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節目組時，嘉賓們的角色就已經發生轉變。
他們是廠子裏的學徒，沒有工錢，三餐裏也隻有一頓是在廠子中的食堂裏解決的。節目組貼心地準備了做飯的素材，小院中，下了班回來的“學徒們”眼巴巴地等待著蘇未然，庭院組的攝影師們轉動著鏡頭，沉默了一陣子的直播間又重新恢複喧鬧。
蘇未然跟盛明昭她們一組，但是三個人並不是同時進入院子裏的。秦長儀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老樣子，而盛明昭唇角勾著一抹笑，等到蘇未然出現時，鏡頭被愁雲布滿，但是下一瞬間，又恢複成了一個帶著勉強的、柔弱的笑臉。
“蘇大廚，你可回來啦！我們這群人嗷嗷待哺啊！”雲青楓可憐巴巴地望著蘇未然。
蘇未然忙一臉歉疚道：“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馬上就去。”說著也不看眾人，急匆匆地走進了廚房。
【臥槽，雲青楓就大爺唄？蘇未然真的好可憐，就幾個大爺的保姆啊。】
【前麵的瞎說什麽，不知道節目組的規則嗎？整得大家都欺負蘇未然似的。】
【我不關心規則，我隻知道然然太可憐了，在組裏一直被壓榨，誰不是爹生媽養的？】
【被逼的吧？組裏的大爺誰會動手啊？她自願不自願有區別嗎？】
直播間裏，觀眾們情緒被調動起來，一時間對蘇未然的同情和憐惜占了上風。甚至隱隱有批評雲青楓之意。雲青楓可是大流量，風頭正盛，他的粉絲哪裏能忍受他被汙蔑？直接跟蘇未然的粉絲撕了起來，還把硝煙蔓延到了其他的平台。
【某蘇姓小花故意蹭我哥哥流量嗎？】
【楓葉們裝瞎呢？看不到直播間你們哥哥的行為？人家一女孩子就是被你們使喚的？】
【笑死了，這節目都成兩家撕逼了啊？】
【這節目怎麽回事？這麽欺負我們然然？退組不約了！】
【某十八線粉絲膨脹了？還退組？付得起違約金？這粉絲想讓正主死啊！】
蘇未然粉絲與雲青楓粉絲吵了起來，最後也不知道怎麽，鬧到了節目組微博下，非要他們給個公道。節目組應對措施非常簡單，直接將蘇未然自告奮勇做飯以及節目組有補償那段剪輯放了出來。
【蘇蘇女孩看明白了嗎？自願，大寫的自願。】
【我還覺得她搶鏡頭呢，之前一直內涵我小盛總。】
【之前她粉絲還說會吃虧呢，可是這搶鏡頭一流的，怪不得能夠獲得萬導的角色。】
【有一說一，她在《鳳於飛》裏表現很不錯哈。】
【啊，我隻能在論壇看圖追，可惡，卑微女孩要流淚了。】
【樓上萌新吧？其實現在都不是正片，直播間給看的是日常，剪輯出來的片子每周四晚上八點在番茄網播出呢。】
第一期剪輯尚未播出，網上的爭論多是看直播的粉絲，話題很容易就偏離節目本身。
飯後的空閑時間，嘉賓們並沒有散開，而是聚在一起聊著天。唐芙秋作家本性，歪在沙發上在標簽上飛快打上自己的靈感，顯然與眾人格格不入。秦長儀神情冷淡，光坐在那兒，便讓人壓力倍增。
“盛老師，你們那組在幹嘛呀？”雲青楓的視線在眾人間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盛明昭的身上。沒等盛明昭應聲，他又道，“你絕對想不到，我們這組竟然都在練字。”
“那不是很幸福嗎？”盛明昭輕飄飄地望了他一眼。
雲青楓歎了一口氣，他道：“想起來當年被老爺子支配的恐懼，一點兒都不快樂。”他眨了眨眼睛，又道，“你們呢？”他不喜歡畏畏縮縮的女孩子，蘇未然的變現讓他有些失望，因為跟長陽公主的形象絲毫不符，當初他還期待著見“長陽公主”呢。秦長儀神情冷漠不好接觸，隻有跟傳言中完全不像的盛大小姐——
“我們在鋸木頭。”盛明昭懶洋洋地應道。
雲青楓：“？？？”他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盛老師很厲害，她的速度最快。”蘇未然也笑著應道，顯然想插入話題中。
“啊，那我還是很幸福的。”雲青楓推了推一側的莫然，笑道。
莫然一臉冷漠，他不像雲青楓和唐芙秋有書法基礎，他這一天大部分時候在學怎麽握筆，在跟橫平豎直打交道。網上的人指不定怎麽編排他呢，他瞪了雲青楓一眼，似乎在責備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青楓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六個人坐著大部分時候隻有三道聲音，偶爾插進莫然那嗆人的陰陽語錄。直到一串手機鈴聲響起，這樣的氛圍才被打破。蘇未然露出了一抹歉疚的笑容，拿著手機匆匆忙忙離開了大廳。
給她打電話的是經紀人。
“蘇未然，你看網上的消息了麽？做事情要有分寸，鏡頭前要注意控製自己。你未來的路很長，不要總想著走捷徑——不要以為借著《鳳於飛》就能一飛衝天了，這個節目是我們公司的，但是你知道煌悅有多少藝人嗎？拿到這綜藝多麽費勁麽？不要一時想不開……”劈頭蓋臉一串話落下，蘇未然有些發懵，她蹙著眉咬著唇，神情慌亂而有委屈。難道她跟秦長儀的對話被爆到網上去了？那些人該如何想她？會一起辱罵她不知恥，說她趕著當小三嗎？不會的，夢境中不會這個模樣的。經紀人那邊根本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最後留下一句“謹言慎行”就掛了電話。
蘇未然望著暗沉的天色有些茫然無措。
雲山重疊，仿佛壓在了她的心頭。
她沮喪地低著頭，看著手機揉了揉眼睛。
就在屏幕即將暗下去的時候，忽然間一條消息跳出來，是好友請求，上頭寫著：蘇蘇，還記得小時候的晨晨麽？
蘇未然的心驀地一跳，她對那個叫“晨晨”的小男孩印象早就模糊了，可是後來的那個夢境讓她知道了當初被領養的小男孩成為了新貴紀時逞——難道是真的？籠在心上的陰霾被驅散了一部分，她猶豫了很久，咬著唇通過了好友請求。
紀時逞的頭像即是他本人的照片，蘇未然將圖片放大了看，果然，與財經新聞上那意氣風發的年輕總裁影像重疊。
等到蘇未然回到廳中的時候，隻剩下坐著打遊戲的莫然和雲青楓。蘇未然綻出了一抹微笑，她開口問道：“你們在玩什麽呀？”
莫然被她嚇了一跳，手抖了抖，人頭沒撿到，自己直接落地成盒。他輕飄飄地瞥了蘇未然一眼，開口道：“不會吧？難道有人連這個遊戲都沒聽說過？”
蘇未然：“……”她當然知道這個遊戲，但是他們不應該紳士地回答嗎？
“秦老師她們呢？”蘇未然視線轉了一圈，又問道。
“回房間去了。”雲青楓語氣還算溫和。
蘇未然“哦”了一聲，似是有些失望。她也沒跟雲青楓他們打招呼，轉頭就離開了。等到籠在頭頂的陰雲消失了，莫然才忽然間道：“蘇老師好像很關心秦總？”
雲青楓聳了聳肩，應道：“她是煌悅的藝人。”
莫然一臉了然。
蘇未然路過秦長儀住得那間廂房時，腳步微微頓了頓。但是想到不久前，盛明昭甩在她臉上的話語，她又覺得萬分難堪與不甘。話何必講得那麽難聽？她不是沒有做什麽嗎？她們之間根本沒有感情！蘇未然太陽穴突突地跳，她不停地重複著那句“沒有感情”的話，努力說服自己。她的夢是預知夢——未來的她將是蘇家真正的大小姐！
建築的外觀很是複古，但是裏頭的陳設卻樣樣不缺少。燈光將房間照得透亮，秦長儀低著頭坐在床邊，而盛明昭則是坐在一條矮凳子上，握住了她的手掌，就著亮光仔細地看著。
“沒事的。”秦長儀聲音很輕柔，像是一陣柔和的風。
“細皮嫩肉。”盛明昭抬頭斜了她一眼，小聲地嘀咕道。秦長儀如此，她自己何嚐不是呢？隻不過熟能生巧，知道如何減弱對自己手的傷害。這幹了一段時間的活，任務沒完成多少，手倒是紅彤彤的，還磨破了皮，讓人瞧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升，心中怪異得厲害。
秦長儀抿了抿唇，她小聲道：“我不是。”棉簽沾著清涼的藥膏抹過手掌和手指，涼意沁人，等到查到破了皮的地方，又生出一股刺痛，連神思都清醒了幾分。秦長儀望著認真的盛明昭，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捋開了她滑下肩頭的馬尾。她其實看不清盛明昭的表情，更無法去揣測她的心境——反正她不會像自己這般小心翼翼。
這個節目適合她，卻未必適合自己，這眼巴巴地跑過來是圖什麽呢？
盛明昭下手忽然間重了些。
秦長儀輕輕地抽了一口氣。
盛明昭望著她笑，不管是爽了還是痛了，她秦長儀的情緒還是這麽單一啊。
“你在走神。”盛明昭的聲音很平靜，但是秦長儀卻從中聽出了一股指責的意味。她一張口就是“抱歉”。
盛明昭反問道：“為什麽要道歉？走神不對麽？”她想到過去她們吵架的時候，秦長儀也是一句“抱歉”，那種認真的敷衍，太讓人不爽了。沒等秦長儀回答，她又道，“我剛剛沒跟你說話，你也無需回答。”
秦長儀怔然地望著盛明昭。
盛明昭卻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她輕笑了一聲，將藥膏和棉簽放回小藥包，她站起身雙手抱著胸，居高臨下地望著秦長儀。她的眸中閃著細碎的、像是玻璃子折射的光芒。
“記得我回來路上說的話嗎？”
她看著秦長儀。
秦長儀打直了脊背，她感覺到了一股壓迫感，她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眉頭凝結成一團，但是隨即又舒展開。
“我跟蘇未然不熟，她跟公司其他的藝人沒有區別。我不知道她表達的具體意思，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想。別人的行為我無法控製，但我能夠約束自己。”秦長儀望著盛明昭認真說道。
“我知道。”盛明昭麵上帶著一抹笑意，她道，“你不會在意她的。”她身體前傾，用手指了指秦長儀的心口，勾了勾唇，狀若無意地問道，“這裏麵以後會裝著誰呢？”
以後？為什麽是以後？秦長儀一愣，她伸手抓住盛明昭的手。
但是下一瞬間，盛明昭便抽了回來。指尖殘留著藥香與一股轉瞬即逝的溫熱。秦長儀失神地望著自己的手，她麵上的茫然不解未曾退去。她想問盛明昭同樣的問題，卻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你今晚還是回去睡覺嗎？”秦長儀低聲問道。
“什麽？”
秦長儀張了張嘴，陷入了沉默。在盛明昭的凝視下，她的麵色緋紅如霞。她們本來就該一起的，可是在節目組裏，每個嘉賓們都有屬於自己的房間……可是她之前又說睡得不香。心緒如潮水時漲時落，她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又恢複成了原來的秦長儀。她正對著盛明昭柔和的眸光，又重複了一次：“你今晚睡在哪裏？”心跳的節奏仍舊勝過往常，秦長儀的呼吸有些急促。向著以前從沒走過的路邁出了一步，秦長儀其實有些緊張。這種感覺就像她做出的第一筆投資——忐忑中又包裹著點點歡喜。
“你希望我睡在那兒？”盛明昭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邁著輕巧地步子，一旋身在秦長儀的身畔落座，她眨了眨眼，仿佛真的被這個問題給難住。
秦長儀的手捏緊了衣角，她可以問出口，但卻不做不到自己回答。
“你希望我有個好夢嗎？”盛明昭輕笑著問道。
秦長儀緊張地望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盛明昭伸手抱住了秦長儀，用一種埋怨的語氣，開口道：“可是你不在我身邊，睡覺都不香了。”
秦長儀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很快她就放鬆下來了。盛明昭側身壓著她的肩膀，她隻能聽到聲音，看不到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唇角是否帶著肆意的笑容，也不知道那雙明亮的眸子裏是不是藏著戲謔。
像是一股捉摸不定的風。
“昭昭。”秦長儀忽然間開口，她看到了一側鏡子裏自己的表情，有殘餘的紅暈，也有驟然升起的冷冽。
她忽然有些煩躁。
盛明昭抬眸，張揚中藏著一抹慵懶，她問道：“怎麽了？”
秦長儀按了按眉心，她搖了搖頭。可半晌後意識到盛明昭最不喜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張口道：“我隻是覺得我們虛度光陰了。”
盛明昭注意到秦長儀忽然變得冷峻的神情，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心中的一根弦瞬間崩斷。她蹙了蹙眉，下意識將她的話理解成後悔參加節目。她的麵色瞬間冷了下來，她道：“後悔了？”她冷笑道，“你確實不該來。”
秦長儀：“……”她轉向盛明昭，開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三年……算是浪費了。”她的聲音越壓越低，極近無奈和茫然。
盛明昭聽了秦長儀的話，低垂著頭。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感覺，一半冷一半熱。後悔有過那三年，還是後悔虛度日子？
過去的三年她們之間有什麽呢？冷冰冰的，像是隔著一道鴻溝，隻是偶爾在外人麵前維持著彼此的體麵，找到一種伴侶的感覺，但那絕大多數是假裝的。她喜歡秦長儀這張臉，確實不錯。以往她也覺得光看著臉就可以過一輩子了，可事實證明人都是貪心的，她想要更多。
除非秦長儀如書中所寫的那般性情大變，逼著她抉擇，逼著她徹底斬斷彼此之間的羈絆。
她說她後悔了，否定了過去，是不是選擇好了未來？
“沒想到秦總還是個會後悔的人呢。”盛明昭輕笑了一聲，語氣極為輕快。她不給秦長儀說話的機會，話鋒驀地一轉，她道，“可是世間沒有後悔藥了，當然，你對現在的境況不滿，可以選擇改變。”
盛明昭的眼睛就像是魆黑的幽淵，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看不出她的真實態度。
秦長儀擰了擰眉，近段時間跟盛明昭相處得很好，她以為她們的距離拉近了，可現在看來，還是有一條很深的界限。麵對著有些陌生的盛明昭，秦長儀下意識用一種審視談判對手的眼神打量著盛明昭，等到驟然醒轉時，盛明昭已經麵如冰霜，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寒氣。說著後悔虛度了三年，可不知不覺又重現了當初那股冷漠的對峙景象。
“我沒有不滿，現在很好。”秦長儀開口，她周身氣勢一鬆懈，整個人便柔和了起來。
盛明昭退後了一步，她收起了渾身是刺的模樣，也笑了笑，開口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你翻舊賬。”秦長儀低聲指控。
盛明昭神情一滯，片刻後才理直氣壯道：“當它能夠跟現在的事情聯係起來，它就不再是過去。”
秦長儀道：“強詞奪理。”
盛明昭眯了眯眼，她打量著秦長儀，手慢慢地攀上了她的臉，指腹擦著她紅潤的唇，盛明昭懶洋洋問道：“不可以嗎？”
秦長儀：“……”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隨著盛明昭的手指而動，耳畔似乎響起了一道低低的“可惜了”，什麽“可惜了”？秦長儀心中想著，不知不覺問出了口。
盛明昭望著她，隨口道：“可惜了，指套。”
秦長儀：“……”
看著秦長儀又染上幾分霞色的麵龐，盛明昭又輕笑道：“也不算可惜，未必要用手，不是麽？”
他們是廠子裏的學徒，沒有工錢，三餐裏也隻有一頓是在廠子中的食堂裏解決的。節目組貼心地準備了做飯的素材，小院中，下了班回來的“學徒們”眼巴巴地等待著蘇未然，庭院組的攝影師們轉動著鏡頭，沉默了一陣子的直播間又重新恢複喧鬧。
蘇未然跟盛明昭她們一組，但是三個人並不是同時進入院子裏的。秦長儀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老樣子，而盛明昭唇角勾著一抹笑，等到蘇未然出現時，鏡頭被愁雲布滿，但是下一瞬間，又恢複成了一個帶著勉強的、柔弱的笑臉。
“蘇大廚，你可回來啦！我們這群人嗷嗷待哺啊！”雲青楓可憐巴巴地望著蘇未然。
蘇未然忙一臉歉疚道：“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馬上就去。”說著也不看眾人，急匆匆地走進了廚房。
【臥槽，雲青楓就大爺唄？蘇未然真的好可憐，就幾個大爺的保姆啊。】
【前麵的瞎說什麽，不知道節目組的規則嗎？整得大家都欺負蘇未然似的。】
【我不關心規則，我隻知道然然太可憐了，在組裏一直被壓榨，誰不是爹生媽養的？】
【被逼的吧？組裏的大爺誰會動手啊？她自願不自願有區別嗎？】
直播間裏，觀眾們情緒被調動起來，一時間對蘇未然的同情和憐惜占了上風。甚至隱隱有批評雲青楓之意。雲青楓可是大流量，風頭正盛，他的粉絲哪裏能忍受他被汙蔑？直接跟蘇未然的粉絲撕了起來，還把硝煙蔓延到了其他的平台。
【某蘇姓小花故意蹭我哥哥流量嗎？】
【楓葉們裝瞎呢？看不到直播間你們哥哥的行為？人家一女孩子就是被你們使喚的？】
【笑死了，這節目都成兩家撕逼了啊？】
【這節目怎麽回事？這麽欺負我們然然？退組不約了！】
【某十八線粉絲膨脹了？還退組？付得起違約金？這粉絲想讓正主死啊！】
蘇未然粉絲與雲青楓粉絲吵了起來，最後也不知道怎麽，鬧到了節目組微博下，非要他們給個公道。節目組應對措施非常簡單，直接將蘇未然自告奮勇做飯以及節目組有補償那段剪輯放了出來。
【蘇蘇女孩看明白了嗎？自願，大寫的自願。】
【我還覺得她搶鏡頭呢，之前一直內涵我小盛總。】
【之前她粉絲還說會吃虧呢，可是這搶鏡頭一流的，怪不得能夠獲得萬導的角色。】
【有一說一，她在《鳳於飛》裏表現很不錯哈。】
【啊，我隻能在論壇看圖追，可惡，卑微女孩要流淚了。】
【樓上萌新吧？其實現在都不是正片，直播間給看的是日常，剪輯出來的片子每周四晚上八點在番茄網播出呢。】
第一期剪輯尚未播出，網上的爭論多是看直播的粉絲，話題很容易就偏離節目本身。
飯後的空閑時間，嘉賓們並沒有散開，而是聚在一起聊著天。唐芙秋作家本性，歪在沙發上在標簽上飛快打上自己的靈感，顯然與眾人格格不入。秦長儀神情冷淡，光坐在那兒，便讓人壓力倍增。
“盛老師，你們那組在幹嘛呀？”雲青楓的視線在眾人間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盛明昭的身上。沒等盛明昭應聲，他又道，“你絕對想不到，我們這組竟然都在練字。”
“那不是很幸福嗎？”盛明昭輕飄飄地望了他一眼。
雲青楓歎了一口氣，他道：“想起來當年被老爺子支配的恐懼，一點兒都不快樂。”他眨了眨眼睛，又道，“你們呢？”他不喜歡畏畏縮縮的女孩子，蘇未然的變現讓他有些失望，因為跟長陽公主的形象絲毫不符，當初他還期待著見“長陽公主”呢。秦長儀神情冷漠不好接觸，隻有跟傳言中完全不像的盛大小姐——
“我們在鋸木頭。”盛明昭懶洋洋地應道。
雲青楓：“？？？”他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盛老師很厲害，她的速度最快。”蘇未然也笑著應道，顯然想插入話題中。
“啊，那我還是很幸福的。”雲青楓推了推一側的莫然，笑道。
莫然一臉冷漠，他不像雲青楓和唐芙秋有書法基礎，他這一天大部分時候在學怎麽握筆，在跟橫平豎直打交道。網上的人指不定怎麽編排他呢，他瞪了雲青楓一眼，似乎在責備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青楓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六個人坐著大部分時候隻有三道聲音，偶爾插進莫然那嗆人的陰陽語錄。直到一串手機鈴聲響起，這樣的氛圍才被打破。蘇未然露出了一抹歉疚的笑容，拿著手機匆匆忙忙離開了大廳。
給她打電話的是經紀人。
“蘇未然，你看網上的消息了麽？做事情要有分寸，鏡頭前要注意控製自己。你未來的路很長，不要總想著走捷徑——不要以為借著《鳳於飛》就能一飛衝天了，這個節目是我們公司的，但是你知道煌悅有多少藝人嗎？拿到這綜藝多麽費勁麽？不要一時想不開……”劈頭蓋臉一串話落下，蘇未然有些發懵，她蹙著眉咬著唇，神情慌亂而有委屈。難道她跟秦長儀的對話被爆到網上去了？那些人該如何想她？會一起辱罵她不知恥，說她趕著當小三嗎？不會的，夢境中不會這個模樣的。經紀人那邊根本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最後留下一句“謹言慎行”就掛了電話。
蘇未然望著暗沉的天色有些茫然無措。
雲山重疊，仿佛壓在了她的心頭。
她沮喪地低著頭，看著手機揉了揉眼睛。
就在屏幕即將暗下去的時候，忽然間一條消息跳出來，是好友請求，上頭寫著：蘇蘇，還記得小時候的晨晨麽？
蘇未然的心驀地一跳，她對那個叫“晨晨”的小男孩印象早就模糊了，可是後來的那個夢境讓她知道了當初被領養的小男孩成為了新貴紀時逞——難道是真的？籠在心上的陰霾被驅散了一部分，她猶豫了很久，咬著唇通過了好友請求。
紀時逞的頭像即是他本人的照片，蘇未然將圖片放大了看，果然，與財經新聞上那意氣風發的年輕總裁影像重疊。
等到蘇未然回到廳中的時候，隻剩下坐著打遊戲的莫然和雲青楓。蘇未然綻出了一抹微笑，她開口問道：“你們在玩什麽呀？”
莫然被她嚇了一跳，手抖了抖，人頭沒撿到，自己直接落地成盒。他輕飄飄地瞥了蘇未然一眼，開口道：“不會吧？難道有人連這個遊戲都沒聽說過？”
蘇未然：“……”她當然知道這個遊戲，但是他們不應該紳士地回答嗎？
“秦老師她們呢？”蘇未然視線轉了一圈，又問道。
“回房間去了。”雲青楓語氣還算溫和。
蘇未然“哦”了一聲，似是有些失望。她也沒跟雲青楓他們打招呼，轉頭就離開了。等到籠在頭頂的陰雲消失了，莫然才忽然間道：“蘇老師好像很關心秦總？”
雲青楓聳了聳肩，應道：“她是煌悅的藝人。”
莫然一臉了然。
蘇未然路過秦長儀住得那間廂房時，腳步微微頓了頓。但是想到不久前，盛明昭甩在她臉上的話語，她又覺得萬分難堪與不甘。話何必講得那麽難聽？她不是沒有做什麽嗎？她們之間根本沒有感情！蘇未然太陽穴突突地跳，她不停地重複著那句“沒有感情”的話，努力說服自己。她的夢是預知夢——未來的她將是蘇家真正的大小姐！
建築的外觀很是複古，但是裏頭的陳設卻樣樣不缺少。燈光將房間照得透亮，秦長儀低著頭坐在床邊，而盛明昭則是坐在一條矮凳子上，握住了她的手掌，就著亮光仔細地看著。
“沒事的。”秦長儀聲音很輕柔，像是一陣柔和的風。
“細皮嫩肉。”盛明昭抬頭斜了她一眼，小聲地嘀咕道。秦長儀如此，她自己何嚐不是呢？隻不過熟能生巧，知道如何減弱對自己手的傷害。這幹了一段時間的活，任務沒完成多少，手倒是紅彤彤的，還磨破了皮，讓人瞧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升，心中怪異得厲害。
秦長儀抿了抿唇，她小聲道：“我不是。”棉簽沾著清涼的藥膏抹過手掌和手指，涼意沁人，等到查到破了皮的地方，又生出一股刺痛，連神思都清醒了幾分。秦長儀望著認真的盛明昭，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捋開了她滑下肩頭的馬尾。她其實看不清盛明昭的表情，更無法去揣測她的心境——反正她不會像自己這般小心翼翼。
這個節目適合她，卻未必適合自己，這眼巴巴地跑過來是圖什麽呢？
盛明昭下手忽然間重了些。
秦長儀輕輕地抽了一口氣。
盛明昭望著她笑，不管是爽了還是痛了，她秦長儀的情緒還是這麽單一啊。
“你在走神。”盛明昭的聲音很平靜，但是秦長儀卻從中聽出了一股指責的意味。她一張口就是“抱歉”。
盛明昭反問道：“為什麽要道歉？走神不對麽？”她想到過去她們吵架的時候，秦長儀也是一句“抱歉”，那種認真的敷衍，太讓人不爽了。沒等秦長儀回答，她又道，“我剛剛沒跟你說話，你也無需回答。”
秦長儀怔然地望著盛明昭。
盛明昭卻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她輕笑了一聲，將藥膏和棉簽放回小藥包，她站起身雙手抱著胸，居高臨下地望著秦長儀。她的眸中閃著細碎的、像是玻璃子折射的光芒。
“記得我回來路上說的話嗎？”
她看著秦長儀。
秦長儀打直了脊背，她感覺到了一股壓迫感，她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眉頭凝結成一團，但是隨即又舒展開。
“我跟蘇未然不熟，她跟公司其他的藝人沒有區別。我不知道她表達的具體意思，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想。別人的行為我無法控製，但我能夠約束自己。”秦長儀望著盛明昭認真說道。
“我知道。”盛明昭麵上帶著一抹笑意，她道，“你不會在意她的。”她身體前傾，用手指了指秦長儀的心口，勾了勾唇，狀若無意地問道，“這裏麵以後會裝著誰呢？”
以後？為什麽是以後？秦長儀一愣，她伸手抓住盛明昭的手。
但是下一瞬間，盛明昭便抽了回來。指尖殘留著藥香與一股轉瞬即逝的溫熱。秦長儀失神地望著自己的手，她麵上的茫然不解未曾退去。她想問盛明昭同樣的問題，卻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你今晚還是回去睡覺嗎？”秦長儀低聲問道。
“什麽？”
秦長儀張了張嘴，陷入了沉默。在盛明昭的凝視下，她的麵色緋紅如霞。她們本來就該一起的，可是在節目組裏，每個嘉賓們都有屬於自己的房間……可是她之前又說睡得不香。心緒如潮水時漲時落，她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又恢複成了原來的秦長儀。她正對著盛明昭柔和的眸光，又重複了一次：“你今晚睡在哪裏？”心跳的節奏仍舊勝過往常，秦長儀的呼吸有些急促。向著以前從沒走過的路邁出了一步，秦長儀其實有些緊張。這種感覺就像她做出的第一筆投資——忐忑中又包裹著點點歡喜。
“你希望我睡在那兒？”盛明昭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邁著輕巧地步子，一旋身在秦長儀的身畔落座，她眨了眨眼，仿佛真的被這個問題給難住。
秦長儀的手捏緊了衣角，她可以問出口，但卻不做不到自己回答。
“你希望我有個好夢嗎？”盛明昭輕笑著問道。
秦長儀緊張地望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盛明昭伸手抱住了秦長儀，用一種埋怨的語氣，開口道：“可是你不在我身邊，睡覺都不香了。”
秦長儀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很快她就放鬆下來了。盛明昭側身壓著她的肩膀，她隻能聽到聲音，看不到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唇角是否帶著肆意的笑容，也不知道那雙明亮的眸子裏是不是藏著戲謔。
像是一股捉摸不定的風。
“昭昭。”秦長儀忽然間開口，她看到了一側鏡子裏自己的表情，有殘餘的紅暈，也有驟然升起的冷冽。
她忽然有些煩躁。
盛明昭抬眸，張揚中藏著一抹慵懶，她問道：“怎麽了？”
秦長儀按了按眉心，她搖了搖頭。可半晌後意識到盛明昭最不喜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張口道：“我隻是覺得我們虛度光陰了。”
盛明昭注意到秦長儀忽然變得冷峻的神情，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心中的一根弦瞬間崩斷。她蹙了蹙眉，下意識將她的話理解成後悔參加節目。她的麵色瞬間冷了下來，她道：“後悔了？”她冷笑道，“你確實不該來。”
秦長儀：“……”她轉向盛明昭，開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三年……算是浪費了。”她的聲音越壓越低，極近無奈和茫然。
盛明昭聽了秦長儀的話，低垂著頭。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感覺，一半冷一半熱。後悔有過那三年，還是後悔虛度日子？
過去的三年她們之間有什麽呢？冷冰冰的，像是隔著一道鴻溝，隻是偶爾在外人麵前維持著彼此的體麵，找到一種伴侶的感覺，但那絕大多數是假裝的。她喜歡秦長儀這張臉，確實不錯。以往她也覺得光看著臉就可以過一輩子了，可事實證明人都是貪心的，她想要更多。
除非秦長儀如書中所寫的那般性情大變，逼著她抉擇，逼著她徹底斬斷彼此之間的羈絆。
她說她後悔了，否定了過去，是不是選擇好了未來？
“沒想到秦總還是個會後悔的人呢。”盛明昭輕笑了一聲，語氣極為輕快。她不給秦長儀說話的機會，話鋒驀地一轉，她道，“可是世間沒有後悔藥了，當然，你對現在的境況不滿，可以選擇改變。”
盛明昭的眼睛就像是魆黑的幽淵，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看不出她的真實態度。
秦長儀擰了擰眉，近段時間跟盛明昭相處得很好，她以為她們的距離拉近了，可現在看來，還是有一條很深的界限。麵對著有些陌生的盛明昭，秦長儀下意識用一種審視談判對手的眼神打量著盛明昭，等到驟然醒轉時，盛明昭已經麵如冰霜，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寒氣。說著後悔虛度了三年，可不知不覺又重現了當初那股冷漠的對峙景象。
“我沒有不滿，現在很好。”秦長儀開口，她周身氣勢一鬆懈，整個人便柔和了起來。
盛明昭退後了一步，她收起了渾身是刺的模樣，也笑了笑，開口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你翻舊賬。”秦長儀低聲指控。
盛明昭神情一滯，片刻後才理直氣壯道：“當它能夠跟現在的事情聯係起來，它就不再是過去。”
秦長儀道：“強詞奪理。”
盛明昭眯了眯眼，她打量著秦長儀，手慢慢地攀上了她的臉，指腹擦著她紅潤的唇，盛明昭懶洋洋問道：“不可以嗎？”
秦長儀：“……”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隨著盛明昭的手指而動，耳畔似乎響起了一道低低的“可惜了”，什麽“可惜了”？秦長儀心中想著，不知不覺問出了口。
盛明昭望著她，隨口道：“可惜了，指套。”
秦長儀：“……”
看著秦長儀又染上幾分霞色的麵龐，盛明昭又輕笑道：“也不算可惜，未必要用手，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