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元借著酒勁一路衝到了雜物小院,卻被那冷風一吹,酒醒了大半。


    前麵已經能看到雜物小院的影子,他卻躊躇起來,一麵想非緋那丫頭是個記仇的,大概不會再原諒他,又想起那丫頭當初為了不做他的人,敢對自己下狠手,他卻誤會她貪慕虛榮,實在是該死。


    夏少元一開始也是有些急怒攻心,又被楚非緋有意的話誤導,這才失了分寸,相信了楚非緋的鬼話。此時明白過來,心裏一陣悔,又一陣心傷,她為何要那樣與他撇清關係?她是怕他做出什麽危害到家族的事吧,確實,確實,他當時是想帶著她一走了之的,可是他確實也有本錢帶著她一走了之!


    夏少元望著雜物小院的方向在心裏反複地想著:非緋,你知不知道,即便你已經進了宮,隻要你說一聲想離開,我夏少元也會帶著兵馬打進皇城,帶你離開,你根本不用這麽委屈求全


    但是,隨著酒精的熱度一點點降下來,深秋的夜風吹得身上一陣陣寒涼,夏少元也一點點冷靜下來。


    父親斑白的頭發和疲憊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浮現。那些日日夜夜的謀劃,那些耗盡心力的籌謀,父親,自己,以及所有人擔著性命的風險,為了那個縹緲的目標努力著


    這些,一點一? 滴地,都在他的腦海裏重現。


    夏少元仰天望月,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淡笑。他還,真是混蛋啊,為了一己之私就要廢了父親多年來的布局嗎?若是父親在此一定會罵他是個不肖子吧,說不定還會遷怒那丫頭,說她是紅顏禍水


    不,他不能這麽做,即便他有那個本錢


    他不能這麽自私,將自己,將那丫頭,送上那從此受人鄙視的逃亡之路


    他抿緊唇望著那個本應黑漆暗沉。此時卻顯得有些過於明亮的小院。心裏反複地念著:非緋,非緋,非緋,我必須忍。你也再忍忍。用不了多久。真的用不了多久的


    “少爺。”


    身後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


    夏少元轉身,看到那窈窕的身影走近,神色漸冷:“你來做什麽?”


    雪櫻似乎對夏少元的冷臉很能適應。麵不改色,微笑道:“奴婢帶了醒酒湯,還有一些夜宵,如果少爺想進去和非緋說會兒話的話”


    雪櫻說著遞上了食盒:“也有個借口。”


    夏少元微微一怔,他似乎第一次發現,雪櫻也是個頗為聰穎的女子,而且事事考慮周到,隻是他以前怎麽沒有發現?


    夏少元不知道,要不是兩個狠毒的表小姐已經被攆去了別院休養,而他夏少元心裏又隻有楚非緋,雪櫻無論如何是不會在夏少元麵前顯露的。


    雪櫻麵帶著微笑,平靜地麵對著夏少元的審視,手上遞出的食盒的動作,穩定而堅定。


    夏少元突然有些微赧,被一個丫鬟看出了心事,讓他這個大少爺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雪櫻微微一笑,拉起夏少元的手,將食盒塞進了他手裏:“去吧,那裏燈火明亮,非緋一定還沒睡。”


    夏少元借坡下驢地輕咳一聲,接過了食盒,忽想起:“今天晚上的事”


    雪櫻輕笑一聲:“沒人知道,老太太那裏打發人過來問過,奴婢回說,少爺在即興作詩呢。老爺那裏,奴婢早就打發人去回了,說少爺在書房忙著,明天才能向老爺詳稟。”


    這下,連夏少元都不得不對雪櫻另眼相看了,這樣周全的行事,可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能做到的。


    夏少元困惑地看著雪櫻:“怎麽?”怎麽雪櫻突然之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前這丫頭好像都不怎麽在他麵前出現啊


    雪櫻淡笑抿唇,望了眼雜物小院的方向,狀似無心地道:“非緋那裏,遠遠看上去像是點了篝火似的,這小丫頭真會玩。”


    雪櫻這樣一說,夏少元也覺出似乎有些不尋常,這丫頭一個人在院子裏弄這麽亮做什麽?


    再回頭看雪櫻,夏少元心裏忽然覺出點不一樣的味道來。


    雪櫻見夏少元隻是看著她不說話,又笑了一聲:“少爺快去吧,遲了那菜就涼了。”


    夏少元淡淡笑了笑,卻突然出手如電地扣住了雪櫻的脖頸,聲如寒冰:“少爺我是太久沒發落人了吧,什麽魑魅魍魎也想算計到我頭上來!”


    雪櫻大驚失色,不知夏少元怎麽突然就變了臉。


    “少爺,雪櫻,雪櫻隻是看少爺心傷,想要幫忙而已,真的沒有其他意思”雪櫻隻覺得喉間的那隻手正在越扣越緊,一時嚇得心魂俱散,這夏少元是真想要她的命!!!


    “你想幹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少爺我警告你,非緋這丫頭,你算計不得,將你那些小心思,趁早給我收起來,不然,少爺我不介意明園裏再多一條人命。”


    夏少元說完,冷冷地丟開手,任由雪櫻跌落在地上,狼狽不堪。


    “滾!”夏少元站在原地,冷冷地盯著雪櫻驚惶不已地離去,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望了望雜物小院的方向,眼裏湧起複雜的神色。


    雪櫻一路低頭疾走,一麵捂著自己的脖頸,不想被人看到她的狼狽,悄悄地回到房中,才打開妝匣,對著鏡子,看到脖頸上那清晰的淤血指痕,心裏一陣後怕,片刻後,麵上又浮現出一層陰狠。


    “邵非緋!”雪櫻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緩了緩氣,雪櫻從妝匣的夾層中找到一個瓷瓶,拿在手中摩挲了半晌,才珍惜地打開,在頸項上緩緩塗抹。


    這藥是王爺親賜的,她本是舍不得用的,隻是時常拿出來把玩,摸著那瓷瓶,就想起王爺那時,拉著她的手,柔聲道:“阿櫻在相府萬事小心,這藥隻是以備不時之需,本王希望你永遠用不上。”


    雪櫻覺得那時她就已經醉倒在王爺的春水般的目光裏,從此就算為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了。


    隻是,如今王爺已經很久沒有過問過她了,而那乾八居然被直接派去保護那死丫頭,聽阿瑩說,王爺如今的一顆心都在那死丫頭身上,為了她,曾經不惜打算出兵逼宮。


    雪櫻鏡中的俏臉扭曲起來,邵非緋,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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