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密密匝匝地往下砸，不一會的時間就會在肩膀上堆成小雪堆。江雲謹走幾百米，就會停下來伸手抖落肩膀上的雪花，避免溫度過高，雪花化開弄濕衣服。
可即便這樣，等他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外套還是濕了一大片。
好在江雲謹今天穿的是一件長款羽絨服，外麵濕了裏麵的衣服還是幹的，不會感冒。
走到電梯口，不等江雲謹伸手按電梯，他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江雲謹拿出手機一看，是顧子衍的電話。
“喂，哥？”江雲謹一邊按電梯，一邊接通了電話。
“雲謹，你現在在公寓嗎？”顧子衍的聲音傳來。
江雲謹點了點頭：“對，我剛到樓下，怎麽了？”
顧子衍說：“媽給我打電話，說司機在路上拋錨了，他們忙，正好我今天在市中心附近拍攝結束，就順道過來接你，我已經進小區了。”
江雲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有些感動：“不用這麽麻煩……”
“那哪兒行？”顧子衍義正言辭說，“這麽大雪天的，還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麵？我馬上就到，你在樓下稍微等一分鍾。”
江雲謹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風雪還在繼續，江雲謹攏了攏外套，不知道為何，腦海裏突然又浮現出了白洛笙剛剛的影子。
那種冷淡的目光落在身上太難受，江雲謹喉嚨裏堵著一團東西，不上不下，幾次過後，眼角都有些紅。
江雲謹走出了電梯口，伸手接了一會兒雪花。
晶瑩剔透的雪片，落在手心更是潔白，片刻化成淡淡雪水，冰涼一片。
江雲謹睫翼突然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的，他總覺得自己和白洛笙的距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拉遠了。
顧子衍沒一會兒就到了樓下，搖下車窗看見江雲謹半個身子就露在外麵，頓時眉心一跳：“這是在玩雪呢？趕緊上車，別感冒了！”
江雲謹擰緊的眉心鬆開了些，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叫了聲：“哥。”
顧子衍拉開車門下車，拿出一把傘。
江雲謹卻沒等顧子衍過來，自己蹦蹦躂躂地跑了過去：“我過來了，就這麽幾步路，不用撐傘。”
顧子衍無奈笑了笑，伸手攬著江雲謹的胳膊，推著他上車。
手指觸到江雲謹的外套時，顧子衍眉心頓時皺了起來：“怎麽外套是濕的？”
江雲謹上車，暖氣迎麵吹來，他揉了揉已經凍僵的臉，笑著道：“今天是走回來的，雪有點大了，落在身上就化了點。”怕顧子衍擔心，他又補了一句，“不過衣服裏麵沒濕，不用擔心。”
即便聽江雲謹解釋了，顧子衍還是沒忍住皺起了眉頭，他跟著坐上了車，從後座拿出了一件幹淨的外套遞給江雲謹：“把衣服換了，別感冒了。”
江雲謹接過，乖乖換上了衣服。
看著江雲謹換了衣服，顧子衍臉色這才好看一些，不知道想到什麽，他又皺了皺眉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小白一天在想什麽，竟然跟讓你在這種大雪天走回來。兩人雪中漫步難道很浪漫？”
江雲謹疑惑了一瞬：“嗯？”
顧子衍以為江雲謹不想被自己知道這件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剛剛都在小區門口看見小白了，他送你回來的不是嗎。”
江雲謹難掩臉上驚愕：“什、什麽？”
顧子衍隻當江雲謹是被自己猜中了想法才這麽驚訝，露出了一個看破不說破的笑，讓司機開車，沒再說什麽。
殊不知，他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江雲謹這一個月下來漸漸平靜的心底，重新掀起了驚濤駭浪。
江雲謹手指微顫，沒忍住拿出手機，下意識點開了和白洛笙的對話框。
對話框的聊天停留在了一周前，是江雲謹遇到了一道不會做的物理題，分明物理老師就在教室，江雲謹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打開了相機拍了照片直接發給了白洛笙，詢問他這道題怎麽解。
九班在上課，一班自然也在上課。白洛笙也跟江雲謹說過，這節課他們是英語課。
江雲謹發完就有些後悔，他也沒有打算等白洛笙的回信。
但不料，沒過幾分鍾，白洛笙就把解題步驟發了過來。
可除了解題步驟，也就再無其他。
最後，江雲謹也隻能發了一個幹癟癟的“謝謝”。
白洛笙回了一句：“不客氣”。
分明是最好的朋友，卻用這般疏離的語氣對話。
最後的那三個字，紮得江雲謹眼睛生疼。
剛剛冒起的那絲衝動，也因為這三個字，瞬間煙消雲散。
江雲謹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沉默片刻，關了手機。
雪天路滑，車速也慢。
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白芒，江雲謹陷入了沉思。
他和白洛笙，真的不能做朋友了嗎？
但這又是為什麽呢？
除了白洛笙，也沒有人能回答江雲謹。
這場雪最終下了三天三夜，期末成績出來，考慮到了安全問題，學校幹脆讓各班班主任在班級群裏公布了期末成績。
至於寒假作業，科任老師難得大方一次，讓大家好好過一次新年，沒有再布置作業。
期末考試，江雲謹的名次又上升了很多，成績竟然一躍到了年級前八十，班級排名也位於全班第二。
對此，江雲謹很是高興，但最高興的還要數阮瑤和顧楓。
阮瑤在征求了江雲謹的意見後，在寒假又給江雲謹聯係了數理化的補習老師，每天都排滿了課程。
寒假時間並不長，隻有短短的十四天時間，阮瑤也沒有安排太長，隻有五天的時間。剩下時間，她想讓雲謹好好放鬆一下。
等到江雲謹補習再結束，時間已經到了年關。
每年年關阮瑤和顧楓都很忙，但今天夫妻倆提前就把事情給排開了，這是江雲謹回家後跟他們過的第一個新年，兩人很重視。
除夕前兩天，阮瑤和顧楓就全天在家了，顧楓也就忙的時候會去書房稍微處理一下事情，大多數的時間他都在廚房幫忙，或者坐在沙發上跟江雲謹聊天。
江雲謹也想去廚房幫忙，但每次進去就會被阮瑤塞一堆吃食，然後就被趕出來了。
次數多了，江雲謹幹脆也就不說自己去幫忙了，有時間就進去轉轉，但即便這樣，阮瑤也會趕他出來。
除夕的前一天，顧子雅終於從研究所回來了。她這次的假期不長，隻有短短五天。
看見江雲謹，顧子雅把行李箱直接一扔，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江雲謹。
“雲謹！姐姐想死你了！”
江雲謹也抱了抱顧子雅，叫了聲姐。
顧子雅很是開心，樂嗬嗬地又回去把行李箱拖了進來，當著江雲謹的麵就打開了，從裏麵拿出一個禮盒塞給了江雲謹。
“這是？”江雲謹看著手裏的盒子，疑惑問了句。
“禮物！”顧子雅眨眨眼，“打開看看？”
江雲謹打開，裏麵是一套航天模型。江雲謹笑著道謝：“謝謝姐姐。”
阮瑤見了，湊了上來，語氣幽幽：“喲，隻有送你弟弟的？我們都沒份兒？”
顧子雅臉上的笑頓時一僵，無辜和阮瑤對視。
阮瑤輕哼一聲：“明天你最喜歡的炸丸子沒了。”
顧子雅趕緊求饒：“別啊，媽，一年回來就隻能吃這麽幾次！”
江雲謹沒忍住，笑了。
顧子雅回頭，見到是江雲謹，懟人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吞了回去。
江雲謹無辜抿唇，隻是嘴角的笑怎麽都壓不下去。
顧子雅無奈，不理江雲謹，快步追上阮瑤，不停在她耳邊念叨要吃丸子。
江雲謹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胸腔始終充斥著一股暖意。
顧子衍是除夕當天回來的，一進門就被顧楓抓去貼對聯去了。顧家的別墅很大，但每年貼對聯這事兒都是顧楓和顧子衍親力親為的。
偶爾顧子衍忙，顧楓就和阮瑤慢慢貼。
今年有了江雲謹的幫忙，父子三人的速度又快了很多，用了大概四十分鍾，就貼好了所有的門。
阮瑤從早上忙到中午，和顧子雅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江雲謹仔細數了數，有十大碗。
中午吃飯之前，一家人提著鞭炮去了指定地點。
顧子衍解開了鞭炮，把打火機給了江雲謹，示意他去點燃。
江雲謹捏著打火機，麵露難色：“我？”
顧子衍推了推江雲謹的肩膀，安撫說：“不怕，這個鞭炮芯子長，你點燃了就趕緊跑回來。”
江雲謹看了眼旁邊的人。
阮瑤笑：“去吧，雲謹。”
顧子雅說：“你要是實在怕的話，換姐姐去。”
顧楓嘴角也帶著笑，沒說話。
總不能讓顧子雅去，江雲謹握著打火機的手微微緊了緊，決定還是自己去。
在鞭炮麵前蹲了下來，江雲謹聚精凝神，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機往前伸。看見火苗點燃芯子的一瞬間，江雲謹瞬間站起身往回跑。
等他跑到顧子衍他們跟前，沒等他回頭看鞭炮，就聽顧子衍和顧子雅高聲道：“慶祝雲謹和我們過得第一個新年！”
江雲謹表情一愣，下一秒，鞭炮聲“劈裏啪啦”在他的身後炸開。
阮瑤小小地驚呼一聲，隨後顧子衍和顧子雅一起笑出了聲。
顧楓嘴角的笑意也加深，朝著江雲謹伸出手。
江雲謹走近，顧楓一手攬著阮瑤，一身攬在了江雲謹的肩膀。
等到鞭炮全部放完，顧子衍上前檢查了一下殘渣，確定沒有火花燃起，眾人這才往家裏走去。
吃完午餐，很快就開始準備年夜飯。
顧家的傳統一向都是晚上吃餃子，阮瑤早早地準備好了肉餡，下午一家人，就圍坐在客廳，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
顧子衍和顧子雅經常幫忙，餃子皮在手裏一攤開，放下一團肉餡兒一捏，一個餃子就在手裏成型。
就連顧楓，包出來的餃子都能立得穩穩當當，阮瑤就更是不用說了，就算是酒店的餃子花型，她也能捏出來。
全家人，也就江雲謹，包得叫一個手忙腳亂。
不是肉餡兒露出來的，就是皮破了。
顧子雅和顧子衍輪流教了江雲謹好多次，都不見他能包出來一個立起來的餃子。
最後阮瑤看不下去了，把江雲謹趕到了一邊：“好了好了，你就在旁邊看著就好。”
江雲謹伸手揉了揉鼻子，揉得鼻子都沾上了麵粉，表情有些呆滯。
這包餃子，未免也太難了吧？
晚上的鞭炮聲更響了，吃完餃子，顧子衍和顧子雅又帶著江雲謹去放煙花。
阮瑤對這個實在不感興趣，和顧楓在沙發上看春晚，囑咐姐弟們早點回來。
顧子衍是個豪放派，煙花要點就點一堆，這邊往天上飛的還沒有結束，那邊飛到立在地上綻放的又點了起來。
最後他幹脆點了一整盒滿天星，雙手舞著朝兩人走了過來。
江雲謹接過了一些，在顧子衍遞給顧子雅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煙花掉落，在顧子雅衣服上燒了一個洞。
顧子雅臉色瞬間變了：“顧子衍——你陪我衣服！”
而顧子衍呢？
早在看見這一幕的瞬間，腳底生風就跑了。
“不要那麽小氣嘛！就一件衣服！”
放煙花的操場人很多，聽到顧子雅這句話，有人突然揚聲問了一句：“顧子衍？是我知道的那個顧子衍嗎？”
姐弟三人臉色同時一變，江雲謹提著剩下沒有放完的煙花，率先跑了：“快快！回去了！”
顧子衍和顧子雅也跟著跑了。
要是在這裏被顧子衍粉絲給圍住了，那過年還玩什麽？
不過顧子衍也算是寵粉，等到跑遠了，朝著另一邊喊了一聲：“對啊，就是我啊！”是在回應之前的那位粉絲。
可再等粉絲尋著聲音過去，早就不見姐弟三人的影子了。
坐上車，顧子衍沒忍住哈哈大笑。
顧子雅突然回神，想起了自己衣服的事兒，朝著顧子衍的背就是一巴掌：“賠我衣服！”
顧子衍吃痛：“啊——賠賠賠！明天就賠給你！下手能不能輕點！”
顧子雅冷哼一聲：“不能。”
江雲謹抿唇又笑了起來。
等回到家，春晚已經開始，一家人一邊嗑瓜子，一邊嘮嗑聊天。
新年的鍾聲敲響，窗外禮花聲此起彼伏。。
阮瑤和顧楓率先道：“新年快樂！”
顧子雅：“新年快樂！”
顧子衍：“新年快樂！”
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到了江雲謹身上，江雲謹眼睛一彎，聲音很大：“新年快樂！”
阮瑤率先拿出了紅包：“諾。”
顧楓緊跟其後。
顧子衍和顧子雅也沒有猶豫。
江雲謹看著麵前的四個紅包，難得沒有推諉，直接伸手接了過來：“謝謝爸媽，謝謝哥哥姐姐。”
“不謝！”阮瑤揉了揉江雲謹的頭發，“該去休息了，去吧。”
顧家也沒有守夜的習慣，隻要過了十二點，給了紅包就能睡覺。鬧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又聊了幾句，大家就回了房間。
等到江雲謹在床上躺下來後，他嘴角怎麽都下不去。
這是他和家人過得第一個新年。
真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江雲謹發現自己床頭放了一套新衣服。
這是阮瑤提前給他準備的，江雲謹換了衣服，洗漱完就下樓。
誰想他一下樓就在客廳裏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江雲謹腳步一頓，正在他猶豫要不要重新上樓的時候，白洛笙的視線看了過來。
“早。”白洛笙率先開口。
宋婉儀也注意到了這一幕，跟著看了過來：“雲謹！”
江雲謹嘴角笑容僵了一下，隻能硬著頭皮走了下來：“宋姨早，新年快樂。”頓了一下，他又看向白洛笙，“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白洛笙說。
阮瑤這時候才從廚房走了出來：“雲謹起這麽早？你哥和你姐害你爸都還沒起呢。”說著，她走了過來，“今天是初一，你宋姨他媽過來拜年了。”
江雲謹“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早餐想吃什麽？”阮瑤問，“湯圓好嗎？”
江雲謹點頭：“可以的。”
“那你們先聊，我去去就回來。”
宋婉儀笑看著江雲謹坐下，從包裏拿出一個紅包：“雲謹，壓歲錢。”
江雲謹愣一下，抿了抿唇，正想拒絕，宋婉儀卻直接塞進了江雲謹的手裏。
“拿著，長輩給的壓歲錢必須接著。”
江雲謹露出一個笑，點了點頭，又說了聲謝謝。
宋婉儀擺擺手，掃了眼旁邊的白洛笙，從沙發上起身：“好了，你們聊，我去一趟廚房幫瑤瑤忙。”
等宋婉儀一走，江雲謹捏著紅包的手稍稍緊了緊，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條直線。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後還是江雲謹率先開口：“要、去我房間嗎？”
白洛笙搖了搖頭：“不用了吧，就在這邊吧，坐一會兒我就得和我媽再去其他家拜年了。”
江雲謹點了點頭：“哦。”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說什麽。
也不知道阮瑤和宋婉儀在廚房聊什麽，江雲謹垂著頭，觀察著對麵的白洛笙。
他穿了一身很好看的駝色風衣，修長的手指微蜷縮著放在腿上，姿勢很是放鬆愜意。
盯著看了半晌，江雲謹眼睛突然覺得自己眼睛有些酸。
“雲謹——湯圓好了哦！”最後還是阮瑤的聲音把江雲謹從思緒中帶出來。
江雲謹下意識清了清嗓子：“好，我馬上過來。”
他從位置上起身，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突然駐足，今天第一次和白洛笙對視，聲音裏帶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他說：“白洛笙，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白洛笙渾身一僵，側在一旁的手輕微地顫了顫。
可即便這樣，等他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外套還是濕了一大片。
好在江雲謹今天穿的是一件長款羽絨服，外麵濕了裏麵的衣服還是幹的，不會感冒。
走到電梯口，不等江雲謹伸手按電梯，他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江雲謹拿出手機一看，是顧子衍的電話。
“喂，哥？”江雲謹一邊按電梯，一邊接通了電話。
“雲謹，你現在在公寓嗎？”顧子衍的聲音傳來。
江雲謹點了點頭：“對，我剛到樓下，怎麽了？”
顧子衍說：“媽給我打電話，說司機在路上拋錨了，他們忙，正好我今天在市中心附近拍攝結束，就順道過來接你，我已經進小區了。”
江雲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有些感動：“不用這麽麻煩……”
“那哪兒行？”顧子衍義正言辭說，“這麽大雪天的，還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麵？我馬上就到，你在樓下稍微等一分鍾。”
江雲謹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風雪還在繼續，江雲謹攏了攏外套，不知道為何，腦海裏突然又浮現出了白洛笙剛剛的影子。
那種冷淡的目光落在身上太難受，江雲謹喉嚨裏堵著一團東西，不上不下，幾次過後，眼角都有些紅。
江雲謹走出了電梯口，伸手接了一會兒雪花。
晶瑩剔透的雪片，落在手心更是潔白，片刻化成淡淡雪水，冰涼一片。
江雲謹睫翼突然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的，他總覺得自己和白洛笙的距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拉遠了。
顧子衍沒一會兒就到了樓下，搖下車窗看見江雲謹半個身子就露在外麵，頓時眉心一跳：“這是在玩雪呢？趕緊上車，別感冒了！”
江雲謹擰緊的眉心鬆開了些，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叫了聲：“哥。”
顧子衍拉開車門下車，拿出一把傘。
江雲謹卻沒等顧子衍過來，自己蹦蹦躂躂地跑了過去：“我過來了，就這麽幾步路，不用撐傘。”
顧子衍無奈笑了笑，伸手攬著江雲謹的胳膊，推著他上車。
手指觸到江雲謹的外套時，顧子衍眉心頓時皺了起來：“怎麽外套是濕的？”
江雲謹上車，暖氣迎麵吹來，他揉了揉已經凍僵的臉，笑著道：“今天是走回來的，雪有點大了，落在身上就化了點。”怕顧子衍擔心，他又補了一句，“不過衣服裏麵沒濕，不用擔心。”
即便聽江雲謹解釋了，顧子衍還是沒忍住皺起了眉頭，他跟著坐上了車，從後座拿出了一件幹淨的外套遞給江雲謹：“把衣服換了，別感冒了。”
江雲謹接過，乖乖換上了衣服。
看著江雲謹換了衣服，顧子衍臉色這才好看一些，不知道想到什麽，他又皺了皺眉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小白一天在想什麽，竟然跟讓你在這種大雪天走回來。兩人雪中漫步難道很浪漫？”
江雲謹疑惑了一瞬：“嗯？”
顧子衍以為江雲謹不想被自己知道這件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剛剛都在小區門口看見小白了，他送你回來的不是嗎。”
江雲謹難掩臉上驚愕：“什、什麽？”
顧子衍隻當江雲謹是被自己猜中了想法才這麽驚訝，露出了一個看破不說破的笑，讓司機開車，沒再說什麽。
殊不知，他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江雲謹這一個月下來漸漸平靜的心底，重新掀起了驚濤駭浪。
江雲謹手指微顫，沒忍住拿出手機，下意識點開了和白洛笙的對話框。
對話框的聊天停留在了一周前，是江雲謹遇到了一道不會做的物理題，分明物理老師就在教室，江雲謹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打開了相機拍了照片直接發給了白洛笙，詢問他這道題怎麽解。
九班在上課，一班自然也在上課。白洛笙也跟江雲謹說過，這節課他們是英語課。
江雲謹發完就有些後悔，他也沒有打算等白洛笙的回信。
但不料，沒過幾分鍾，白洛笙就把解題步驟發了過來。
可除了解題步驟，也就再無其他。
最後，江雲謹也隻能發了一個幹癟癟的“謝謝”。
白洛笙回了一句：“不客氣”。
分明是最好的朋友，卻用這般疏離的語氣對話。
最後的那三個字，紮得江雲謹眼睛生疼。
剛剛冒起的那絲衝動，也因為這三個字，瞬間煙消雲散。
江雲謹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沉默片刻，關了手機。
雪天路滑，車速也慢。
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白芒，江雲謹陷入了沉思。
他和白洛笙，真的不能做朋友了嗎？
但這又是為什麽呢？
除了白洛笙，也沒有人能回答江雲謹。
這場雪最終下了三天三夜，期末成績出來，考慮到了安全問題，學校幹脆讓各班班主任在班級群裏公布了期末成績。
至於寒假作業，科任老師難得大方一次，讓大家好好過一次新年，沒有再布置作業。
期末考試，江雲謹的名次又上升了很多，成績竟然一躍到了年級前八十，班級排名也位於全班第二。
對此，江雲謹很是高興，但最高興的還要數阮瑤和顧楓。
阮瑤在征求了江雲謹的意見後，在寒假又給江雲謹聯係了數理化的補習老師，每天都排滿了課程。
寒假時間並不長，隻有短短的十四天時間，阮瑤也沒有安排太長，隻有五天的時間。剩下時間，她想讓雲謹好好放鬆一下。
等到江雲謹補習再結束，時間已經到了年關。
每年年關阮瑤和顧楓都很忙，但今天夫妻倆提前就把事情給排開了，這是江雲謹回家後跟他們過的第一個新年，兩人很重視。
除夕前兩天，阮瑤和顧楓就全天在家了，顧楓也就忙的時候會去書房稍微處理一下事情，大多數的時間他都在廚房幫忙，或者坐在沙發上跟江雲謹聊天。
江雲謹也想去廚房幫忙，但每次進去就會被阮瑤塞一堆吃食，然後就被趕出來了。
次數多了，江雲謹幹脆也就不說自己去幫忙了，有時間就進去轉轉，但即便這樣，阮瑤也會趕他出來。
除夕的前一天，顧子雅終於從研究所回來了。她這次的假期不長，隻有短短五天。
看見江雲謹，顧子雅把行李箱直接一扔，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江雲謹。
“雲謹！姐姐想死你了！”
江雲謹也抱了抱顧子雅，叫了聲姐。
顧子雅很是開心，樂嗬嗬地又回去把行李箱拖了進來，當著江雲謹的麵就打開了，從裏麵拿出一個禮盒塞給了江雲謹。
“這是？”江雲謹看著手裏的盒子，疑惑問了句。
“禮物！”顧子雅眨眨眼，“打開看看？”
江雲謹打開，裏麵是一套航天模型。江雲謹笑著道謝：“謝謝姐姐。”
阮瑤見了，湊了上來，語氣幽幽：“喲，隻有送你弟弟的？我們都沒份兒？”
顧子雅臉上的笑頓時一僵，無辜和阮瑤對視。
阮瑤輕哼一聲：“明天你最喜歡的炸丸子沒了。”
顧子雅趕緊求饒：“別啊，媽，一年回來就隻能吃這麽幾次！”
江雲謹沒忍住，笑了。
顧子雅回頭，見到是江雲謹，懟人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吞了回去。
江雲謹無辜抿唇，隻是嘴角的笑怎麽都壓不下去。
顧子雅無奈，不理江雲謹，快步追上阮瑤，不停在她耳邊念叨要吃丸子。
江雲謹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胸腔始終充斥著一股暖意。
顧子衍是除夕當天回來的，一進門就被顧楓抓去貼對聯去了。顧家的別墅很大，但每年貼對聯這事兒都是顧楓和顧子衍親力親為的。
偶爾顧子衍忙，顧楓就和阮瑤慢慢貼。
今年有了江雲謹的幫忙，父子三人的速度又快了很多，用了大概四十分鍾，就貼好了所有的門。
阮瑤從早上忙到中午，和顧子雅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江雲謹仔細數了數，有十大碗。
中午吃飯之前，一家人提著鞭炮去了指定地點。
顧子衍解開了鞭炮，把打火機給了江雲謹，示意他去點燃。
江雲謹捏著打火機，麵露難色：“我？”
顧子衍推了推江雲謹的肩膀，安撫說：“不怕，這個鞭炮芯子長，你點燃了就趕緊跑回來。”
江雲謹看了眼旁邊的人。
阮瑤笑：“去吧，雲謹。”
顧子雅說：“你要是實在怕的話，換姐姐去。”
顧楓嘴角也帶著笑，沒說話。
總不能讓顧子雅去，江雲謹握著打火機的手微微緊了緊，決定還是自己去。
在鞭炮麵前蹲了下來，江雲謹聚精凝神，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機往前伸。看見火苗點燃芯子的一瞬間，江雲謹瞬間站起身往回跑。
等他跑到顧子衍他們跟前，沒等他回頭看鞭炮，就聽顧子衍和顧子雅高聲道：“慶祝雲謹和我們過得第一個新年！”
江雲謹表情一愣，下一秒，鞭炮聲“劈裏啪啦”在他的身後炸開。
阮瑤小小地驚呼一聲，隨後顧子衍和顧子雅一起笑出了聲。
顧楓嘴角的笑意也加深，朝著江雲謹伸出手。
江雲謹走近，顧楓一手攬著阮瑤，一身攬在了江雲謹的肩膀。
等到鞭炮全部放完，顧子衍上前檢查了一下殘渣，確定沒有火花燃起，眾人這才往家裏走去。
吃完午餐，很快就開始準備年夜飯。
顧家的傳統一向都是晚上吃餃子，阮瑤早早地準備好了肉餡，下午一家人，就圍坐在客廳，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
顧子衍和顧子雅經常幫忙，餃子皮在手裏一攤開，放下一團肉餡兒一捏，一個餃子就在手裏成型。
就連顧楓，包出來的餃子都能立得穩穩當當，阮瑤就更是不用說了，就算是酒店的餃子花型，她也能捏出來。
全家人，也就江雲謹，包得叫一個手忙腳亂。
不是肉餡兒露出來的，就是皮破了。
顧子雅和顧子衍輪流教了江雲謹好多次，都不見他能包出來一個立起來的餃子。
最後阮瑤看不下去了，把江雲謹趕到了一邊：“好了好了，你就在旁邊看著就好。”
江雲謹伸手揉了揉鼻子，揉得鼻子都沾上了麵粉，表情有些呆滯。
這包餃子，未免也太難了吧？
晚上的鞭炮聲更響了，吃完餃子，顧子衍和顧子雅又帶著江雲謹去放煙花。
阮瑤對這個實在不感興趣，和顧楓在沙發上看春晚，囑咐姐弟們早點回來。
顧子衍是個豪放派，煙花要點就點一堆，這邊往天上飛的還沒有結束，那邊飛到立在地上綻放的又點了起來。
最後他幹脆點了一整盒滿天星，雙手舞著朝兩人走了過來。
江雲謹接過了一些，在顧子衍遞給顧子雅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煙花掉落，在顧子雅衣服上燒了一個洞。
顧子雅臉色瞬間變了：“顧子衍——你陪我衣服！”
而顧子衍呢？
早在看見這一幕的瞬間，腳底生風就跑了。
“不要那麽小氣嘛！就一件衣服！”
放煙花的操場人很多，聽到顧子雅這句話，有人突然揚聲問了一句：“顧子衍？是我知道的那個顧子衍嗎？”
姐弟三人臉色同時一變，江雲謹提著剩下沒有放完的煙花，率先跑了：“快快！回去了！”
顧子衍和顧子雅也跟著跑了。
要是在這裏被顧子衍粉絲給圍住了，那過年還玩什麽？
不過顧子衍也算是寵粉，等到跑遠了，朝著另一邊喊了一聲：“對啊，就是我啊！”是在回應之前的那位粉絲。
可再等粉絲尋著聲音過去，早就不見姐弟三人的影子了。
坐上車，顧子衍沒忍住哈哈大笑。
顧子雅突然回神，想起了自己衣服的事兒，朝著顧子衍的背就是一巴掌：“賠我衣服！”
顧子衍吃痛：“啊——賠賠賠！明天就賠給你！下手能不能輕點！”
顧子雅冷哼一聲：“不能。”
江雲謹抿唇又笑了起來。
等回到家，春晚已經開始，一家人一邊嗑瓜子，一邊嘮嗑聊天。
新年的鍾聲敲響，窗外禮花聲此起彼伏。。
阮瑤和顧楓率先道：“新年快樂！”
顧子雅：“新年快樂！”
顧子衍：“新年快樂！”
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到了江雲謹身上，江雲謹眼睛一彎，聲音很大：“新年快樂！”
阮瑤率先拿出了紅包：“諾。”
顧楓緊跟其後。
顧子衍和顧子雅也沒有猶豫。
江雲謹看著麵前的四個紅包，難得沒有推諉，直接伸手接了過來：“謝謝爸媽，謝謝哥哥姐姐。”
“不謝！”阮瑤揉了揉江雲謹的頭發，“該去休息了，去吧。”
顧家也沒有守夜的習慣，隻要過了十二點，給了紅包就能睡覺。鬧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又聊了幾句，大家就回了房間。
等到江雲謹在床上躺下來後，他嘴角怎麽都下不去。
這是他和家人過得第一個新年。
真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江雲謹發現自己床頭放了一套新衣服。
這是阮瑤提前給他準備的，江雲謹換了衣服，洗漱完就下樓。
誰想他一下樓就在客廳裏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江雲謹腳步一頓，正在他猶豫要不要重新上樓的時候，白洛笙的視線看了過來。
“早。”白洛笙率先開口。
宋婉儀也注意到了這一幕，跟著看了過來：“雲謹！”
江雲謹嘴角笑容僵了一下，隻能硬著頭皮走了下來：“宋姨早，新年快樂。”頓了一下，他又看向白洛笙，“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白洛笙說。
阮瑤這時候才從廚房走了出來：“雲謹起這麽早？你哥和你姐害你爸都還沒起呢。”說著，她走了過來，“今天是初一，你宋姨他媽過來拜年了。”
江雲謹“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早餐想吃什麽？”阮瑤問，“湯圓好嗎？”
江雲謹點頭：“可以的。”
“那你們先聊，我去去就回來。”
宋婉儀笑看著江雲謹坐下，從包裏拿出一個紅包：“雲謹，壓歲錢。”
江雲謹愣一下，抿了抿唇，正想拒絕，宋婉儀卻直接塞進了江雲謹的手裏。
“拿著，長輩給的壓歲錢必須接著。”
江雲謹露出一個笑，點了點頭，又說了聲謝謝。
宋婉儀擺擺手，掃了眼旁邊的白洛笙，從沙發上起身：“好了，你們聊，我去一趟廚房幫瑤瑤忙。”
等宋婉儀一走，江雲謹捏著紅包的手稍稍緊了緊，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條直線。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後還是江雲謹率先開口：“要、去我房間嗎？”
白洛笙搖了搖頭：“不用了吧，就在這邊吧，坐一會兒我就得和我媽再去其他家拜年了。”
江雲謹點了點頭：“哦。”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說什麽。
也不知道阮瑤和宋婉儀在廚房聊什麽，江雲謹垂著頭，觀察著對麵的白洛笙。
他穿了一身很好看的駝色風衣，修長的手指微蜷縮著放在腿上，姿勢很是放鬆愜意。
盯著看了半晌，江雲謹眼睛突然覺得自己眼睛有些酸。
“雲謹——湯圓好了哦！”最後還是阮瑤的聲音把江雲謹從思緒中帶出來。
江雲謹下意識清了清嗓子：“好，我馬上過來。”
他從位置上起身，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突然駐足，今天第一次和白洛笙對視，聲音裏帶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他說：“白洛笙，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白洛笙渾身一僵，側在一旁的手輕微地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