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接完電話回來,看到的就是寧修雙目通紅,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


    李總愣了一下,問:“小寧師父,你怎麽啦?”


    寧修說:“芥末上頭,衝到了。”


    李總說:“那是挺麻煩的。”


    李總這次去而複返,與他談話的就不再是寧修了。寧修變成了一個安靜的掛件,就坐在一旁低頭吃東西。


    顧承澤自然而然地續上話題,同李總聊天。好在李總跟顧承澤也是有話題可以聊的,因此氣氛不那麽尷尬。


    帳是顧承澤去結的。顧氏與李氏的合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顧氏處在下風,否則當初顧承澤也就不必專程送一盆花給李總了。


    等待結賬的時候,李總盯著寧修的手腕看,忽然問:“小寧師父,顧總對你不好嗎?”


    寧修詫異:“為什麽這麽問?”


    然後他就看見了李總的視線。他放下手臂,用袖子把青紫痕跡遮住,說:“我身上容易留疤。”


    李總歎了一口氣,說:“顧總的事情我們都聽過,我認為……你值得更大的舞台。種花也好,做別的也好。那盆花值幾十萬人民幣,不說有價無市,怎麽說也是非常難弄到的。顧總知道那盆花的價值嗎?”


    當時顧承澤把花給他,態度輕慢隨意,像是隨手送出了一份伴手禮似的。所以那個時候,李總才會提出見一見養花的人。見到之後才知道是顧承澤的情人,那時候李總還懷疑顧承澤是不是找了個人來騙他,今天李總終於確信了,寧修就是那個養花的人。


    一個有一技之長的人,委身於人,沒有尊嚴,是很浪費的事情。


    寧修搖搖頭,說:“大概……不知道吧。”


    李總便明白過來了:“他也不知道你的價值。”


    “這樣,我之前開出的offer依舊有效。無論你什麽時候到我這裏來養花,我都會支付顧承澤的雙倍。”為了花,李總這點錢還是開得起。


    寧修笑說:“謝謝李總的好意,我沒有轉行的想法。我看您是真的愛花,這樣吧,這半年裏我要是種出了什麽花,第一個告訴您,就當交個朋友了。”


    李總看出寧修心意已決,知道自己勸不動,因此同意了寧修的提議:“我按市場價購買。”


    寧修攤了攤手,無奈說:“我要錢沒有用啊,生帶不來,死帶不去。如果可以,李總不如多跟顧總合作。”


    李總愣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有全心全意為金主著想的情人。


    就在兩人都沉默的時候,顧承澤走了回來。


    李總看了顧承澤一眼,發現顧承澤麵上表情沒有變化,應該是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李總也說不上到底是個什麽心情,與顧寧二人道別。


    寧修自覺走到駕駛位上,顧承澤說:“你會開車?”


    寧修解釋:“您喝了一點酒,不適合開車。我駕齡七年,應該沒有問題。”


    顧承澤站在車邊上,盯著寧修看了許久,說:“你會的還挺多。”


    寧修沒說話,給顧承澤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兩人挨得很近,顧承澤低聲問他:“你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低音炮就響在耳邊,寧修感覺身體暖融融的,然後說:“隻要阿澤想知道,那就什麽都可以知道。”


    顧承澤卻問:“那你喜歡我嗎?”


    寧修沒想到會迎來這麽一個問題,微微停頓了一下,笑著說:“阿澤想弄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不也很簡單嗎?”


    這模棱兩可的態度讓顧承澤有些陌生。寧修以前都直白而熱烈,向每一個人表明:我隻看著顧先生、我隻聽顧先生的。


    這樣的反差似乎本身就意味著答案,顧承澤不願意相信。


    他感到有些眩暈,呼吸也有些沉悶。顧承澤想:我大概是喝醉了。


    寧修推了一下顧承澤的肩膀,把人推進副駕駛。然後自己走到駕駛座上坐好。


    開車之後,顧承澤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寧修覺得他心情不好,便給他放歌聽。


    在緩緩流瀉的悲傷鋼琴曲裏,顧承澤開口了,嗓子有些沙啞:“那盆花,多少錢?”


    寧修愣了一下,笑了,說:“您聽到了啊。”


    顧承澤清了清嗓子,聲音變得正常起來。他說:“你怎麽沒跟我提。”


    寧修平滑而優雅地拐了個彎,車裏的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顛簸。


    “你喜歡我,對不對。否則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隱瞞花的報價呢?你還讓李總關照我,”顧承澤輕笑一聲,說:“兩年之內,就該我關照他了。”


    寧修對顧承澤的商業布局不感興趣,他隻是好奇:“我是怎樣的人呢?”


    顧承澤想說寧修貪財——在他身邊的哪個人不是衝著錢來的?可是話到嘴邊,顧承澤忽然想起一塊手表,一塊價值四百萬的手表,一塊他送給寧修、寧修又轉送給萬奇奇的手表。


    寧修真的貪財嗎?


    顧承澤揉了揉眉心,從未知道清酒竟然後勁這麽大,讓他的邏輯思維能力都有了一定損傷。


    顧承澤又想起他曾讓寧修快樂的時刻,頭靠在椅背上,慢慢地說:“好色的人……你是一個好色的人。”


    聽到這句話,寧修差點兒笑了出來。可轉念一想,顧承澤說得沒錯,他接近顧承澤,可不就是色令智昏麽。


    寧修暢然道:“是的,我喜歡顧先生在床上幹我,很性感。”


    顧承澤轉過頭,恰好跟寧修對上了眼神。這一眼,顧承澤直接了。


    寧修好像知道他身體上的變化,目光若有似無地向下一掃,然後風情萬種地笑了,說:“快到家了。”


    ……


    寧修是很懂得挑火的人。


    顧承澤一次又一次地認識到這一點,卻頭一次思考起來:寧修哪裏學的那麽多花樣。


    他問寧修:“你有沒有別的男人?”


    空調已經開到了最低,寧修還是熱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寧修才遲鈍地搖搖頭,說:“沒有。”


    顧承澤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他知道寧修沒有過別的男人,也沒有過別的女人,幾乎是白紙一張。是他把這張白紙染成了現在的樣子。


    這樣子的寧修。


    顧承澤想起李總,雖然李總的邀約沒有任何那方麵的意思,顧承澤還是覺得不高興,說:“你太招人了,就該把你鎖在房子裏,不讓任何人看。”


    這種時候,寧修往往很配合他,說:“隻給……啊,隻給阿澤看。”


    顧承澤說:“有好些人找我問過你,李總還願意開高價讓你給他種花。他是不是喜歡你啊,嗯?”


    寧修仿佛置身於海浪之中,迷迷糊糊地說:“沒有……沒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你?那你喜不喜歡他?”顧承澤知道寧修和李總之前沒有任何可能,但他偏偏要確認一遍。


    他要聽寧修親口說。


    “不喜歡……”寧修微微皺著眉頭,難耐地叫了一聲。


    顧承澤使壞,故意不滿足寧修,然後在最緊要的關頭問:“你喜不喜歡我?”


    顧承澤在車上問,寧修沒回答,他說:阿澤想弄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不也很簡單嗎?


    當然簡單,男人最容易在這種場合說出真心話。


    他要聽寧修親口承認。


    沒想到寧修聲音裏帶著哭腔,嘴上卻說:“……不知道。”


    顧承澤:“……”


    顧承澤從未體會過這樣的冰火兩重天……他懷裏抱著嬌軟的軀體,密密麻麻的電流遊走全身,讓他身心愉悅。可那電流經過心髒的時候,叫他的心髒震顫到麻木。


    顧承澤看著寧修微微閉眼的樣子,幾乎脫口而出:“你談過戀愛嗎?”


    這個問題問出口之後,空氣一下子寂靜下來,就連節奏都停止了。


    寧修一隻手臂蓋在額頭上,聽到顧承澤這麽問,緩緩睜開了眼,然後說:“沒有。”


    顧承澤心底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又湧現了新的問題:“你喜歡過別人嗎?”


    除了我以外,你喜歡過別人嗎?


    問出第一個之後,第二個就變得很容易了。方才微微的羞赧感消失,顧承澤很確定,他想知道寧修的過往。


    他是寧修的金主,這幾個問題會影響寧修的服務質量,他憑什麽不能問?


    沒想到寧修想了想,竟然搖了搖頭,然後說:“有。”


    顧承澤懲罰他,停頓了下來,說:“到底有還是沒有。”


    寧修這一次堅定地點頭了,說:“有。”


    顧承澤說:“那人是誰?是那天抱你的男人嗎?還是萬奇奇——你把手表給萬奇奇了。你喜歡0?”


    寧修看著他,微微笑道:“阿澤,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聊這種事情嗎?”


    有一滴汗珠,小巧地站立在寧修的鼻尖上,顯得他的鼻子小巧而精致。顧承澤覺得他可愛極了,低頭拱了拱那滴汗珠,說:“到底是誰?”


    寧修輕輕歎了一口氣,叫人分不清是喟歎還是歎息,說:“是我的學長,我讀初中,他讀高中。”


    顧承澤愣了一下,問:“為什麽沒有跟他談戀愛?”


    語氣裏有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隱蔽醋意。


    顧承澤既希望寧修好好回答這個問題,又希望寧修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曾經有喜歡的人,為什麽沒有在一起?


    寧修捧著顧承澤的臉,顧承澤能從寧修清澈而又悲傷的眸子中看見自己。


    寧修說:“他喜歡別人。”


    這五個字輕輕地飄過來,顧承澤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在雨中漫步,鬥大的雨珠砸在心上,整顆心都濕漉漉的。


    寧修很難過嗎?


    寧修在為了那個學長難過嗎?


    顧承澤吻住寧修的唇瓣,他幾乎要把寧修揉進身體裏,想要用疼痛來戰勝另一種痛。


    “他不喜歡你,是他不識貨。你忘了他。”


    寧修沒說話,顧承澤惡狠狠地咬:“我叫你忘了他,聽到沒有!”


    寧修閉上眼睛,睫毛微微顫動。


    他輕輕地抱住顧承澤,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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