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澤問:“張秘書,今天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麽?”


    張秘書說:“沒有了。”


    顧承澤愣了一下,說:“怎麽可能?”


    以前怎麽都忙不完,現在怎麽加幾個急班就搞定了?


    張秘書說:“您已經熬了五天五夜,就算您還撐得住,其他同事也撐不住了。比較緊急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畢,我建議讓員工稍微休息一下,您自己也休息一下。”


    顧承澤看了看張秘書,發現張秘書的眼睛也是紅的,大概是一起熬夜加班熬出來的。


    顧承澤愣了愣,說:“那你們休息吧。”


    他呆愣愣地看著前方,表情也不太好,像是出神了一樣。


    張秘書擔心顧承澤的狀態,於是問:“您要不要……去看看寧先生?”


    顧承澤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說來也奇怪,他在飛機上那麽渴望見到寧修,甚至想要立刻飛到寧修身邊,可落地之後他竟然害怕了。正好張秘書走過來,說了許多目前的進展,顧承澤便投入到工作中,把一切都給處理完了。


    期間見過一次醫生,那時候他距離寧修就一棟醫院大樓的距離,可他不敢去看。


    近鄉情怯。


    寧修跟他在同一個城市度過童年,可顧承澤對於那座城市、那條弄堂本來沒有任何情懷,甚至還有些厭惡,可自從知道寧修也走那條道路上學之後,他就充滿了懷念。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寧修是顧承澤的“鄉”。


    鄉就在那裏,他的鄉愁隻增不減,卻有些不敢靠近。


    張秘書說:“去看看吧。醫生說最近寧先生的情況越來越好了。”


    於是顧承澤出現在醫院裏。


    與上一次不一樣,這次顧承澤是來探病的。他下車之前,還問張秘書:“需要買什麽花送過去嗎?”


    張秘書說:“以您和寧先生的關係,應該是不用的。”


    顧承澤說:“不用麽。”


    張秘書從後視鏡了看了顧承澤一眼,感覺顧承澤還是有點兒害怕,於是說:“那買一點吧。”


    張秘書正打算下車,忽然看見顧承澤說:“我來吧。”


    然後顧承澤已經下了車,朝著花店的方向走過去了。


    張秘書在車裏等了很久,久到


    恨不得下去找顧承澤的時候,顧承澤終於回來了,懷裏抱著一大捧花,把他的身體遮了一半。


    這會不會太多了……跟當演唱會嘉賓似的。


    張秘書在心裏這麽吐槽,但萬萬不敢跟顧承澤說。在顧承澤用征詢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張秘書說:“會不會太隆重了一點?”


    顧承澤疑惑道:“會嗎?”


    兩個人就這麽去了寧修的病房。


    寧修的父母正在病房裏呆著,兩個人低聲輕語,氣氛有些淡淡的哀傷。


    看到顧承澤的那一秒,寧母就站起來了,瞪著眼睛說:“顧總終於有時間過來了?你可真是大忙人啊。”


    顧承澤有點不自在,遞上花說:“寧寧他……還好嗎?”


    寧母說:“顧總手裏有好幾家醫院,難道不知道囝囝好不好嗎?囝囝變成現在這樣子,全都是你害的。”


    寧母語氣十分尖銳,顧承澤的內心酸酸麻麻,但也沒什麽可以否認的。


    寧父上前,說:“蘭蘭。”


    寧母掙脫開寧父的懷抱,說:“我們兒子都這樣了,他隻關心他的公司,他的官司。他甚至還開了好幾次新聞發布會,還接受了一次采訪!這麽多這麽多時間,他都沒有來看看囝囝……在他眼裏,那些事情都能排在囝囝前麵!這就是顧氏集團的總裁,這就是顧承澤!他說自己有多喜歡囝囝,不還是借著囝囝的病情,跟老情人重修舊好了麽?”


    顧承澤聲音很低,說:“我沒有……”


    他沒有跟林可重修舊好,林可也根本不是他的老情人。


    他不來看寧修,是因為害怕……可這種情緒說出去,怎麽聽怎麽像借口。顧承澤害怕麵對自己的懦弱,也不會主動提起來。


    顧承澤把手裏的花遞過去,說:“希望寧寧早日康複……”


    寧母一把揮開他的花,那些花散在地上,斑駁而脆弱。


    寧母一腳踩在花上,說:“送花?你送花?你知道送花通常發生在哪些人之間嗎?你跟囝囝是這樣的關係嗎?你永遠虧欠囝囝!”


    顧承澤低下頭,說:“是。”


    寧父說:“蘭蘭!”


    語氣更重了一些,動作上卻沒有絲毫的阻攔。寧父也認可寧母的這個判斷。


    顧承澤說:“寧寧所有的治療費用,顧


    氏集團都會負擔的……另外寧寧還有一些股份,在寧寧醒過來之前,會把分紅持續不斷地打到寧寧的賬戶上……您要是生活上有什麽困難,也可以跟我們說……”


    顧承澤還被說完,就被寧母潑了一身水。


    那水還是溫熱的,從顧承澤的額發上往下淋,把他的臉和西裝都打濕了。


    顧承澤閉上眼睛站在原地,任由寧母發泄。


    寧母說:“錢,在你眼裏隻有錢,是嗎?寧寧的青春是可以用錢買的,生命也是……就連我們夫妻倆對兒子的愛護之心,也是可以用錢收買的?!在你心裏,我們就是這種人嗎?!”


    顧承澤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顧承澤有些茫然地想:除了這些,我還能給出什麽呢?


    他好像不知道除了錢之外的“好東西”,可偏偏這些東西是寧父寧母不需要的。


    很多時候,錢不能表達感情,反而隻會讓感情惡化。可惜顧承澤還不懂這些。


    寧母看著顧承澤,氣得急劇喘氣,差點兒呼吸不過來了。


    寧父給寧母順氣,然後對顧承澤說:“請你離開這裏!難道你想看著囝囝和他媽媽都因為你而暈倒嗎?”


    顧承澤嘴唇動了動,艱難地說:“對不起……”


    他最後深深地看寧修一眼,眼神裏充滿眷戀。


    就在這時候,寧修的手指動了動。顧承澤眼前一喜,說:“寧寧醒了!”


    這句話讓病房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去,寧母也看到了寧修的手指變化,喜出望外道:“醫生!醫生!”


    在寧修動手指的一瞬間,張秘書就已經出門通知醫生了。


    醫生和護士馬上進來,護士把寧父寧母和顧承澤全部趕到角落裏,說:“請不要打擾醫生工作。”


    顧承澤隔得遠遠的,看醫生和護士都圍在寧修身邊,拿出了各種各樣的儀器。顧承澤心想:寧修大概不願意被這麽多人看吧。


    寧父寧母抓緊了手,緊張而充滿期待。


    也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終於結束了檢查,然後轉身對著寧修的父母說:“病人的生理情況發生了一些波動,但依然沒有醒來。”


    寧父寧母說:“這不是醒過來的前兆嗎?之前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今天忽然出現了,是不是囝


    囝要醒過來了?”


    醫生有點為難地說:“病人雖然在昏迷,但仍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外界。剛剛我們檢測到,病人的情緒有些激動……是不是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刺激到他了?”


    這話一說出來,寧父寧母的目光都放在了顧承澤身上。


    唯一的變數,就是顧承澤今天過來了。


    顧承澤屏住呼吸,說:“是我嗎……”


    醫生說:“您是唯一的變數嗎?”


    顧承澤沒有說話,寧父寧母也沒有說話。


    張秘書代替顧承澤問出了那個問題:“也就是說,如果顧總經常過來的話,能促使寧先生醒過來?”


    這個問題一出,病房裏的人都變了臉色。顧承澤帶著微微的期待,寧父寧母則是皺著眉頭,厭惡裏帶著思索。


    醫生搖了搖頭,說:“恐怕不行。”


    張秘書說:“為什麽?顧總不是唯一的刺激源嗎?”


    醫生說:“可是,剛剛病人的情緒波動並不是積極的一麵,反而有些消極。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顧總不要經常出現在病房,像剛剛的爭吵,最好也不要。最好給病人一個安靜平和的環境,如果有什麽能引起他積極情緒的物品,那就更好了。”


    醫生後麵說了些什麽,顧承澤完全沒有聽清楚。


    他隻是明確了一件事。


    即便是在昏迷中,寧修也不想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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