒眼色的審神者說:“藥研君,這不是你的錯啊!遇到壞事不是受害者太弱小的錯,都是加害者的錯。如果你不開心,現在就去捅真太郎幾刀發泄一下吧。”


    正在陷入悲傷自責無法自拔的藥研茫然了:“……真太郎是誰?”


    跟在春川樹身後一直站在門外沒敢進來的負責人秋原真太郎先生謹慎地敲了敲門,哆哆嗦嗦地走了進來,一臉痛苦地舉起了手。


    “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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