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柏恒到了醫館之後,隻感覺和外麵相比,醫館裏涼爽舒適的很,真是讓他恨不得就此待在醫館裏,別的地方哪裏也不去,夏日的夜裏又悶熱蚊子又多,哪有這回春堂待得舒服。


    隻可惜……回春堂的冰,也隻有白天才時時供應。


    這會兒太陽也出來了,楊柏恒抹了一把頭上走疾步而急出來的汗水,一進門就先喝一碗酸梅湯,頓時感覺熱氣全消,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也就在這會兒,回春堂裏的人越來越多了。


    其中除了來看病的,很大一部分,是來他們醫館買酸梅湯和綠豆湯的。


    這天氣越來越熱之後,醫館裏的酸梅湯很是熱銷,有些感覺自己中暑的人來到回春堂,連一碗清熱消暑湯藥都沒喝,而是先喝了一碗酸梅湯,登時就感覺自己的暑熱消除,轉身走出了醫館。


    薛大掌櫃親手製作的酸梅湯,確確實實是解暑“良藥”。


    在這樣的時節裏,這酸梅湯險些要超過他們店裏的八寶粥,榮登上他們臨安城一絕的稱號。


    幸好這酸梅湯的製作方法不難,薛清靈天天一鍋一鍋的酸梅湯不斷熬煮,裴疏能把剛熬出來的酸梅湯立即冰鎮,因此,他們醫館的酸梅湯能夠全天不間斷的供應。


    這也就導致了……連帶著整條街的街坊鄰居,都要趁早過來買幾碗酸梅湯回去。


    酸梅湯比店裏的藥材好賣多了……


    以至於門口有一個夥計,專門在那賣酸梅湯。


    外地人路過他們醫館,即粥鋪之後又不小心把他們誤會成了賣涼茶的,薛清靈麵對著這些誤會,總是很傷腦筋,可他這酸梅湯和八寶粥不一樣,八寶粥喝不喝都不影響什麽,而這難得便宜消暑的酸梅湯,在這樣的天氣裏喝一碗,確實能幫助許多頂著烈日的勞苦大眾消消熱暑。


    因此他才和裴疏一起不間斷的在醫館裏賣酸梅湯。


    “算了算了,涼茶鋪就涼茶鋪吧……這幾天似乎賣酸梅湯的錢都比藥錢多了……”


    薛清靈拿著自己的小算盤吧嗒吧嗒撥弄了幾下,自我嘲諷道,就算有了一個大神醫在這裏,他家的藥錢都沒能賣的過酸梅湯。


    當然,僅僅隻是草藥錢賣不過而已,若是加上裴疏的診金,他們醫館行醫的進項還是遠遠超過賣酸梅湯的錢。


    裴疏走到他身邊,開解道:“這說明咱們醫館還是靠薛大掌櫃的撐著。”


    “全靠咱家大掌櫃的賣湯養醫館。”


    薛清靈一聽他這話笑了,把手中的算盤丟下,跑到裴疏身邊去,同樣用調笑的語氣道:“這湯也不單單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得多虧了小裴大夫出力。”


    若是沒有裴疏這個免費無限造冰機,他們醫館裏也不可能有那麽多的冰鎮酸梅湯。


    “可惜小裴大夫學醫十多載,現在隻能落得靠賣酸梅湯營生,真是令人唏噓扼腕……”


    ……


    到了下午的時候,一個人被抬進了醫館,那人麵色蒼白,躺在擔架上,顯然是全身脫力的樣子,他渾身發著抖,嘴裏喃喃的不斷呼痛,邊上有一人道:“大夫,大夫,你快來給他看看吧。”


    唐桂神色焦急把自己的好友送進了回春堂,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好好的在屋子裏讀著書,他的同窗便突然倒在地上,頭昏目眩,渾身惡寒,嘴裏不斷叫著難受。


    湯留躺在擔架上,渾身難受的很,他在心裏一直抱怨這折磨人的暑熱,他最是一個怕熱的人,在這樣的天氣裏,恨不得往冰水裏鑽進去。


    現在倒好,他還沒來得及鑽進冰水裏,卻是感覺自己身體發重,腦袋發昏,書本上的字也看不完全。


    他隻感覺自己渾身寒重,同時又覺得自己被一股一股濃重的熱氣給熏蒸著,這種奇怪的雙重感覺,讓他又惡心,又想作嘔。


    被人抬進了醫館裏後,湯留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藥香氣味,頓時感覺心裏舒適了不少,而且這醫館裏麵,不冷不熱的,比外麵那火熱的太陽要舒服多了。


    唐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來也奇怪,一進到這回春堂裏,所有的暑熱都消失了。


    仿佛一進到這醫館裏麵,整個人的身心便安寧了不少。


    ——是個看書的好地方。


    裴疏過來給湯留診斷過後,判定是“陰暑”,也就是在這大夏天裏,過度貪涼,而被風邪侵入,造成的陰暑症狀。


    “你今天吃了些什麽?”


    湯留哎呦呼叫痛,“就平常普通的東西……”


    “有沒有生冷的東西?”


    “吃……”湯留吞吞吐吐道:“吃了一個井底鎮了一晚上的大西瓜。”


    “除了這個呢?”


    唐桂搭話:“中午還猛喝了三壺涼水,在孫大娘家吃了兩碗冰豆沙……”


    湯留:“這……這也沒什麽吧。”


    裴疏:“若是真沒什麽,你就不會來醫館了,以後莫要食冷無度。”


    裴疏看完了人之後,就去寫了一份相適宜的四逆湯,走到了藥櫃前抓藥。


    唐桂把湯留從擔架上扶起來,讓他坐在醫館的椅子上,兩人一起等著醫館裏的人把藥給熬好,他們倆都是明年要參加秀才考試的人,如今還是兩個童生,唐桂考了三次都沒考上,這次心裏發了狠,一定要考上秀才,於是他天天手上都拿著一本書,時時觀看學習。


    湯留很佩服唐桂的用功,但他卻不以為然,總是在對方讀書的時候,偷摸去找好吃的。


    就算在把好友送進醫館的時候,唐桂依舊還不忘手裏拿上一本書,現在見湯留的情況轉好,他也就不再顧忌對方,而是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書,小聲的默念學習。


    病著的湯留掏了掏耳朵,沒想到在這醫館裏,也要被迫聽這書呆子學習。


    裴疏把手上這方子交給薛清靈,讓他家掌櫃的去拿藥,順便以此為例子,來提醒他家的薛大掌櫃的,也莫要貪食冰冷。


    “等會兒那冰鎮過的蓮子羹,不許再偷吃了。”


    薛清靈把藥抓好,“誰說我偷吃了?你抓到了嗎?不許冤枉掌櫃的。”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你這偷食的小饞貓,還以為你是刻意為我煮的,誰知道竟是自己偷食……嘖嘖,吃了都不記得抹幹淨嘴巴。”


    薛清靈慌忙後知後覺的擦了擦嘴巴。


    在這種時候,他就很羨慕裴疏擁有一身好武藝,有內力護體,寒暑不侵,身體也比平常人要更好一些。


    “裴大夫,我能跟著你學武嗎?”


    “可以啊,不過你現在年紀大了,估計也練不成什麽絕世高手。”這修習武藝,除非是天縱奇才,骨骼清奇,又頻頻遇到奇遇,不然依舊得靠童子功——也就是得從小苦練到大,才能學有所成。


    薛清靈如今已經十八歲了,骨頭該長的都長成了,有些動作現在才去練,骨頭架子都得散了去。


    “別的估計你也學不會,就教你一套養心訣算了。”這養心訣就是一套很基礎的內功修習心法,基本沒什麽攻擊能力,就相當於一套養生操,唯一的用處就是修養身心,延年益壽,換另一個稱呼就是烏龜神功,如果練得好了,不出什麽意外的話,活個一百多歲是不成什麽問題的。


    薛清靈好奇的圍到對方身邊,殷勤的給他家小裴大夫捶捶背,暗搓搓問道:“學了之後有什麽好處嗎?”


    “好處?大概就是能讓你多喝幾碗冰酸梅湯?”


    薛清靈:“……”


    “不然你還想怎麽樣?”


    薛清靈歎了一口氣,憤憤道:“那我還要吃冰西瓜。”


    湯留忍不住第十次揉了揉耳朵,從唐桂的手裏搶過書來,抱怨道:“我這都病了,你能不能別再念這些令我頭疼的東西……”


    “這是在醫館裏,你念太多也沒用。”


    唐桂歎了一口氣,“你不懂,我今年一定要考上秀才……”


    “我覺得你需要得到名師指點,自己這麽傻傻的苦讀是沒用的,等我這病好了之後,我跟你一起去拜訪宋夫子……”


    唐桂聽了,也讚同:“你說的也對。”


    他自己這麽讀來讀去的,確實效果不大。


    唐桂把書給放下了,他默念了大半天的書,這會兒正覺得口渴,看見這回春堂裏似乎在賣酸梅湯,跟著就去買了一碗。


    湯留看著對方酸梅湯裏的散桂花直咽口水。


    裏麵似乎還飄著點點碎冰,那股冰甜的酸氣,無限的刺激著人分泌口水。


    “能幫我也買一碗嗎?”


    唐桂:“……你還吃?”


    “沒事,我這不是來醫館了嗎,喝點酸梅湯不算什麽……”


    裴疏從這兩人身邊路過,提醒道:“三天內忌食生冷,什麽西瓜冰豆沙和酸梅湯,都別想喝了。”


    湯留隻感覺到身心絕望。


    現在醫館裏來來往往的,一大堆全是中熱暑的,各種解暑湯酸梅湯喝得美滋滋,而他,不知道莫名其妙得了什麽陰暑,連碗酸梅湯都撈不著。


    唐桂喝完了手上這酸梅湯,又開始拿起自己的書,苦讀了起來。


    耳力過人的裴疏聽這人絮絮叨叨的念書念了個不停,看起來似乎是很努力很奮進的樣子,然而仔細一聽對方的內容。


    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一個人。


    就是那拖著棺材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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