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江與別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不行了,什麽叫不行了?怎麽就不行了?


    但隨即想想自己和他們二老也有幾年時間未見了,除了每個月匯錢回去,並沒有任何的消息,自己苦了累了從不找他們,他們痛了病了也向來不和自己說。


    如今這麽突然,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他們有著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


    但是卻陌生的不如路人。


    但江與別還是決定回去,沒別的,就為了他們是父母,是給予自己生命的人,也是為了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他們也曾盡心盡力的陪伴自己,雖然為此卻抱憾終身。


    江與別很冷靜的訂機票,收拾行李,然後給毛毛打了電話,讓他開車過來送自己去機場,又給宋毅去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表示自己要回家,宋毅在電話那端立刻開口:


    “我跟你一起回去。”


    江與別靜默幾秒想要拒絕,但宋毅沒給他這個機會,直接開口說:


    “我在工作室交代幾件事兒,和你在機場會和,把你的航班發給我,不發給我的話我可就自己買了。”


    江與別無奈,隻能照做。


    毛毛還沒來,江與別便坐在客廳等,第一次覺得這個空間靜的讓人有些發慌,於是他起身轉了一圈,走走停停,走到餐廳的時候看到昨天晚上剩下的殘羹冷炙,破天荒的開始收拾。


    江與別並不擅長收拾家務,甚至從沒有做過,但是不得不說收拾家務是個打發時間的利器,尤其是看著幹淨如新的餐廳,想到晚上肖恪回到這裏驚訝的表情,應該會很好玩。


    應該跟肖恪說一聲的。


    第一時間就該跟肖恪說的,江與別並不是忘了,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跟肖恪說。


    實話實說肖恪一定會跟著自己一起回去,但家裏那個情況,肖恪回去也是跟著一起擔心,他論文的事情才剛剛解決,說不定還有後續問題需要他配合,而且學校雖然已經臨近放假,但他作為實習醫生卻沒有假期,江與別真的不想耽誤肖恪的時間。


    但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江與別也很清楚肖恪的脾氣,若這次不說,一個人自己偷偷回去並不告訴他,等某一天他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和自己鬧脾氣。


    肖恪會跟自己鬧脾氣嗎?


    的確是沒鬧過,但江與別知道肖恪並不是沒脾氣,對於自己他總是有很高的容忍度,平時再怎麽開玩笑他都不會真的生氣,但這種事情若不說,肖恪的感受一定不會是好的,那種感覺應該是像被排除在外。


    換位思考,如果今天出事的是肖恪的家人,而他沒有告訴自己,江與別也是會生氣的。


    於是思來想去,江與別還是選擇實話實說,給肖恪打了電話,但大概是在忙,並沒有接聽,恰逢這個時候毛毛打來電話說已經到了樓下,於是江與別便給肖恪去了條微信:


    【臨時回老家一趟,電話聯係。】


    江與別到機場的時候宋毅已經到了,見到江與別什麽都沒說,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兩人一起上了飛機,宋毅才想起來問了句:


    “肖恪知道了嗎?”


    “電話沒接,發微信了。”


    宋毅點點頭:“別瞞著,瞞著該傷心了,既然都在一起了,什麽事兒都是要一起扛的,我估計小恪今天不過來,明天也是會過來的,他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在這邊?”


    江與別很淡的笑了下,沒說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肖恪對自己的心意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毛毛剛才接自己的時候沒看到肖恪,還特別奇怪的問了句:


    “恪哥不陪你一起去嗎?”


    他和肖恪似乎並沒有在眾人麵前做任何事情,但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應該是要在一起的。


    就連網上都有了奇怪的cp超話,不是嗎?


    很奇怪的感覺,但江與別卻很喜歡,這讓他很有安全感。


    江與別也會沒有安全感嗎?當然會,對於肖恪,他其實也沒有太多的自信。


    可能是太喜歡了吧?


    喜歡到覺得自己未必配得上。


    起飛之前江與別又看了一眼手機,肖恪還是沒有回過來任何消息,為了避免等他回電的時候自己是關機狀態,江與別便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上飛機了,勿念。】


    飛機快降落的時候宋毅才不得不跟江與別聊起江爸爸江媽媽:


    “沒記錯的話,有6年沒回去了吧?等下見了麵也別說其他的,我們是去探病,別再有新的矛盾。”


    江與別笑笑:


    “就算我想說,他們也不會說的。”


    事情都過去了那麽那麽久了,從一開始的彼此折磨到現在的各自安好,早就找到了對彼此最好的方式,都是成年人了,又是江父病危的事情,誰也不會打破這種平衡。


    父母不會,江與別便更不會。


    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6點,江與別打開手機,一瞬間便進來了很多微信,均來自肖恪,江與別甚至都還來不及去看一眼他說了什麽,肖恪的電話就已經過來了:


    “為什麽突然回去?”


    宋毅留給江與別說話的時間,自己去取行李,江與別就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肖恪,肖恪聽完毫不猶豫的開口:


    “地址發我。”


    江與別淡淡笑了下:“醫院可以請假嗎?”


    “可以的。”肖恪說:“我隻是實習醫生,手術什麽的都不會用到我,而且論文的事情剛結束,老師也準備要給我一個假平複心情的。”


    江與別笑了下,沒再拒絕肖恪:


    “我發你地址。”


    發完地址去找宋毅,宋毅已經取了行李,都沒問江與別肖恪是如何打算的,直接開口道:


    “等肖恪到的時候,我開車來接。”


    江與別點點頭,沒說話。


    飛機降落的地方距離江與別的家其實還有兩個多小時火車的距離,這個時間點沒有高鐵,隻有普快,江與別的身份坐火車不太方便,於是兩人便直接在機場租了車,開車回了江與別的老家。


    兩個小時之後,車子漸漸靠近醫院,距離導航上的目的地還有幾公裏位置的時候,沉默坐在副駕駛的江與別卻突然開口:


    “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宋毅訝異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先去醫院嗎?”


    “先吃飯吧。”江與別說:“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出來呢。”


    飛機上雖然有飛機餐,但江與別卻是一口沒動,宋毅也沒吃多少,此時的確是有點餓了,於是沒再堅持,隨便找了個差不多的飯店就停了車。


    都沒什麽心情吃,所以速度很快,一頓飯加上點菜上菜的時間也就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期間服務員認出了江與別,想要合影,卻被宋毅禮貌拒絕了,畢竟不是來旅遊的。


    吃過飯,就沒什麽理由拖著不去醫院了,江與別這次什麽都沒說,宋毅便直接開車去了醫院,將車停在了停車場。


    進去病房之前江與別的感覺有些複雜,但不足為慮,因為不管什麽情緒,什麽感受都還是要進去的。


    宋毅敲門之前看了一眼江與別,見江與別沒什麽異常才敲了門,打開門進去了。


    病房裏隻有睡著的江爸爸和一個40歲左右的護工,見到兩人進來,護工從座位上起了身,疑惑問道:


    “你們是?”


    江與別開口想說‘我是他兒子’,但這話怎麽聽都像是一個笑話,病床上那個骨瘦如柴,江與別幾乎都快認不出來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躺在這裏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但自己作為他們的兒子卻從未出現過。


    他似乎配不上這兩個字。


    但他們也未必稀罕。


    宋毅剛要開口說什麽,身後卻傳來了略顯冷漠的聲音:“他們是我親戚家的孩子。”


    江與別回頭看過去,看到了6年未曾見麵的母親,她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歲月對她很溫柔,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對自己態度很陌生,但那雙淡漠的眼神卻讓江與別覺得熟悉。


    自從出事之後,她一直這麽淡漠著。


    江媽媽開口讓護工先出去了,有些事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比如說大名鼎鼎的江與別是自己兒子這回事。


    雖然江媽媽否認了江與別是他的兒子這一點讓宋毅有點擔心江與別的狀態,但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笑著打了招呼:“阿姨好。”


    江媽媽淡淡點了點頭,邁步走過來,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落座:


    “本來不想麻煩你回來的,但醫生說沒幾天了,想著這可能是這輩子的最後一麵了,你到底也是他的兒子,總不能不讓你知道。”


    江與別看了一眼母親,緩緩收回視線,平靜開口:


    “什麽病?”


    “胃癌。”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知道的時候就是晚期了。”江媽媽說:“回不回來都是一個結果,你也挺忙的,能不麻煩就不麻煩,這是他的意思,也是我的。”


    江與別沒再說話,江媽媽也沒有,宋毅便隻能出聲打破平靜:


    “要不要轉院去北城?那邊的醫療條件怎麽也比這裏好多了,總要去試試的。”


    “專家都已經看過了,沒用的。”江媽媽淡淡說。


    宋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江與別在沙發上坐下來了,宋毅跟著坐在了旁邊,江媽媽也沒再招呼他們,氣氛壓抑也沉默,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宋毅有些後悔回來了,但是看一眼江與別又覺得自己若不回來,這種壓抑的氛圍說不定能讓江與別發瘋,可隨即想想江與別又根本不會,他早就習慣和麻木了,他已經不是當初莽撞的少年,任何事情都能處理的妥帖又漂亮。


    可能生病的人睡的時間都很長,他們在這種氛圍中靜坐了兩個小時江爸爸都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宋毅難得在一個地方坐了這麽長的時間還一句話也沒說,但也馬上要到極限了。


    江媽媽一句話也沒說,更沒有讓他們回去休息,卻在宋毅忍不住起身要出去轉一圈的時候,突然開口道:


    “原本應該讓你回去休息的,但也不知道這次醒來還會不會再醒來,所以就等著吧。”


    宋毅剛離開沙發的屁股又緩緩坐了回去,江與別看到了,不想他再忍受這份折磨,出聲說:


    “去買兩瓶水吧,渴了。”


    宋毅如臨大赦,又覺得自己離開很不夠義氣,但江與別完全一副淡然的模樣,讓宋毅到底沒說什麽,徑自離開了病房。


    宋毅離開後沒多久,江爸爸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江媽媽離的近,看到後便開口提醒江與別:


    “醒了,過來看看吧。”


    江與別便起了身,邁步走過來,江爸爸的目光一開始隻注意到了江媽媽,隨著江與別走近,才緩緩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疑惑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誰,很吃力的笑了下:


    “小別回來了啊。”


    江與別有瞬間的僵硬,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了,也沒奢望過父母能夠再叫他一聲,現在不知道是父親病重不記得他們之間的怨恨和折磨,還是說他們其實一直都記得這個稱呼。


    江與別看了母親一眼,見她對父親這句話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才點了點頭:“回來了。”


    他其實很想去拉一拉父親的手,那雙手瘦的隻剩下皮包骨,看起來很需要被人暖一暖,但他們之間已經僵持冷漠了太多年,這樣的動作江與別至少已經十年未曾做過,所以最終也隻是手動了動,卻並未付諸於行動。


    江與別等了近3個小時,父親才醒過來,醒了之後卻沒什麽力氣說話,江媽媽試著喂了他一些水果,但江爸爸吃的很費力,每一次吞咽都感覺像是有個刀子劃開他的食道。


    江與別看得心酸,正準備開口說什麽的時候,江爸爸卻將剛吃進嘴裏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江媽媽似乎對這樣的場麵已經適應,連皺一下眉頭都沒有,不慌不忙的拿紙巾先清理了江爸爸的嘴巴,江與別上前想要幫忙的時候,卻被江媽媽攔下了;


    “不用你,去把護工叫過來就可以。”


    “可……”


    “我說了,不用你!”江媽媽的語氣嚴厲了一些,江與別靜默幾秒便沒在堅持,出門叫回了正在護士站和護士聊天的護工。


    江爸爸吐在了床單上,要將人抱起來換床單,江媽媽去洗手間洗手了,江與別便上前幫忙將父親從病床上抱了起來,江與別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竟然會這麽輕,他幾乎都感覺不到重量。


    江爸爸有些拘謹被自己的兒子抱著,他們之間太久沒親近了,可江爸爸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該說什麽,也隻能沉默著。


    江媽媽從洗手間走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大步走過來想要從江與別的手中接過江爸爸,江與別微微蹙眉:


    “我抱著就好。”


    “我抱的動。”江媽媽很堅持:“不用你。”


    又是這句話,江與別本不該生氣,這本就是他們這些年的相處習慣,彼此都不麻煩彼此,但這一次江與別卻莫名其妙的來了脾氣:


    “既然什麽都不用我,那你叫我回來做什麽?”


    因為這一句話,屋內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護工看過來的目光帶著點好奇,她早就覺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有些眼熟,剛才通過和護士的聊天知道他是個很有名很有名的大明星。


    可他們是什麽關係呢?護工卻不好問,低下頭又快速的整理。


    江媽媽也看著江與別,大概沒想到他會突然發火,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便沒有再開口說話,也沒有再堅持要抱回江爸爸。


    宋毅回來的時候床單已經重新鋪好,父親也已經重新入睡,江媽媽說:


    “你們回去休息吧,他現在睡覺的時間比醒來的時間長,今天是醒不過來了。”


    宋毅不明白為什麽出去了一趟之後江媽媽的態度要好了一些,但是他也沒問,剛想說我們留下來照顧,您回去休息的時候,江與別卻點頭說了好,然後邁步離開了病房。


    宋毅隻能跟著離開,由始至終也沒有去問為什麽不留下。


    他們之間的親情早已經畸形扭曲,分開才是最好的方式。


    宋毅早就訂好了酒店,距離醫院不遠,兩人都奔波了一天,都沒有再聊天的意思,早早睡下。


    江與別很累,很想睡,但又睡不著,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是江離從自己眼前墜樓的畫麵。


    這座城市當真是連空氣都讓人覺得壓抑,也不知道父母究竟是如何過了這麽多年。


    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江與別到底還是從床上起身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的霓虹,試著讓自己忘記時間,但或許是太累太疲憊了,迷迷糊糊竟然也睡了過去。


    醒來是因為身上被人蓋了什麽東西,江與別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看到的是肖恪心疼的眼神,映著窗外的燈光,很明顯。


    肖恪的身上還帶著寒氣,應該是剛進門不久,江與別笑著抬手摸摸他的臉:


    “冷嗎?”


    肖恪親親他的手心,問的很小聲:“怎麽睡在這裏?睡不著?”


    “嗯。”江與別沒撒謊,都被肖恪抓個正著了,說謊沒什麽意義了,不如索性承認:“有點失眠。”


    肖恪不會安慰人,但看著江與別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江與別笑笑:


    “宋毅去接你的嗎?”


    “時間太晚了,我問了宋叔叔地址自己坐火車過來的,挺方便。”


    肖恪這麽一說,江與別才注意到此時已經淩晨3點鍾了,他微微蹙了眉,催促肖恪去洗澡,然後快點休息,肖恪有點不放心江與別,但到底也沒堅持,隻是衝澡洗漱的時間加起來,大概也隻有五分鍾。


    江與別已經躺回了床上,肖恪帶著水汽鑽進來,湊到江與別身邊從後麵緊緊抱著他,那力道抱的江與別有點疼,但窩在肖恪的懷抱裏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安心。


    肖恪親親他的後頸,憋出了今晚的第一句安慰,他說:


    “哥,不管發生什麽,我都陪著你,陪你一輩子。”


    一輩子這三個字讓江與別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其實不太信有什麽東西能維持一輩子那麽久,親情可以淡漠,友情可以絕交,愛情可以背叛,一輩子的承諾不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兌現。


    但肖恪的話,江與別是信的,至少這一刻是信的。


    即便將來他去尋找更廣闊的的天地,江與別也相信他這個時候說下的話,是真的想陪自己一輩子。


    這孩子太固執。


    “嗯。”江與別出聲,說:“我知道。”


    江與別以為這一晚會在失眠中度過,但是肖恪來了之後,他卻意外的得了一個好夢,甚至肖恪早起下床的時候他都沒有感覺到,醒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九點。


    江與別清醒了一會兒下了床,肖恪正在客廳裏坐著用筆電,見他醒來立刻起身走了過來:


    “醒了?”


    “嗯。”江與別抱了抱肖恪,笑著說:“你什麽時候起的,我都不知道。”


    “沒多久。”肖恪說:“房間裏沒廚房,我就去買了點早餐,將就吃一點,然後我陪你去醫院。”


    江與別點點頭:“我先去洗漱。”


    早餐的確不太好吃,但為了讓肖恪放心,江與別還是吃了不少,宋毅中途過來了,打著哈欠明顯沒休息好的樣子,江與別看著他一邊吃早餐一邊哈欠連天的模樣,關心了一句:


    “睡的不好?”


    “這房間隔音太差。”宋毅說:“我隔壁房間有對兒小情侶,叫了一晚上,簡直了。”


    江與別:“……”


    “你們兩個注意點。”宋毅好心提醒:“別放那麽開,免費給人做直播。”


    江與別和肖恪相識一眼,笑了,大概都想起了他們幾經波折,至今都沒有完成的第一次。


    宋毅沒休息好,江與別便留他在酒店休息,不用去醫院了,宋毅原本想跟著,但隨即想想有肖恪在,也實在用不到自己,於是便欣然接受了兩人的好意,在酒店裏補眠了。


    醫院裏江爸爸還在睡,江媽媽對於江與別今天身邊的人不是宋毅也隻是多看了一眼,沒說什麽,肖恪能感覺到江媽媽對自己乃至江與別的淡漠,但還是很禮貌的打了招呼。


    江媽媽也隻是淡淡應了一聲,甚至比昨天麵對宋毅還要冷漠。


    肖恪不在意,他隻是有些心疼江與別,他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應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兩個人,怎麽就能這麽陌生和冷漠?但當著江媽媽的麵,肖恪也不好表示什麽,隻是對江與別說:


    “哥,我去一趟醫生辦公室。”


    肖恪是醫生,能通過和醫生的交談更清楚的知道江爸爸目前是什麽狀況,江與別也沒攔著,淡淡點了點頭讓他去了,但看著肖恪離開再回頭的時候,才發現母親是看著自己的,眼神裏滿是訝異。


    江與別這才注意到肖恪剛才對自己的稱呼是‘哥’,這個世界上也隻有江離這麽喊過自己,母親也清楚自從江離出事之後自己再也不允許別人這麽喊自己了。


    就連親戚家的弟弟妹妹也不行,江與別都讓他們直呼自己的姓名。


    肖恪是第一個。


    江與別想要開口解釋什麽,但發現無從說起,而母親的訝異也不過隻持續了幾秒鍾的時間就恢複成了常態,似乎這件事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肖恪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父親又一直沒醒,江與別便起身去找,醫生辦公室裏沒有肖恪的身影,江與別在安全樓梯外聽到了肖恪正在打電話的聲音。


    應該是在跟老師打電話,全程都在溝通關於父親的病情,很多專業名詞江與別都聽不懂,但他卻聽到了肖恪的那一句:


    “真的沒辦法了嗎?”


    肖恪本身是醫生,對於父親的病情他在了解後,應該有一個很清晰的認知,病情到一個什麽程度,有沒有救他心裏其實有答案,實在不應該問自己的老師這麽不專業的問題。


    但江與別同時又很理解,他大概不想讓自己體會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大概也把自己的家人當成了他的家人,即便有隔閡,有芥蒂,即便長時間不曾聯係和見麵,卻還是很清楚自己不想失去他們。


    所以即便不理智,也想拚勁全力的挽留。


    但答案注定是讓人遺憾的,即便江與別沒有聽到肖恪老師說了什麽,他也知道。


    肖恪掛了電話,回身就看到江與別站在身後,他開口想說什麽,卻被江與別攔了下來:


    “我知道他沒多長時間了,不然她不會叫我回來的。”


    “哥……”肖恪看著江與別,滿目心疼:“你做好心理準備。”


    江與別走過去,輕撫一下肖恪的臉:


    “放心吧,回來之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肖恪沒說什麽,但那雙眼睛裏想要表達的所有所有,江與別都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心疼,他的無奈,還有他的保護欲。


    這一天江爸爸隻醒來了一次,精神狀態比昨天要好的多,不同於江媽媽的冷漠,江爸爸笑著跟肖恪打了招呼,江媽媽在旁邊靜默了一會兒,開口說了句:


    “這是江與別的弟弟,他叫江與別叫哥。”


    江爸爸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江媽媽,幾秒過後卻突然紅了眼睛,拉著江媽媽的手,看著肖恪,一直說‘好,好,好’。


    那一刻江與別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或許是江爸爸心情不錯,情緒平複後就一直吵著要吃東西,江媽媽一開始有些猶豫,畢竟他吃東西很痛苦,又大概率會吐,但是片刻之後就同意了,似乎預感到了什麽,江爸爸說什麽就是什麽,想吃什麽就喂他吃什麽。


    肖恪也在旁邊幫忙,雖然江媽媽一開始是別扭想要拒絕的,但後來江爸爸時不時對肖恪笑一下,江媽媽便沒有再說什麽。


    肖恪站在邊上,一會兒幫江媽媽遞水果,一會兒幫忙拿紙巾,畫麵看起來和諧又溫馨,就好像像是肖恪才是他們的兒子,而江與別是個外人。


    但江與別知道,肖恪是在幫自己做,他和父母已經生分了那麽多年,就算冰釋前嫌也不可能一時之間緩的過來,所以那些本應該是江與別要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為自己。


    江爸爸吃飯的後果是一如所料的又吐了,但這次沒等江與別去叫來護工,肖恪就主動開始收拾,江媽媽一開始是想要製止的,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一句話也沒說的放任了肖恪的幫忙。


    江與別後來也去幫忙,肖恪抱起了江爸爸,江與別和母親一起換床單,這一次,江媽媽沒說什麽。


    等一切收拾妥當,江與別想讓肖恪把人放回來的時候,回身卻看到肖恪愣愣看著自己的神色,江與別下意識問了句:


    “怎麽了?”


    肖恪隻是搖搖頭,沒說話。


    肖恪不是個擅於交際的人,他的話很少很少,但對於連和江與別都不怎麽交流的江媽媽,肖恪的話卻不少,雖然不怎麽聊天,但肖恪也會時不時的問她‘阿姨吃水果嗎?’‘阿姨喝水嗎’‘阿姨累了去躺會兒,我和我哥在這裏就可以’‘阿姨有沒有忌口,我去買飯回來’。


    一整天下來,江媽媽和肖恪之間的對話,要比和江與別之間多得多,而一向冷漠的江媽媽竟也難得對肖恪有了些許笑臉。


    這對於江與別來說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心裏卻是暖的。


    晚上的時候肖恪想留下來陪夜,但江媽媽說什麽都不同意,要他們回去,江與別和肖恪便沒有再堅持,從醫院離開了。


    酒店距離醫院很近,開車回去也不過五分鍾,但到了酒店江與別卻有點不想上去,對肖恪說:


    “陪我走走吧。”


    肖恪當然同意:“好。”


    又快過年了,室外的溫度很低,路上行人也很少,但即便這樣肖恪也沒有去牽江與別的手,即便他很想很想,可畢竟是在外麵,雖然是在一座小城,卻也有被拍到的風險,他一點都不想讓江與別因為自己冒險。


    江與別一直沒說話,沉默的走著不知在想什麽,肖恪也隻是靜靜的陪著,直到兩人繞著酒店走了一圈的時候,江與別卻突然開口問肖恪:


    “你知道我有個弟弟嗎?”


    肖恪點點頭:“我知道,前天宋叔叔喝醉的時候說起過。”


    江與別沒在意這個小細節,開口問:


    “想聽聽他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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