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苗在這地方實在坐不住,氣場太奇怪了,他都有種自己仿佛人群中心的錯覺。


    果然好日子不能過,時間一長就容易自戀,總愛幻想自己是萬人迷。


    “我還是去別的地方坐吧,這裏太擠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不等其他人說話腳下一溜人就逃竄了出去。


    他還是喜歡在相對平和沒有爭端的環境待著,雖然他也知道賀商陸是好心想把自己帶進那個圈子,但阮苗有自己的想法。他深刻的知道,不屬於自己的圈子千萬不要硬融,否則會讓自己和所有人都尷尬難受。


    要離開出去獨立生活這個念頭阮苗從沒有忘記過,因此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去接觸所謂的交際圈,怕是要辜負賀商陸的一番好意了。


    “我能坐這裏嗎?”


    令他意外的是,簡繁鬱居然也跟著過來了,阮苗吃驚的仰頭看他,差點忘了回答。簡繁鬱得不到他的回應,自己隨意挑了個離他不遠不近又不會讓阮苗覺得壓力大的位子坐下。


    “你怎麽也……?”阮苗不解的看他。


    簡繁鬱像是沒注意到他的錯愕一樣,抬手看了看手表說:“我今天本來就是為了找你,這種場合平時我是不出現的。”


    “找我?”阮苗更驚訝了,“是有什麽事嗎?”


    簡繁鬱略一思考了一下,而後平靜的看著阮苗說:“你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啊?”阮苗腦袋懵逼了半晌,“去、去哪裏?”


    簡繁鬱微微一笑,神秘的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說完,他主動拉起阮苗的衣袖把他往外頭帶,賀商陸一直都注意著這邊的動態,突然看到簡繁鬱拉著自己弟弟的手往外走,氣得破口大罵:“你把他帶去哪裏!?”


    賀商枝扭頭冷冰冰的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默默地捏緊了手裏的刀。


    阮苗來不及回頭跟賀商陸說什麽,人就被簡繁鬱帶出了宴會大廳,坐著電梯一路到最頂樓的天台,這地方本來也是布置聚會的場所,隻是現在是冬天特別冷,所以一個人也沒有。


    簡繁鬱帶著阮苗走過明亮的路燈,一路來到最靠近邊緣的欄杆前。阮苗透過欄杆往下看,他們所在的位置幾乎是整個市最高的地方,隻要一低頭就能把這座城市盡收眼底。


    眼下又是大年初一,盡管已經天黑了,但腳下的城市一片繁華明亮,四處都是紅色的海洋,還能看到立交橋上來來回回絡繹不絕的車輛摩肩擦踵,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


    “好看嗎?”簡繁鬱輕聲問他。


    阮苗輕輕地點頭,感歎著說:“好看。”


    “在這裏待著不比跟那些人打交道強嗎?”簡繁鬱淡淡的說,“你應該也不喜歡那種地方吧?”


    阮苗忙不迭的點頭應道:“當然不喜歡。”


    兩人並肩站在欄杆前向遠方眺望,阮苗不知道簡繁鬱為什麽要拉著自己來這裏,但他覺得自己不說話比較好,簡繁鬱貌似有什麽事想對他說。


    過了半晌,簡繁鬱突然開口問他:“在你眼裏,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呃……”阮苗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樣嚴肅的問題,有些不知道要怎麽去回答,斟酌了半天後才小心地說:“大概是個很完美的人吧。”


    簡繁鬱扭頭去看他,大概是讓他繼續往下說。


    “怎麽說呢,就是……我很喜歡且欣賞的那類人。”阮苗深吸一口氣,“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真好看,雖然冷冰冰的對我有敵意,但我一點都不討厭你。我這個人有點顏控,看你就會不自覺得有點濾鏡。”


    “就我來看,你已經很好了。但你好像對自己要求特別高。”阮苗偷看一眼簡繁鬱,繼續說道:“你說你不會彈琴了,可我不覺得啊,那天傍晚在琴房外,我覺得你彈得非常好,可能我的確沒有音樂細胞,但我也有欣賞水平啊。我覺得你超級有才華,就是千萬不要失去信心。”


    簡繁鬱側身聽著阮苗的話,自嘲的笑起來:“你在安慰我嗎?”


    “不是。”阮苗搖頭否認。


    簡繁鬱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又開口了。


    “你應該知道,我曾愛過顏揚。”


    “為了他一步步的妥協,一次次的後退,最後變成了一個怪物。”


    阮苗扭頭望著簡繁鬱的側臉,他能聽出他話裏的哀傷。


    “從小我就是別人眼中最完美的孩子,無論是什麽都會做到最好,如果有一點違背我的心意,我就會很狂躁,在我的世界裏,所有的東西必須要在我認為該在的位置上才行。”


    “顏揚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人,他無拘無束得過且過,什麽事在他心裏都沒有一個標準,他喜歡一切未知的東西,喜歡嚐試新鮮刺激。如果要放在古代,他這樣的人就是一個浪蕩的俠客。”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他,明明該是水火不容的兩種人。”簡繁鬱說到這裏,自己都有些茫然,“可事實上,我從小就願意跟著他,也從沒懷疑過我跟他會不會走到一起。在我心裏,他就該是我的,無論是我還是他,都不可能有別人。”


    “可是後來,他遇到你的時候一切都變了,我覺得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簡繁鬱轉過頭來看著阮苗,輕聲問他:“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


    阮苗後背發毛,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我也知道,他其實並不愛那個人,隻是出於可笑的新鮮感和自以為是的強者保護弱者的心態而允許他靠近,可他的確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


    阮苗幾次想張口說什麽,但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打斷他,冷風吹得他頭皮發涼,他隻能選擇忍著。


    “後來那人終於把自己作死了,可顏揚還是不屬於我。他總是會有各種各樣奇怪的念頭,無論我怎麽去改變,他還是對外麵的人懷有好奇之心,哪怕是隨便的一隻路邊的狗,他都願意停下來逗一會兒。”


    “我不太明白,我明明已經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拚命的想成為他想要的人,可卻還是不能把他留住。後來我慢慢地發現,我不僅失去了他,也失去了所有人,甚至連鋼琴都不會彈了。”


    “我成了一個在感情漩渦裏掙紮不出來的可憐蟲。”


    簡繁鬱回過神來正視著阮苗,一字一句的說:“現在,你再來說說,我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阮苗抬頭看著月光下平靜的簡繁鬱,其實他說得這些事跟書上的情節差不了多少,他大多也都看過,隻是心理過程沒有這麽複雜而已,他仔細想了想,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才說:


    “我覺得……很可惜。”


    “不是顏揚可惜,是你很可惜。”


    “喜歡一個人也沒什麽錯啊。雖然我長這麽大還沒有喜歡過誰,但代入想一想的話,好像就能稍微理解你了。隻是你眼光不大好,不過我覺得也不一定是眼光的事,說起來你的交際圈實在太窄,所以從小到大隻看見一個顏揚,而你又有點強迫症,就先入為主的以為他是你的全部。”


    阮苗指了指欄杆外的一片廣闊天空說:“恕我直言,你這樣的人出去做海王都綽綽有餘,想要排隊等你看一眼的人多得數不清,也就是一個顏揚從小到大老在你眼前晃悠蹦躂,所以才糊了你的眼睛,讓你以為這世上就他一個好人。”


    “失去他也沒什麽要緊的,不會彈琴也沒關係,你的才華一直都在,總能慢慢找回來的,我覺得有天賦的人不會因為區區小事就被上天拋棄,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天選之子,沒有誰能不要你。”


    簡繁鬱雙眼中有些東西在閃動,“沒有誰能不要我?”


    “那當然了。”阮苗豪邁的說,“你就是太固執了,認定誰就非要拉著誰,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這顆不行我們就換一顆,總有下一個是對的!”


    簡繁鬱沒有答話。


    阮苗並不知道,在他眼前的這個人早就不是原著裏那個停留在大團圓結局的那個了,脫離了原著之外的十年,簡繁鬱早就已經瘋魔了,他早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我的故事說完了。”簡繁鬱話鋒突然一轉,似笑非笑的看著阮苗:“能告訴我你的秘密嗎?”


    阮苗沒想到他殺了個回馬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為什麽突然變話題啊!再說我的秘密跟你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我就是個不幸病死的倒黴蛋,不知道為什麽穿到了這具身體裏安家,頂替了他人的人生活著,於你而言,我就是個路人,完全不值得關注!”


    “那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事?”簡繁鬱輕聲問他,“關於我,你知道的不僅是這麽多,對嗎?”


    阮苗又緊張起來。


    他怎麽說呢?說這就是一本書,而你們都是書裏的角色?


    “我能拒絕回答嗎?”阮苗頭疼的說,“你的秘密還不至於我用殺手鐧來換,這個問題跳過。”


    簡繁鬱深深地看著他,忽然抬腳一步步的逼近阮苗。阮苗被他突然靠近嚇得忍不住往後退,很快退到了牆邊,再抬頭就是簡繁鬱逼近的那過分好看的臉。


    簡繁鬱一點點的湊近阮苗的臉,很有些曖昧的樣子。


    阮苗的腦子嗡的一下響了起來,警鍾大作。


    難道要親我!?


    他渾身都僵硬了,這個念頭讓他嚇得魂飛魄散:“我是個直男!”


    簡繁鬱隨後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你以為我要做什麽?”他後退兩步,把阮苗的圍巾係好,“小心著涼。”


    發現自己又自作多情,阮苗尷尬的想鑽到土裏去,“對不起啊,我這個人有時比較自戀。”


    “沒什麽。”簡繁鬱心情有點好,“我沒生氣。”


    兩人相顧無言站了一會兒後,阮苗想著要不然先回去算了,可一回頭的時候發現賀商野不知在那看多久了。


    “大哥?你什麽時候在的?”阮苗幹巴巴的問道。


    賀商野抬手看了看時間,淡定的說:“從你喊著你是直男開始。”


    阮苗:“……”


    這個日子是真不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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