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區最早是戰略資源區,以煤炭資源為核心,構建了綜合經濟產業鏈,但後來因為利用效率不高、產業結構優化不及時被淘汰,目前是光軌-遼發聯盟的弧形邊角地帶,位置偏僻,區內甚至還沒有民用的光傳軌道,屬於北線待發展區域。


    “這都是書麵介紹,”薑斂開著車,通過倒車鏡看了眼後邊的時山延,“實際情況要更糟糕一點。”


    時山延才睡醒,他的神情過於懶散,讓薑斂有種在做專職司機的錯覺。時山延看向窗外,說:“這可不是糟糕‘一點’吧。”


    停泊區的焦炭廠都集中在郊區邊緣的低曖山脈裏,每天的焦炭需要用焦炭運輸車拉到靠近光鐵的鋼鐵廠內,別說郊區,就是市區的空氣質量都很差,僅存的綠化帶常年蒙著灰塵。唯一的光鐵在為軍方的大型運輸資源船服務,它貫穿整個區域,每隔六小時就會響起巨大的承載聲。


    “光鐵沿線的樓盤基本都滯銷廢棄了,”薑斂在等紅綠燈的中途俯在方向盤上,指向一側的空樓,“一開始以為是民用光鐵,能和光桐區開啟光軌便道,人都跟瘋了似的來這裏炒樓,結果南線打起來了,光鐵軍用,樓全砸在手裏了。”


    薑斂說到這裏,又看了眼時山延。


    “那會兒你剛進黑豹吧。”


    “大概,”時山延頓了一下,問,“這裏冬天還下雪嗎?”


    “下,”薑斂過了紅綠燈,“但是早上起來看都覆著煤灰渣子,髒得很。不過冬天總比春天好,春天風大,出趟門頭發就髒了,刮得人滿臉灰。光桐的環境好吧?我跟傅運視頻的時候,看你們那裏的天還是藍的。我以後退休了,就想搬到光桐區,聽說房價還行,沒光軌區那麽高,交通也便利。到時候我把這車賣掉,再湊一點,換輛b6型的光傳車,帶上我老婆……”


    薑斂的話多是因為緊張,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從後車鏡裏揣測一下時山延的神色,雖然時山延戴著束縛鎖,但誰也不能保證時山延會不會突然生氣舉起束縛鎖攻擊他。


    薑斂在停泊區主理連環殺人案,對於反社會人格障礙者都抱有警惕心。你不能用尋常思維模式來預測這些人的行為,在薑斂看來,他們和普通人的思維模式有根本區別。


    可惜時山延對薑斂不感興趣,他靠著椅背犯困,在陽光裏眯著眼睛,一副已經睡著了的模樣。


    * * *


    十點鬧鍾響了,晏君尋準時起床。他把黑發睡得亂翹,踩著拖鞋進到衛生間裏,看見室內係統養的烏龜爬到了浴缸裏。


    “喂——”晏君尋醒來的聲音有點虛,他撓著頭發,“快把它弄走。”


    室內係統是隻半人高的虛擬熊貓,它從門外跑進來,費力地撈起烏龜,累得喘氣:“晏先生,我最近正在給它上減肥課,它已經胖到我快要抱不動了。”


    晏君尋擠著牙膏:“你養錯品種了。”


    “那也沒辦法啦,”熊貓站在晏君尋腿邊,把烏龜放回養殖箱裏,“已經養的很大了。”


    晏君尋對著鏡子刷牙,光鐵正好經過,整個屋子都“嗡”地震動起來,他模擬著電動牙刷的樣子,跟著光鐵聲快速刷牙。


    熊貓踩著板凳趴在桌邊,說:“今天為晏先生準備了吐司和雞蛋,請把牛奶也喝完。”


    晏君尋坐下來,把牛奶推開,說:“不要再買牛奶了。”


    “我們買不起了嗎?天哪,”熊貓憂心忡忡,它用爪子捂著嘴,“我們還能繼續住在這裏嗎?我想到了,你已經半個月沒有出門工作了。”


    晏君尋的家很小,客廳和廚房之間都擠不下一張餐桌,臥室為了節省空間弄成了榻榻米,他的日常活動範圍就在這張靠近窗戶的書桌上。房間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書,最醒目的是漫畫,它們正一摞一摞地貼著牆角罰站。


    “我一直在精打細算地過日子,”熊貓托起腮,“我們不可以睡大街,因為你過去替特別督查局抓了太多人,隨便哪個都能砍死我們。”


    晏君尋咬著煎蛋,戳開了光屏,播放周一新聞。


    “這個凶手喜歡周五作案,”晏君尋最討厭的停泊記者對鏡頭說,“目前已知被害者都是男性,上周遇害的霍某常年獨居,昨晚屍體殘塊在堤壩小區排水溝裏被發現……”


    門鈴忽然響了。


    晏君尋把吐司塞進嘴裏,示意熊貓去開門。


    “肯定是薑斂,”熊貓了然地跳下板凳,“他要找你查案子。”


    晏君尋等熊貓站起來,就抄起牛奶,倒進廚房的洗手池裏,他剛做完這些,熊貓就在門口高興地喊:“晏先生,今天還有客人!”


    晏君尋覺得不妙,從廚房探出頭,果然看見了時山延。


    * * *


    時山延坐在單人沙發上,粗略地看了遍晏君尋的家。


    主人可能喜歡暖色調,不論是門簾還是桌墊,都選擇的是帶著蕾絲花邊的碎花布。客廳鋪著淺棕色的地毯,是西線菱紋毯的紡織品。幾個小書櫃磕著頭縮在角落,沙發和茶幾上都是隨手扔的書。廚房太窄了,熊貓擠在裏麵煮茶的樣子有些滑稽,但是碗筷收納很整齊,看得出熊貓在用心照顧主人。


    真意外。


    在停泊區竟然能夠見到這樣包攬家庭全項業務的室內係統,它甚至還在自行飼養寵物。


    薑斂盤腿坐在地毯上,時山延注意到他很小心,動作間盡量不碰到屋內陳設。他挽起襯衫袖子,點亮自己的光屏,對廚房裏的熊貓說:“胖達,拜托你調暗房間。”


    窗簾“唰”地拉上,勉強算是調暗了。


    “本來應該給你們一點磨合時間,但是案子來得就是這麽巧。”薑斂調出照片,“看看這個吧,今早才有的消息。”


    晏君尋端著冰水,翹起的頭發隨著他喝水的動作搖晃。他沉默的目光順著照片走了幾個來回,仿佛終於睡醒了,被那色彩強烈的照片吸引住了。


    “這是三個月前在惠合小區的排水溝裏發現的屍體殘塊,殘塊表麵上有方向不一的擦挫傷痕,創緣不整齊,經鑒定被害人是該小區居民劉鑫程。”薑斂把照片劃到下一張,“這是兩個月前在普利小區的排水溝裏發現的屍體殘塊,殘塊表麵依然有方向不一的擦挫傷痕,創緣不整齊,和劉鑫程一樣,疑似鈍器切割,被害人也是該小區居民。最後這張是昨晚在堤壩小區的排水溝裏發現的……”


    薑斂露出個難以形容的神情。


    “……屍塊和屍體殘餘,傷口呈撕裂狀,毀壞嚴重,根據現場的足跡觀察,應該是拋屍後受到了野狗的撕咬。”


    “嗯哼,”時山延自然地融了進來,好像他早就跟這兩個人合作了無數次,“也是發現屍塊小區內的居民嗎?”


    “不算是,”薑斂繼續劃著照片,“最後一個被害人叫霍慶軍,他跟前兩位被害人不同,他是堤壩小區的門崗保安,一個人住在距離堤壩小區兩公裏外的廢筒樓地下室裏。”


    “不好意思,胖達,”時山延禮貌地說,“請給我一杯熱牛奶。”


    熊貓探出頭,熱情地說:“不要客氣時先生!”


    晏君尋習慣性地捏杯子,他還怕熱,冰水讓他覺得很舒服,隻有舒服了腦子裏才有幹淨的黑板。他沒有聽見時山延和熊貓的對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感官都變得很遲鈍。


    “三個案子拋屍方式一致,分屍手法相同,”薑斂給熊貓讓了下位置,“就連被害人經曆都驚人相似。”


    “經曆?”


    薑斂把三個被害人的資料並列呈現,說:“這三個人都因為性侵上過新聞。”


    “把資料留下,”晏君尋喝了口水,含住小小的冰塊,在齒間“哢”地咬碎,那冰涼的刺激沿著口腔卷席身體,“我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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