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寧修就看見了床頭櫃上的平板電腦。跟他睡前擺放得不太一樣,再一解鎖,就知道顧承澤看見了那個攻略。


    寧修摸了摸被子,後半邊是熱的,說明昨晚顧承澤還是跑過來睡了,而且剛醒來不久。


    寧修在床上憊懶地坐了一會兒,臥室門口探進來一顆腦袋。顧承澤一邊刮胡子,一邊說:“我做了早飯,起來吃。”


    竟然沒提那攻略的事情。


    寧修洗漱完畢,發現那哪是什麽早飯啊,就是幾片麵包和一杯牛奶,動動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罷了,顧大總裁親自動手,也是很難得的。


    寧修小口吃麵包的時候,顧承澤說:“今天去治療。我陪你去。”


    這個陪就是監督的意思了。


    寧修說:“嗯。但我希望,你不要拿我當病人看待了。”


    顧承澤說:“你本來就是病人。”


    寧修:“……”


    這話題還沒說完呢,顧承澤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看清來電顯示之後,竟然看了寧修一眼,然後慢騰騰地拿著手機走到陽台,關上了陽台的門。


    那門沒關嚴實,寧修喝牛奶,聽到了風送過來的隻言片語。


    “……林可……回來……一個月……聊聊……準備……”


    雖然隻是零星的幾個詞語,連短句都湊不齊,但寧修還是一瞬間把握了精髓。


    噢,是林可的事情。


    顧承澤拉開拉門,額外看了寧修一眼,說:“今天我還有點兒事情,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去吧。”


    寧修喝著牛奶,含糊地說:“嗯。”


    寧修嘴邊有一圈白色的絨毛,那是喝牛奶沾上的。顧承澤俯身,把那點兒牛奶吻去,用唇把寧修清理幹淨,才終於滿意了。


    顧承澤出了門,臨走之前還囑咐寧修一定要去做治療,說是已經給盧醫生和保安打過招呼了,保安不會攔他的。


    寧修沒應,等顧承澤離開之後,才掏出手機給盧醫生打電話。


    現在正是剛剛上班的時間,盧醫生碰巧沒什麽事,很快就把電話接了。


    “寧先生?今天你要來做治療,是嗎?你大概什麽時候到?”盧醫生說。


    寧修說:“我今天不去了。”


    盧醫生愣了一下,說:“可是顧先生說……”


    放在以往,寧修肯定是會等盧醫生說完的。但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被一股莫名的煩躁纏繞住了,相當粗暴而沒有禮貌地打斷了盧醫生,說:“這是我的身體,我的病。不需要聽他的。”


    盧醫生聽出他心情不好,沉默了一會兒,說:“顧先生知道嗎?”


    寧修說:“他不知道,你也不要告訴他。”


    盧醫生說:“可他是你男朋友,他一定很擔心你,你們……”


    寧修靜靜地說:“不是男朋友。”


    這五個字裏似乎凝結了極大的悲傷……比寧修得知自己患癌症的時候還要濃鬱。盧醫生被震得說不出話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感受到了寧修的不舍。


    寧修像是在傾訴什麽一樣,語速極快地說:“他包養我,因為我跟他的白月光長得很像。他對我也沒那麽好,我們這幾天相處得還不錯,是因為他剛知道我得病了,還在可憐我。他的白月光快回來了,所以我大概率馬上就要被踢了。”


    這信息量太大,盧醫生完全愣住了。


    一口氣說完上麵那些話,寧修停頓了片刻,又恢複到以前的慢條斯理和從容不迫,說:“他現在押著我治病,等白月光回來了,他就沒時間搭理我了,到時候我依舊不會治。做治療太痛了,盧醫生願意看著我白痛這幾天嗎?”


    盧醫生知道寧修是一個多麽固執的人,當顧承澤帶著寧修來治病的時候,他內心還挺高興的,因為終於有人能夠牽製住寧修了。


    卻沒想到真相是這樣。


    沒有人比盧醫生更了解寧修的病情,間斷的治療的確沒有用處,他沉默片刻。


    寧修忽然歎了一口氣,說:“對不起,不該對你說這些的。盧醫生不要告訴別人,可以嗎。”


    盧醫生回過神來,立刻說:“好的。”


    .


    顧承澤坐在咖啡館裏,聽對麵的朋友說:“能把你叫出來,真是不容易啊。”


    顧承澤說:“你剛回國,就第一個叫我出來喝咖啡,這點麵子不能不給。”


    朋友哈哈笑了笑,說:“我這次是跟林可一起回來的,在外麵呆了那麽久,還是喜歡國內的氛圍。而且家裏都有資源,做什麽也輕鬆一點。”


    顧承澤


    問:“你這次回來,是打算做什麽呢?”


    朋友說:“我回來繼承家族產業,林可不是。林可是想要回來做研究的,這一點比我有追求多了。”


    顧承澤問:“什麽方麵的研究?癌症嗎?”


    顧承澤報出了一個名字,朋友很是驚訝地說:“對,就是這個!這麽生僻的名字你都能記住?”


    然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你還喜歡他?”


    顧承澤喜歡林可,這事兒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也就是這朋友跟顧承澤關係不錯,才能這樣直接提起。


    顧承澤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寬大的手掌擋住下半張臉,喃喃道:“喜歡嗎……”


    他記住這別扭的病名,完全是因為寧修。他甚至還記住了寧修常常吃的那種藥的名字。


    這也算喜歡嗎?


    朋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巧這個時候手機響起來了,朋友愣住了,看了一眼顧承澤,說:“林可打來的視頻電話。”


    顧承澤做了個請便的手勢,鬆弛地靠在了沙發上。


    朋友接起視頻通話,林可的聲音一瞬間流瀉出來。


    顧承澤微微發呆,他想到了寧修。寧修的聲音跟林可是完全不同的。寧修有去醫院嗎?


    朋友看了看顧承澤,確定他不想出現在畫麵中,於是小心謹慎地控製手機,不讓顧承澤出現在屏幕裏。他特意沒提顧承澤的名字,顧承澤也默契地沒有出聲。


    通話快要結束的時候,林可忽然問:“桌子上有兩杯咖啡,你在跟朋友見麵?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朋友暗暗瞥了顧承澤一眼,發現顧承澤還在發呆,沒有半分出聲的意思。朋友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心想顧承澤竟然還是個癡情種子。


    朋友說:“沒有打擾,他剛剛走了,現在我一個人呢。”


    林可體貼又爽朗,說:“那就好。”


    .


    確定林可的確專攻這個病之後,顧承澤心裏有了大概的計劃。


    近日來陪寧修太多,工作也積壓了一些。顧承澤又該加班,但想起寧修昨天等到那麽晚,還是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家做,在九點多的時候離開了公司。


    回到家剛剛十點,屋子裏卻沒有燈光,也沒有飯菜。


    睡了?


    顧承澤皺了皺眉頭,喊:“寧寧。”


    無人


    應聲。


    顧承澤又去臥室,發現臥室裏也沒人。


    這下子他終於緊張起來了。


    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份文檔,顧承澤第一時間竟然有些心慌……他產生了一種寧修要離開他的預感。


    這預感太過強烈,再結合黑漆漆、空蕩蕩的家,仿佛已經成為了現實。


    顧承澤暴躁起來,第一時間給物業打電話,要求查看監控,想知道寧修是什麽時候、怎麽離開的。


    物業很當一回事,馬上就派人來處理。


    顧承澤在監控錄像裏,發現寧修白天根本就沒有出門,自然也就沒有做治療。


    寧修是晚上七點多出門的,手裏拎著貓籠,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帶走。


    顧承澤的聲音像開刃過的兵器,散發著無窮的戾氣。


    “給我搜,他究竟去哪裏了。你們保安怎麽做事的?”


    他像是失去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一樣,目光像是要殺人一樣。


    物業叫苦不迭,連忙想辦法調查了周邊的監控,然後發現了寧修的蹤影。


    “顧先生……寧先生似乎,是去寵物醫院了。”物業把結果報給顧承澤。


    顧承澤停頓一秒,周身的恐怖氣場慢慢平和下來。


    寵物醫院。


    貓怎麽了麽?


    沒走就好。


    這幾個念頭同時出現在腦海之中,顧承澤收斂情緒,麵上恢複從容淡定。


    他開車去寵物醫院,以一種格外悠然的狀態麵對寧修,盡可能溫柔地說:“你來給貓看病,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寧修沒想到顧承澤會這個時候出現。


    他愣了一下,覺得顧承澤現在的狀態很奇怪。


    像是積木堆成的高樓大廈被抽走一塊,一眼看不出區別,內裏卻已經搖搖欲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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