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了內間,不等他倒杯熱茶給洛星九暖暖身子,就被身後人撲上來抓住了胳膊。


    “皇叔!您知不知道蘇繾他,他……”


    蘇北涼放下手中的茶杯,轉身看著一臉焦灼的洛星九安撫道:“別急,這裏也沒外人,有什麽話坐下慢慢說。”


    洛星九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不斷揉搓著手指,一臉局促不安的表情,尤其是每次看向蘇北涼時,都會目光淩亂,變得格外吞吐。


    躊躇許久才開口道:“就是今早用膳之前我路過蘇繾的臥房,本來是想叫他一起的,可是我在屋外卻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雖然王府裏仆役眾多,可我從小就耳力極好,隻要是王府中人我一定能聽出來,可對方顯然不是!再說那時才卯時剛過,哪有雜役一大早就出現在主子臥房的道理?”


    聽到那兩個字,蘇北涼就忍不住一陣腦殼疼,又是蘇繾。若是安勝提起,蘇北涼肯定會臭罵一聲滾蛋,誰要是再跟他提那個小混蛋他就跟誰急!


    可提起的人偏偏是洛星九,蘇北涼也隻能輕歎一聲:“大概是新來的雜役吧,不然就是他神經兮兮一個人自言自語,他從小就喜歡模仿別人聲音說話,有時乍一聽也能以假亂真。”


    洛星九卻不依不饒:“肯定不是!那聲音我聽得出來,是一個有些渾厚的男聲,而且當時蘇繾也在場,我路過臥房外時兩人好像正商量著什麽,我又走近幾步,屋子裏的聲音霎時戛然而止,之後蘇繾突然開門嚇了我一跳!”


    蘇北涼坐在對麵,聽到這也不禁產生了幾分好奇。


    “那他開門後屋子裏有其他人嗎?”


    洛星九看著他,緩緩搖了下頭,“他開門時我還真往裏看了兩眼,屋子裏確實沒有第二個人的蹤跡,可他當時那副笑眯眯的樣子,還問我要不要進去看兩眼,明顯就是有鬼!”


    聽著洛星九的描述,蘇北涼腦子裏也漸漸有了畫麵感,早上臥房裏突然多了一個陌生男人,晚上就夜不歸宿,這兩件事如果稍微聯係一下,簡直不能細想了。


    兩人之前又交代了幾句,蘇北涼就送洛星九回了住處,隻是往回走的時候,心裏亂極了。腦子裏不斷浮現出那些青春疼痛文裏的狗血情節。


    女主被暗戀對象拒絕後,就自暴自棄的去找別人,孤注一擲的認為隻要不斷傷害自己,對方就會因內疚而回頭,最後弄得一身狼藉才幡然醒悟,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罷了。


    蘇繾該不會是因為自己沒答應他,就故意放浪形骸去找別人吧?


    蘇北涼捫心自問這件事自己做的沒錯,既然不喜歡從一開始就要明明白白的拒絕,不給對方任何虛無縹緲的希望,可眼看著現在蘇繾因為他的拒絕就要走上一條不歸路,那他就真的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可話又說回來,就算有他又能怎麽辦?


    難道就要犧牲自我的答應他?照這麽說的話,之後若是再出現像蘇繾這樣的人,那自己還不夠分了呢。


    別人喜歡他,他就要違心回應,憑什麽?他不是神,也沒有那麽一顆博愛的心。


    等走回寢殿時,蘇北涼還沒進門就發覺有些不對勁,記得走時屋子沒點燈的,怎麽現在隔著門板一看,屋子裏卻燈火通明?


    推開門一看,就看到床上的帷帳被放下,窗外的月光隱約透露進來,映照出床上一道朦朧的人影,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誰這麽無聊。


    蘇北涼忍著頭痛,剛要掀開帷帳,就被一隻突然伸出的手抓住拉進了帷帳裏。雖然寢殿裏掌了燈,可是帷帳裏還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蘇北涼看著麵前一張人臉的輪廓,試探著伸出手,剛要觸及就被對方捉住了手腕。


    “小時候每次我不睡覺,都要被皇叔說教一番,怎麽輪到皇叔自己,也是三更半夜不睡,莫不是跑出去又跟哪位不知姓名的心儀之人幽會去了?”


    蘇北涼看不到對方的臉,隻能感覺到說話時呼出的一股股熱氣撲在耳背上。他不舒服的想要移開身體,晃了兩下手腕,卻未能從對方手中掙脫分毫。


    蘇北涼既無奈又心累:“你跟我說話非要這麽陰陽怪氣麽?”


    “皇叔這是哪裏的話,我也隻是顧及您的顏麵,所以才沒當麵揭穿,不然方才您讓洛星九進寢殿時,我就該及時出現大吵大嚷一番,讓您在整王府都顏麵無存了。”


    “……”


    聽他這番話,蘇北涼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剛才洛星九來時,蘇繾已經在門外了。


    不對,或許就在屋裏也說不定。


    或者往更恐怖的層麵想,說不定今日下了書院他就獨自回了王府,隻不過沒有通報任何人,隻是一直潛藏在這寢殿的某處,悄無聲息的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包括自己做的每一個動作,說出的每一句話,甚至躺在床上翻了幾次身,眨過幾次眼睛……


    蘇北涼越想兩隻手越是抑製不住的發顫,本就沒什麽力氣的身體更是軟了幾分。


    “我跟星九之間是什麽關係你最清楚不過,她來寢殿也不過是有事找我相商,你若非拿此事當借口加以刁難,那我也無話可說,反正夜半三更讓星九進了寢殿是實情,也沒什麽好爭辯的。”


    蘇繾放開他,望著蘇北涼那張麵色微冷的臉輕笑出聲:“皇叔無論何時都能這麽理直氣壯,真是讓侄兒佩服的五體投地。”


    趁對方稍有鬆懈,蘇北涼立刻推開蘇繾離開帷帳,蘇繾抓住帷帳的一角猛然拉起,寢殿內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這次終於看清了彼此的麵容。


    蘇北涼覺得今夜必須跟對方做個了斷,遂鼓起勇氣,把自己絞盡腦汁思索的答案都說了出來:“你若是因為那件事對我懷恨在心,那也無可厚非,畢竟此事由我而起,你若是想要什麽道歉補償我也會盡其所能,但類似於什麽親一下這樣要求就不要再提了,雖然你我之間年歲相差的並不算大,但怎麽說我也是你的叔父。還有像今日這種,未經允許就擅自闖入我寢殿之事,以後最好不要再犯。”


    蘇北涼這一番話,算是把兩人之間的界限劃分的徹徹底底,他跟蘇繾隻能是叔侄關係,其他不切實際的想法最好不要再有。


    看蘇繾坐在床上,聽完他的話紋絲不動,絲毫不見離開的意思,蘇北涼也沒趕他:“若是累了今夜就睡在這吧,我去書房。”


    說完轉身就踏出了寢殿。


    看著蘇北涼拂袖而去的背影,蘇繾按住帷帳的手微微收緊,在蘇北涼踏出寢殿大門的那一刻,刺啦一聲,帷帳從中間一分為二,像一朵墜落的青雲,飄飄忽忽。


    看著手中被撕扯下來的碎布,蘇繾輕笑一聲,緩緩起身。


    之前他以為玩具隻要乖乖聽話就夠了,可如今看來,不聽話的玩具似乎要更好一些。


    畢竟總是一種玩法難免會膩,偶爾換一種試試也不錯。


    ……


    不知是不是那晚自己說的話終於見效了,蘇繾再也沒有對他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兩人相見也是止乎於禮,就算沒有外人在場,也隻是談論些宮中瑣事,和朝堂上最近的動向,除此之外便再無交流。


    也許之前蘇繾總像塊狗皮膏藥似的粘著他,現在突然間變得如此規矩,還真讓蘇北涼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說是疏遠了吧,蘇繾還是每日下了書院就回王府,日日兩點一線,再也沒出現過夜不歸宿的情況。


    說是未疏遠吧,蘇繾每次跟他交談都像是他每日上朝麵聖似的,一句閑話沒有,全是之乎者也的高談闊論。跟以前一句正經話沒有的臭小子簡直判若兩人,有時他說的變法、治國之論,蘇北涼都聽得雲裏霧裏,每次說幾句後麵就變得雞同鴨講,讓他不得不找個借口臨陣脫逃。


    以前男主不正經時,他心累。現在男主正經了,他腦子累。


    原來當家長都是這麽累的麽?


    眼看明晚就是中秋夜宴了,看到宮裏送來的請帖時,蘇北涼還有種光陰似箭的感歎,七天時間居然過得如此之快,抓捕暗殺者的辦法還沒想到,倒是每天跟蘇繾聊的,頭都要禿了。


    當晚皇帝在禦花園設宴,光是宮裏的教坊都不夠用,又從宮外請來了幾個戲班登台獻戲。其中就包括上次他們在華清樓看的青梨園,蘇北涼也沒想到居然能再次見到玉老板。


    對方一身英武的武行扮相,□□在手,耍的虎虎生威,不似那日妲己的妖媚,英姿颯爽,活脫脫一個瀟灑兒郎。


    若不是玉老板主動開口,蘇北涼差點沒認出對方。


    想起那日之事,蘇北涼還有些心存愧疚,走到無人處,作揖道:“玉老板,那天實在對不住了,也是我一時糊塗,把你和蘇繾留在了遊船上,今日相見理應給你道個歉。”


    玉離沒想到蘇北涼居然還特意為了這種事來找他道歉,朗聲一笑,表現的不以為意。


    “當日一見就覺得蘇兄氣度不凡,未曾想到竟是鼎鼎有名的涼王殿下,今日還為了這種小事親自道歉,玉某實在愧不敢當。若是殿下實在難以釋懷,不妨改日再去華清樓一聚,這次定要一醉方休。”


    蘇北涼對喝酒實在不感興趣,何況上次在華清樓泡澡泡的都有陰影了,可玉老板這麽邀請,又實在盛情難卻。蘇北涼剛要點頭,就感覺身後忽然吹來一陣陰颼颼的冷風,下意識轉頭看去,身後除了空蕩蕩的戲台外,空無一人。


    是錯覺嗎?


    恍惚之間,就發現一把玄月形的雪亮彎刀插在支撐戲台的木柱上,走近一看,下麵釘住的字條上赫然寫道:“想救你的小情郎就一人來紫玉園!”


    蘇北涼和玉離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小情郎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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