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大堆醫生再次給他檢查完身體確認無恙後,阮苗才真的清醒過來。


    賀商陸連忙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阮苗搖了搖頭想坐起來,卻被賀商野壓了回去,讓他好好躺著不要起身,傷口很容易會裂開。


    阮苗點了點頭聽話的躺回去,目光在床邊圍著的幾個人上轉了一圈,大哥姐姐和二哥都在,席幼和方知桑薇也都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可他看來看去始終沒看到簡繁鬱。


    賀商枝看出了他的心思,輕聲跟他解釋說:“他剛才一直守在這的,你剛一醒他就出去了,可能待會兒就來了。”


    “哦……”阮苗虛弱的點了點頭,他現在身上都不疼了,隻是精神還有點模糊,他還記得夢裏原主對他說的那些話,便又問道:“那小路呢?”


    “那混蛋被我們扭送進派出所了,大哥說了,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讓他出不來!”賀商陸咬著牙憤恨的說道,“要不是大哥攔著我,我能當場打死那狗東西!老子瞎了眼了才覺得他像個好人!”


    阮苗又想起閉上眼前看到的小路的眼淚,又看向了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賀商野,賀商野大約能懂他想說什麽,皺眉道:“有什麽話等你好點了再說,先休息。”


    方知小心地擠過來,小聲的問他:“你還好嗎?”


    聽說阮苗出事,方知也幫著找了,雖然他微不足道也幫不上大忙,但他也很著急,傻傻的站在路邊到處問人,是真的關心苗苗。


    阮苗很感動他的關心,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我很好,你別擔心。”


    賀商野看他們都說得差不多了,就把所有人都帶了出去,“苗苗才剛醒,你們不要待太久,讓他好好休息。”


    他叮囑了阮苗幾句後就果斷把其他人攆了出去,阮苗一個人躺在床上,可他其實根本不困,雖然確實精神不好,但他的腦子裏還很亂。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夢,和原主之間的對話是真實存在的,現在他徹底消失了,自己是名正言順的在這具身體裏存活了下來。


    阮苗卻不覺得欣喜,他知道原主也並不是真的不想留下來,隻是為了自己所以才選擇離開。


    為什麽大家對他都這麽好呢?明明他什麽也沒做。


    阮苗躲在被子裏輕輕地哭。


    有人隔著被子輕輕地安慰他,阮苗躲在被子裏擦掉眼淚,悄悄地掀開被子看了一眼,正對上簡繁鬱溫柔的眼睛。


    “簡繁鬱!”阮苗忘了心裏的難過,驚喜的看著他,“你怎麽來了?”


    簡繁鬱輕輕一笑,替他把被子蓋好,輕聲回道:“我一直都在,隻是剛剛出去了一趟。”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或許是因為他是簡繁鬱,阮苗對著他總是能更放鬆,他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包括剛才夢境裏發生的一切,他拉著簡繁鬱的手不肯鬆開,對他說了自己的經曆,期望著能從他這裏得到一些勇氣。


    簡繁鬱隻是沉默的聽他說完,他也一直握著阮苗的手,仿佛在不斷地確認什麽,“這麽說,以後你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消失了?”


    “他也算做了唯一一件對的事。”


    阮苗雖然不認同他的話,但他也知道這兩人內裏互相討厭,因此落寞的說:“可是他終究還是救了我,沒有他,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


    “其實,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隻是命運對他不好。”


    簡繁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聽了阮苗的話後久久的沒有回答,阮苗發現他眉頭緊鎖眼中黯淡,有些擔憂的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事。”簡繁鬱對他微微一笑,好像是在安撫他不要緊張。


    但阮苗還是能看出他的口是心非,他能察覺到簡繁鬱有些不對勁,“你騙人。”


    簡繁鬱抬起頭來看著他,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他早知道了,苗苗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他搖了搖頭開口道:“我真的沒什麽,隻是見到你還活著,很高興。”


    他的確是真的很高興,所以在親眼看到阮苗睜開眼後沒能忍住心裏的激動,趁著別人都圍過去的時候獨自一人悄悄地走了出去,


    他很怕自己會沒出息的在所有人麵前落下眼淚。


    等在手術室外的那段時間對簡繁鬱來說比任何人都煎熬,沒人能懂他有多恐慌,有些人並不害怕死亡,比如簡繁鬱這樣陰暗的人,死亡對他來說並不可怕,他從不祈求自己長久活著,但他卻第一次嚐到了死亡的恐懼之處。


    他在找人的過程中,比在手術室外更焦慮,因為那個未知的結果可以把人逼瘋,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那麽渴望苗苗活著。


    “簡繁鬱?”阮苗發現他又在走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十分擔心他的狀況:“你是不是太累了?”


    被他的話拉回現實,簡繁鬱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累了,他有種前所未有的疲憊,那種感覺像是隔了幾十年後才終於發泄出來,他像個塌了皮的氣球一樣,整個人沒有精氣神。


    簡繁鬱慢慢地趴下來,輕輕地枕在阮苗的手上,有氣無力的說:“我是累了。”


    他發現自己二十年來的情緒好像在這一刻全都散了,那些仇恨壓抑陰鬱好像全都沒有意義,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疲憊過。


    他發現自己甚至不在乎那些之前很在乎的東西了,無論是顏揚也好,苗苗也好,其實他都是在把自己關在一個怪圈裏,總是把自己的精神世界寄托在別人身上,所以才會那麽害怕失去,所以才會想把他們都控製在手裏。


    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像前世那樣犯錯誤了,但原來他一直都執迷不悟,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問題。


    “那你要不要回去睡一覺?”阮苗連忙說道,“我聽姐姐說你為了找我在大雨裏跑了很久,一定累壞了,回去後要吃些感冒靈,萬一感冒怎麽辦?”


    阮苗躺在床上握著他的手,他看不見趴在床邊的簡繁鬱的表情,隻以為他是真的累了:“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以後會有很多機會告訴你,你可不要嫌我煩呀!”


    “嗯。”簡繁鬱趴在床邊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那你也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從床邊站起來,站在床邊深深地凝視著阮苗的臉,表情有些哀傷,阮苗好奇的看著他,差點以為簡繁鬱下一秒就要跟自己說再見。


    “苗苗,你跟我在一起時,快樂嗎?”簡繁鬱忽然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阮苗下意識的就點頭:“當然快樂呀,我、我還沒跟你表白呢。”


    簡繁鬱扯出一個笑來,“那就好。”


    他說罷轉身輕手輕腳的走出了病房,留下阮苗一人一頭霧水的在裏頭。


    推開醫院的大門,外頭是一片暖洋洋的日光,他在醫院守了苗苗一整夜,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簡繁鬱低頭漫步在醫院的花園裏,找了個長椅坐下來。


    來來往往的人步履匆匆的往病房去,沒有人注意到長椅上的少年。


    簡繁鬱低下頭伸出手在陽光下發呆,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感受到陽光的溫度,怪不得苗苗喜歡曬太陽,原來真的很舒服。


    他慢慢地抬起頭捂住自己的臉,眼淚順著掌心縫隙滲了出來。


    他想起了賀商枝三番兩次找他說得那些話,從前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可在他親眼目睹著苗苗一身血的躺在那裏時,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如果他一直都是這個鬼樣子,他們的結局遲早會像賀商枝說的那樣收場,因為他的內心的確住著瘋狂的野獸,隨時隨地想要毀滅一切。


    苗苗說跟他在一起很快樂,可那是假的。


    他在騙苗苗,用自己那虛假的麵具欺騙了他,其實他根本沒有那麽完美,他隻想掌控他,隻想把他關起來永遠陪著自己。


    如果他任由這種可能繼續發展下去,苗苗早晚有一天會真的死在自己手裏。


    簡繁鬱痛苦至極,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差勁,把對顏揚的恨轉嫁到了苗苗身上,因為在顏揚身上失敗,所以期望苗苗能永不離開。


    可那本身就不公平。


    外麵的太陽那麽好,但簡繁鬱卻隻能坐在椅子上痛哭,他不想再看到苗苗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所以他必須要做出抉擇。


    他不能控製自己心裏的野獸,但他可以選擇放手。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真心地為苗苗考慮過,但現在他想要有一個選擇的機會,真正的放苗苗回歸陽光之下,放他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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