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說變就變,方才還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不一會就像含笑美人忽然嗔怒起來的臉,立即烏雲密布狂風驟雨。


    這暴雨來勢洶洶,街上的行人不得不找地方避雨,這時候,街上簡陋的茶棚麵館就成了避雨的好去處,隻需掏出一文錢,便可捧著一碗熱茶坐在茶棚裏悠閑的聽著來自五湖四海的八卦。


    要說江湖最近的熱門事件,莫過於刀客葉知幻和妖族大妖九尾白狐的恩怨情仇。


    茶館裏一個武士打扮的壯漢大口喝了一碗熱茶,扯著嗓子說道:“哎,可惜,人族未來的棟梁竟然被一隻公狐狸毀了無情道心,這妖族也實在卑鄙,明麵上比不過,暗地裏就用美人計,還派出那麽一隻狐狸精,這誰受得了啊!”


    人族和妖族從遠古時代起就一直處於對立狀態,千萬年下來這兩族大大小小的爭鬥多到數都數不過來。


    兩族各有優勢各有弱點,妖族的大妖生來妖力強橫,哪怕是剛出生的妖族幼崽,其修為也抵得過人族天才百年修煉的苦功,且妖族壽數漫長,遠非人類短短幾十載的壽數可比擬。


    但妖族的修行頗為不易,越到後期阻力越大,而人族恰恰相反,雖然人族生來孱弱,生命短如朝夕,但人族天賦異稟,修煉進度往往是一日千裏。


    世間可供修煉的資源就那麽多,這也是兩族相爭不斷的原因。


    “俗話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人族百代不曾出過葉知幻這般的奇才,若讓他得證道心,妖族必然式微,也難怪妖族的妖皇派出座下大妖去勾引葉知幻。”


    五湖四海的人漸漸聚到一起,一人咂咂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說道:“那大妖是妖族的九尾白狐,狐族嘛,大家都懂得,嘿嘿,據說那隻狐狸的相貌更是長得格外勾人,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失了魂,也難怪葉知幻動心。”


    這些江湖人士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紛紛哄笑了起來,茶館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他們口中談論的那隻妖狐在人族也是頗有名氣,江湖人走南闖北,也有人機緣巧合之下見過那狐妖一麵。


    隻聽見過那狐妖的劍客眉飛色舞的說道:“去年我上南禪山頂參悟劍意,正好在月下遇見了那隻狐妖。”


    這位劍客目露追憶之色,仍舊為當初的偶遇而失神:“那是月圓之夜,那隻狐狸正斜倚在一株古鬆下飲酒,他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袍,九條雪白的狐狸尾巴從大紅色的衣服下擺裏伸出來,他提著酒壺,對我輕輕一笑,我也是個沒出息的,見這狐狸衝著我笑,頓時什麽都忘了,就抱著劍呆呆站在那裏,生生錯過了與他攀談的好機會。”


    有急性子的江湖人扯著大嗓門說道:“你別婆婆媽媽的,老子最見不得這文縐縐的酸腐調調,你直接說那狐狸精長什麽樣子給大家過過癮,老子就不信了,一隻公狐狸而已,都是帶把兒的,再好看能好看道哪裏去。”


    那劍客白他一眼,剛要說些什麽,卻是突然麵色一震,眼睛發直的瞅著茶棚的前方。


    大家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此時雨勢見小,綿綿細雨中,隻見一個穿著大紅衣袍的男子撐著油紙傘朝著這個茶棚走了過來。


    他握著傘柄的手掌白如瓊脂,寬大的衣袖垂落下來,露出一截同樣雪白的手腕。


    這個男子似乎生性風流,因為他的領口並不如別人那樣攏的嚴嚴實實,而是大敞著,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雨傘傾斜,遮住了男子大半的麵容,雨滴自傘麵滑落,猶如一道透明的珠簾,珠簾之後,是傘下露出的一截雪白下巴和嫣紅的嘴唇。


    未見真容,單憑此等顏色便是先聲奪人。


    茶棚裏的眾人直直的望著,一直看著那人走進茶棚,姿態優雅的收了那柄還在滴水的油紙傘。


    傘下真容頓時暴露在眾人麵前,茶棚裏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眾人見他身著紅衣領口大敞,心裏斷定傘下一定是一張冶豔奪目的麵容,不成想來人放下傘,露出的卻是一張美若夜中幽曇的出塵麵容。


    男子收了傘,隨意甩了甩傘上的雨水,攏著袖子站在一旁,再一睜眼時,便是一雙瀲灩含情的桃花眼,眼波蕩漾的朝著他們看過來。


    眾人一時失語,俱是呆愣愣的盯著他看。


    這男子見怪不怪,對著已經呆住的店小二喊道:“小二,來一碗烏龍茶。”


    那小二下意識喊道:“好嘞,烏龍茶兩文錢。”


    那男子在腰間摸了摸,超塵脫俗的麵容上忽然現出一抹窘色。


    這男子為難道:“呀,似是忘了帶錢,這可如何是好。”


    突然間,安靜的茶館喧鬧起來,眾人齊齊喊道:“小二,這位公子的帳算我的!”


    “嘖,不過區區兩文錢,還輪得到你在這逞英雄”,一個提刀大漢粗噶著嗓子罵罵咧咧,隨即一拍桌,大著嗓門吼道:“算在我的賬上!”


    男子似是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他羽睫低垂,臉上露出一抹帶著羞澀的淺笑。


    茶棚裏的人起哄的更加厲害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此生此世,能夠得見這般絕色,不獻上一點殷勤倒覺得遺憾了。


    那小二左右為難,倒是掌櫃的出來笑著給男子免了單。


    茶棚裏人滿為患,那男子轉身尋找座位,早有人讓出長凳,麵色漲紅的請他落座。


    男子坐在長凳上,白如羊脂的手掌捧起褐色的粗胚茶碗,低著頭慢慢飲了一口熱茶,隨後他仰著脖頸,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有人笑道:“在這雨天飲上一碗熱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去往何方啊?”


    男子淺淺笑道:“在下名喚花潮,今日出門本想買些酒吃。”


    與他搭話的江湖人笑道:“公子也叫花潮啊,倒是與江湖上那個九尾妖狐同名呢。”


    花潮微微一笑,正要說些什麽,那個江湖人就又笑道:“狐族的長相都是冶豔逼人,哪能比得上公子這般天人之姿。”


    花潮放下茶碗,謙虛道:“區區一皮囊而已,俠士過獎了。”


    說完後花潮便又低頭飲茶,他剛剛穿到這個世界,醒來時正在一個山洞裏睡覺。


    上個世界主係統沒有找到他們,倒是他那個貓咪的軀殼壽命到期,容納不了他的本源代碼,他的本源代碼溢出之後就被一股力量拉扯著來到了這個世界。


    上個世界是一隻布偶貓,這個世界是一隻九尾狐,剛當完貓科動物又要當犬科動物,一條尾巴也跟著變成了九條。


    為什麽要有這麽多的尾巴!


    而且每一條尾巴都不怎麽聽話的亞子。


    尾巴這種東西真是過了多久都適應不了。


    發冷的身體在灌了半碗熱茶後終於暖和起來,盡管狐狸和貓一樣都是毛多的生物,但變成人之後沒有毛發,感覺比正常人類更容易冷。


    花潮再次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又一口茶水飲下去,五髒六腑也跟著暖和起來,原本輕微發抖的手指也不在發抖,整隻狐狸又恢複了鎮定。


    就算是美人在側,也阻擋不住江湖沉迷八卦的熱情。


    坐在花潮身邊拿著長鞭的瘦削男子興致勃勃的對花潮說道:“最近葉知幻正在追殺那個破了他道心的九尾妖狐,聽人說隻要葉知幻親手殺了那狐妖,便能立即證道成功。”


    花潮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禮貌說道:“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


    男子扒拉著鞭子柄,歎道:“葉知幻原本修的是無情道,那狐妖引他動情,破了他的無情刀道,讓他多年苦修毀於一旦,若是彼此兩情相悅也就罷了,畢竟情劫難逃,人生在世,哪能不在情關裏走上一遭,可誰知那狐妖是妖皇派來專門毀他道心的妖精,如此這般,怎能不讓葉知幻恨的刻苦銘心。”


    另一人湊上前說道:“可不是嗎,葉知幻已經追殺那狐妖七天七夜,可惜他道心破碎實力大減,那狐妖又是九尾大妖,哪能那麽輕易的讓他捉住。”


    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被男朋友追殺這種事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會到的。


    但人是他渣的,自己渣過的人,哭著也要battle。


    對此花潮隻能放下茶碗苦笑。


    那瘦削男子拿著鞭子,忽然注意到花潮垂落的衣袖缺了一角,他見花潮的衣服乃是上好的料子,不禁心疼的問道:“你這衣服看上去價格不菲,這袖子上用銀線繡著的花紋更是精美無比,公子怎麽如此不小心弄破了袖子。”


    花潮苦笑:“我對這件衣服愛惜的緊,怎會不加小心呢,這是我前天與人爭鬥時躲避不及,這才被人用刀削破了衣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紛爭在所難免。連累我這一身衣裳了啊。”


    瘦削男子也是混江湖的,聽花潮如此說心中也有些傷感:“江湖是一灘濁水,別管你是善是惡,一腳踏進去就別想著幹淨出來,染指江湖,早晚都要結了悲局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個世界人族與妖族勢不兩立,江湖的紛爭永遠不會止歇。碗中的茶水已經見底,小二紅著臉給花潮續了茶。


    茶香飄蕩,沁人心脾。


    花潮正欲飲茶,他身旁拿著鞭子的男子忽然興奮起來,指著茶棚外興奮的說道:“我沒看錯吧,那個一身黑衣提著刀的刀客好像是葉知幻啊!”


    花潮身體一僵,放下茶碗飛速扭頭看了一眼。


    綿綿細雨中,刀客一身黑衣,神情肅殺,提刀而來。


    花潮:“......”


    日哦,他怎麽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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