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和白晶晴同期入職的人員名單,”玨看不到換衣間內部,說,“人非常多。”


    換衣間內堆放著淩亂的衣物,晏君尋麵朝角落蹲下身。他借著堆成山的衣物遮擋,滑動著自己的光屏,瀏覽著那些名字。


    “你記照片吧,”蘇鶴亭切換了資料,“重點調查對象都給了你標注,請你在五分鍾內記住他們。”


    晏君尋劃到底部,說:“我記住了。”


    “‘麗行’的老板叫作李湖,”樸藺在腦袋裏複習著資料,“我們在蟎蟲行動中調查過他,不過他把自己處理得很幹淨。你在這次潛入時務必要小心,最好不要跟他正麵接觸,我擔心他發現後會把這次潛入行動當作督察局對他的深入調查。”


    “你要相信7-001的演技,”蘇鶴亭給自己重新倒著可樂,“潛入的要求之一就是偽裝,這任務一點都不難。”


    “你好了嗎?”玉蘭在外麵催促,“快點我的親。時間馬上就到了,晚了我們隻能在外邊端盤子。”


    晏君尋摘掉通導器,開始換衣服。


    “你們在戰爭期間真的會做這樣的任務嗎?”玨好奇地問蘇鶴亭。


    “常有的事,”蘇鶴亭看著麗行門廳進進出出的人,“當臥底有時候和做狙擊手很像,大家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時刻保持著冷靜,還需要高度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但當臥底不僅要保持冷靜,還要讓自己隨時都處於任務需要的角色裏。這種真假切換挺煩人的……說不準哪天臥底就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換衣間的門開了。


    玉蘭兩眼放光,恨不得把晏君尋拉到跟前:“太好看了!我好羨慕你!你都不用刮腿毛吧?”他雙手做出捂心的姿勢,“我想做你媽了!我一直都想生一個你這樣的小孩。”


    晏君尋撿起自己的衣服,把它們疊好,放在該放的位置上。他的身高在黑豹和督察局裏都不占優勢,但現在,這個身高剛剛好。他對著化妝鏡戴上兔耳朵,強迫症般地擺正它們,把頭發撩了起來。


    蘇鶴亭想起特裝任務審評,黑豹驅逐晏君尋的理由是他不能適應險地任務,於是蘇鶴亭說:“比起讓你跨坐在闊佬身上,這任務已經是幼兒園級別的了。別讓你的新同事質疑黑豹的職業素養,拿出你的……”


    你他媽好吵!


    “就這樣,不需要化妝了,”玉蘭真想再摸摸晏君尋的耳朵,“我建議你走嗆口小辣椒的風格,這樣和你的外表有反差,”他輕輕拍著自己的胸口,“像我,就是肌肉甜心,在廳內很受歡迎。”


    “是嗎?”晏君尋看向玉蘭,“快他媽進場——我要這種風格嗎?”


    “對,就這樣,非常好,你就本色出演!”玉蘭說著轉過身,叉腰走起來,把大號高跟鞋踩得很響,“跟我進場啦小可愛!”


    “他好自信,”玨大聲說,“我喜歡他!”


    “他嗎?”樸藺吃驚地說,“你認真的嗎?”


    * * *


    麗行熱衷於舉辦這種活動,白晶晴還在這裏時,每次演出都是為了這種活動。老板李湖堅持把人當作商品,但周圍對他這個人的評價褒貶不一,麗行內部的小姐和打手都認為他很仗義,他有個優點是說到做到。


    玉蘭在走廊裏回過頭,他動作都很嫵媚,還有眼神:“麗行的招牌就是老板,來這裏找他討口青春飯吃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小孩。”


    “你見過他嗎?”晏君尋跟在後麵。他的手刺貼著大腿外側,在走動中有種冰涼的觸感。


    玉蘭曖昧地說:“我們很熟。如果你想要認識他,我可以為你介紹,他挺喜歡新鮮血液的。”


    “我以為混進來的人都不受歡迎。”


    晏君尋沒有忽略陌生人的打量。大家是競爭關係,看他的目光都是在對比衡量。晏君尋還沒有走到宴廳,已經挨了不少白眼。


    “那得看混進來的是什麽樣的人,那麽多人瞪你,”玉蘭替晏君尋拉開簾子,“說明你可是個難得的寶貝。你知道怎麽和他們談價格嗎?別被幾萬塊釣走。對了,你的目標客人是姐姐還是哥哥?”


    晏君尋看著玉蘭,片刻後,仰起自己幹淨、漂亮的臉,眼神裏有墜入銷金窟的貪婪,還有仗靚行凶的驕傲:“我要最有錢的。”


    這個“最”字加到了玉蘭的心坎兒裏,他哈哈大笑:“我喜歡你!壞小孩,你去吧,讓他們跪在你的高跟鞋底下,掏空自己的口袋。”


    晏君尋走進宴廳,嘈雜的音樂震耳欲聾。


    玉蘭在後麵朝他拋了個嬌俏的飛吻,喊道:“今晚以後別忘了姐姐,我可是你的帶路人。”


    晏君尋立刻就被人群淹沒,宴廳內簡直是群魔亂舞。


    麗行的目的很明確,他們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不需要把自己搞得很端莊。阿佛洛狄忒係統能帶給人這樣瘋狂墮落的體驗嗎?別傻了,隻有麗行可以。闊佬想要的類型這裏都有,隻要向麗行交夠錢,大樓頂層就為你開放。在場的男孩女孩隨便挑,甚至沒有人數限製。


    “是新來的小孩嗎!”戴著羽毛麵具的年輕男人朝晏君尋彎下腰,在音樂裏用力地喊道,“你多少錢啊?”


    晏君尋頭頂的兔耳朵晃了一下。他冷著臉,雙指比出交叉的十字。


    男人遺憾地嚎:“十萬也太貴了吧!”


    晏君尋接著圈出兩個零。


    “多少——”男人有點破音,“一百萬?!你瘋了!”


    晏君尋露出點笑,像個趾高氣昂的小孩,把“滾蛋”兩個字都寫在臉上。


    “你等著,”男人點了點晏君尋,他喝醉了,打著酒嗝,拽過身邊的同伴,湊到對方耳邊大喊,“我還有沒有一百萬啊?”


    對方回了句什麽,但等他再回頭,卻找不到晏君尋了。


    “一隻……”男人雙手在臉前堆著空氣,對同伴解釋,“兔子不見了!”


    * * *


    “一號目標叫作麗花,是她給督察局提供了鋼材老板的線索,但後來又反悔了,”玨對著節目清單,“她和白晶晴有合作的節目,現在在這裏跳脫衣舞。”


    晏君尋沒聽清:“跳什麽?”


    “脫衣舞,”樸藺沒想到晏君尋這麽敬業,他對那雙高跟鞋都震驚了,在短暫的沉默後,乖巧地加了句,“尋哥。”


    晏君尋推開蹦到身前的男人女人。他時刻警覺著,但總有人想拍他屁股,或者揪他尾巴。


    “麗花是‘麗行’的台柱,有傳聞說她是老板李湖的情婦,我們之前聯係過她,都被李湖拒絕了。”玨也想摸晏君尋的耳朵,但它不敢說,“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演出結束後都會在宴廳裏喝幾杯。她的節目還沒有開始,你得找個地方先等著,到時候時先生會和她搭訕。”


    晏君尋越來越生氣,他知道自己是幹嗎的了,時山延跟目標搭訕,他負責提防別人的幹擾。


    “李湖基本不會出現,但麗花太受歡迎了,而我們的資金有限,隻請得起她喝兩杯酒,所以這兩杯酒很關鍵。”


    “你他媽指望麗花兩杯酒下肚後就跟時山延敞開心扉?”


    “交換個聯係方式也是可以的,”蘇鶴亭想了想,“時山延應該懂。”


    “二號目標叫齊石,他跟白晶晴在‘麗行’談過戀愛,這是晏先生今晚的目標,”玨說,“這人是個雙性戀,他在這裏有‘助人為樂’的名聲,經常接濟一些來做生意的男孩子,他現在是麗花的保鏢。晏先生,你得趁著麗花留在這裏的時候找到他,跟他談談白晶晴。”


    “還有些小姐隻會出現在宴廳裏,”樸藺補充著,“結束前都能找到。”


    音樂太吵了,晏君尋在宴廳內搜尋,所有人都像戴著麵具,形如鬼魅。齊石是保鏢,他不用戴麵具,也不用化妝,但他比一般人更謹慎,即便找到了,也很難讓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跟晏君尋談白晶晴。


    宴廳內有通風設施,空氣依然不好。晏君尋開始出汗了,他覺得手刺往下滑了滑,但是他不能摸,因為有人盯著他——有很多人盯著他。


    “麗花有單獨的化妝間,讓我來看看,”蘇鶴亭轉著鏡頭,挨個查看,“齊石有很大概率跟她待在一起,但你不能過去,還是要等。”


    晏君尋覺得每次的呼吸都很熱。


    他不擅長險地任務,也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可是他站在這裏供人觀賞卻沒有感覺局促,因為他知道這是什麽滋味。


    去你媽的,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晏君尋想到阿爾忒彌斯的玻璃。他曾經站在那裏,就像個明碼標價的商品。他知道該怎麽處理情緒,讓自己更像個商品。他跟在服務員後麵,接過對方的托盤,拿掉上麵最後一根煙。


    晏君尋走到走廊的拐角,旁邊有人替他打火。


    “新來的嗎?”對方重複著晏君尋聽膩的台詞,“多少錢……”


    “一百萬。”晏君尋看著對方,咬住自己的煙。他的眼睛在陰影裏,眼神裏有種嘲諷:“摸一下。”


    但他確實很特別,露出的額頭光潔漂亮,淚痣在煙霧裏若隱若現。他在對方誇張的聲音裏,把煙灰彈到對方的胸口。


    “付不起就滾吧,別浪費我的時間。”


    耳邊的音樂要炸了,晏君尋在對方離開後對通導器說:“快點找。”


    他的目光在宴廳裏遊動,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臉。


    時山延在黑暗中一眼就鎖定了目標。他看著記不清臉的垃圾們在晏君尋身邊遊動,逐漸露出笑來,但說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注視著晏君尋穿過人群,等著晏君尋看過來。他在晏君尋的目光裏抬起手指,隔空朝自己的目標開了一槍。


    啪。


    時山延在嘈雜和混亂裏愉悅地給手指的動作配音,把口型做給晏君尋看,像是在怪晏君尋沒有早點看向他。


    中槍的晏君尋側過頭,掐掉了自己的煙,眼角的淚痣暴露在細微的光亮裏。他很煩,但奇妙的是,這種煩悶讓他隻想咬住時山延,而不是咬住別人。他對時山延露出了鼓勵的笑容,仿佛在嘲笑時山延的屢次失手。


    兔女郎。


    時山延神情正經,眼神輕佻。


    腿真長。


    晏君尋在時山延的注視裏把煙蒂丟掉,他關掉通導器的聲音,端起托盤,走向時山延。


    這是種享受。時山延解開的西裝外套露出裏麵的馬甲,他今天認真地穿整齊了。他這樣迎接晏君尋,好像自己打開的雙腿隨時歡迎晏君尋的落座。


    晏君尋彎腰時頭頂的兔耳微垂。他對時山延禮貌地說:“再看就殺了你,我這次是認真的。”


    “給我一杯牛奶,”時山延略偏著頭,聞到晏君尋脖頸上的味道,語氣曖昧,“或者現在就殺了我。”


    “等一下,”蘇鶴亭反複查看著監控,問玨,“你確定今晚有麗花的演出嗎?”


    “督察局給我的資料是這麽說的,我們在這裏有線人,”玨察覺到不妙,它反問蘇鶴亭,“怎麽了?”


    蘇鶴亭那邊隻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半晌後,他說:“恭喜你們,中獎了,獎品由‘瘋子’頒發。今晚根本沒有麗花的演出,也不是什麽化裝舞會,‘麗行’的係統報備上寫著這是場拍賣會。”


    玨立刻說:“不可能。”


    “誰給你發的麗行資料?薑斂嗎?那也恭喜薑斂,他的通導器也被入侵了。這他媽就是個套。喂?晏君尋,聽得到嗎?你去把剛才那個酒鬼的一百萬騙走,不然今晚太虧了!”


    蘇鶴亭的話沒有說完,宴廳的音樂就停了,接著宴廳中央的燈光“啪”地亮了起來。


    “今晚是久違的拍賣會,”小醜的投影站在中央,他露出齜到牙齦的笑容,“有隻高價兔子的腦袋價值幾個億哦。”


    操!


    晏君尋還沒有回過頭,就被時山延抓進了懷裏。


    “噓——”時山延在晏君尋耳邊認真地問,“你先回答我,你的尾巴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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