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顏藥堅持要給他年輕的爸爸“踩背”,這顯然是不可能實現的心願。


    正常四歲小孩體重起碼三十斤,就這個體重在戚越背上蹦幾分鍾,雖然不至於讓戚越“身受重傷”,但能不能喘過氣還真的是個未知數。


    戚越到底和顏青城是一條船上的,知道顏青城拚搏了三輩子,如今能陪著兒子好好過日子實在不容易,換句話說就是“狗命要緊”,所以並不想縱著兒子胡來。


    顏藥眼巴巴地瞅了他爹好半天,都沒得到允許,小嘴巴便嘟得老高,氣呼呼地瞪對方。


    戚越見狀控製不住地笑了一聲,抬手捏了捏兒子的小嘴巴,說:“這是誰家的小鴨子?”


    小孩頓時睜圓了眼,拉下他爹的胳膊,大聲說:“我才不是小鴨子。”


    “嘴巴嘟這麽高還不是鴨子?”來自戚爸爸的無情嘲笑。


    小孩聞言忙不迭地抬起小手,捂住了嘴巴,隨即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不情不願地抱怨道:“爸爸太壞了,老是笑藥藥。”


    他的手心緊緊捂著嘴,說起話來嫩聲嫩氣都變成了悶聲悶氣,含糊得幾乎聽不清了。


    好在戚越了解兒子,一聽就懂。


    一時間,當爹的忍不住自我反省了一下,心想老是嘲笑兒子好像也不太好,隻得勉強撿回當正經老父親的感覺,清了清嗓子,說:


    “好了,爸爸錯了,不笑你。”


    戚越說著,伸手要去抱兒子。


    顏藥連忙扭過小身體不讓抱,不高興地說:“爸爸沒有誠意!”


    “?”戚越愣了一下,問,“那怎麽樣才有誠意?”


    “……要爸爸給踩背!”小孩趁機大聲嚷嚷。


    “……”戚越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無奈道,“兒子,你老子又不是故意不跟你玩,但凡你瘦……咳咳,不是,但凡爸爸長得再壯一點,也不至於不陪你踩背。”


    這話一出,連前桌的顧祁都控製不住,回頭瞟了一眼,眼神詭異。


    這尼瑪的狗戚越身高一米九幾、八塊腹肌典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標準身材,還“但凡再壯一點”?騙兒子能不能找點靠譜的說辭?想說兒子是小胖子就直說!看藥藥還理不理你!


    顧祁的吐槽都差脫口而出了,如果不是怕被揍,他早就說出真相。


    但戚越顯然不會做那種給自己挖坑的事,隻毫無壓力地看著兒子,神色非常認真。


    他這一副“爸爸是有苦衷的”樣子,讓本來氣哼哼的顏藥也蹙起了小眉頭,隱隱有些愧疚起來。


    好像……爸爸確實比自己老很多,每天又很累,要是踩壞了,就沒有第二個爸爸了……


    顏藥托著胖乎乎的臉蛋,糾結了好一會兒,總算是說服了自己,當即就有些笨拙地從椅子上爬了起來,撲到戚越懷裏。


    他將小腦袋挨到戚越脖子裏,依賴地蹭了好幾下,才小聲說:“那藥藥就不踩爸爸了。”


    “乖。”戚越摟緊兒子,低頭親了親小孩的額。


    誰知顏藥被親了一口,也高興地抬起頭吧唧親了一口戚越的下巴,小胳膊一樣抱得緊緊的。


    這父子倆的親熱勁顯然閃瞎了顧祁的眼睛,顧祁心裏那個酸啊,咬牙切齒了半天,還是捂著胸口轉回去了。


    沒辦法,誰叫他沒崽。


    父子倆鬧了一通,等到晚上,戚越帶著顏藥回了研究院,吃完了晚飯,才把白天他和方黎的談話告訴了鍾長生和蘇州北。


    鍾長生正在院子裏和蘇州北下棋,聽完後便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在追鴨子的顏藥。


    小孩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穿著白色的小t恤和橘色的背帶褲,整個人撒丫子追在一隻大黃鴨後麵跑,嘴裏還直叫喚。


    “鴨鴨等等藥藥!不要跑!”


    那隻大黃鴨顯然被追得驚慌失措,隻知道在院子裏亂竄。好在小孩動作笨拙,跑得慢悠悠的,一時間也追不上它。


    蘇州北同樣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說:“這個設想……我覺得完全可行。既然校花小姐命運軌跡被改變,卻沒有被時間強行糾正,說明時間並不能完全準確地辨別什麽是正確的命運。它隻關注當下的事件是否和命運符合,那麽,隻要想辦法瞞過它的眼睛,顏藥也就不用重新出生了。”


    鍾長生沉思片刻,點了點頭,卻依舊有些憂慮,“理論上是如此。但要如何保證藥藥的安全?如何瞞過它的眼睛?這是兩個很難解決的問題。青城其實之前跟我提過這個設想,但因為沒有想到好的解決方法,隻能作罷。”


    戚越聞言,勉強將視線從兒子身上拉回,神色平靜地開口:“時間認定的正確命運是什麽?”


    “想要瞞過它的眼睛,首先要知道,它認為的、屬於藥藥的命運軌跡是什麽,如果我們可以演一場戲,偽裝這個命運軌跡真實地發生了,那麽它不就信了?”


    蘇州北一時有些詫異地看向青年,問:“方教授?”


    “嗯。”戚越、或者說此刻是方黎,冷靜地應了一聲,解釋道,“戚越不太擅長這方麵的問題,所以讓我來。”


    “難得你們還會互相妥協。”蘇州北調侃了一句,卻也知道這都是因為顏藥,便拉回話題,說,“你的假設很有道理,就是不知道院長怎麽看。”


    鍾長生聞聲抬起頭,摩挲著胡子沉吟道:“可行是可行……在時間眼裏,藥藥的命運其實就是在明年作為試管嬰兒出生吧?方黎,你的意思是,我們偽裝藥藥已經死去、讓他在明年作為假的試管嬰兒出生?”


    這話一出,蘇州北雙眸一睜,迅速轉頭去看方黎。


    方黎果然點了下頭,認真道:“偷天換日,隻要我們能辦到。”


    “這……把顏藥從試管嬰兒培養皿裏麵抱出來,是沒什麽問題,但前提是,他得是一個嬰兒。”蘇州北皺起眉。


    “不是嬰兒也可以,青城改良的試管嬰兒技術,誕生的孩子是一周歲的模樣。”鍾長生解釋了一句。


    “那麽,在瞞天過海之前,我們得想辦法讓那小鬼從四歲變到一歲。”蘇州北難得笑了一下,卻沒有什麽笑意。


    鍾長生同樣皺起了眉。


    方黎看著他們一個個神色凝重的樣子,轉頭看向不遠處玩耍的顏藥,忽而說:“藥藥是個懂事的孩子,隻要跟他解釋,他就會知道怎麽做。”


    其實讓顏藥變成嬰兒的方法,很簡單。他們也早就知道了。


    顏藥從17歲一路退化到如今的4歲,不過就是因為他說出了未來的預言,時間忌憚他的存在,才不得不壓製他,讓他一步步變小。


    顏青城一直以來竭盡全力阻止兒子變小,不讓顏藥繼續說出預言,就是不願意兒子受苦。


    因為變小,並不隻是身體縮水,還伴隨著心智和記憶的遺失、身體髒器功能的退化,對小孩而言未嚐不是一種痛苦。


    可如今,他們居然還是需要顏藥繼續變小。


    倘若顏青城知道了,也會感歎命運弄人吧。


    “這件事,等顏青城出來,讓他決定。”方黎突然開口。


    蘇州北聞聲瞥了青年一眼,到底是沒說什麽。


    鍾長生卻是歎了口氣,起身拍了拍方黎的肩膀,又走出涼亭,和遠處的顏藥說了幾句話,抱了抱小孩,隨即背著手離開了。


    其實方黎的決定,他們都是能理解的,包括戚越。


    雖說戚越和方黎都是顏藥的父親,但真正守了兒子三輩子,失去過兒子的,確實隻有顏青城一個。


    由顏青城來決定,是最合適不過的。


    方黎見老院長走了,也未曾說什麽,隻神色寡淡地垂頭,拿起了一顆棋子。


    他一向冷淡,臉上很少有明顯的情緒變化,這會兒也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麽。


    蘇州北見狀,也拿起了一顆棋子,陪著下。


    一直到分出勝負,蘇州北才收了手,跟方黎打了個招呼,便自顧自推著輪椅,到了顏藥身邊。


    小孩已經抓到了大黃鴨,正蹲在一邊摸鴨毛,小手擰著毛比劃了幾下,似乎是要把毛揪下來。


    蘇州北輕輕咳了一下。


    顏藥連忙驚慌地把小手鬆開,藏到了身後,又仰起頭,乖巧地說:“蘇教授晚上好。”


    “晚上好。”蘇州北俯身湊近,看了看小孩圓圓的眸子,又直起身,把小孩從地上拉起來,溫聲問,“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


    “禮物?”小孩歪了歪頭,不解地嘟囔,“教授昨天才給藥藥……一個會跳舞的花,怎麽又要給禮物鴨?”


    “禮物多不好嗎?”蘇州北笑了笑。


    “好鴨。可是……我天天收好多禮物,爸爸說房間都放不下啦。”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過來,被男人拉住了小手,便抓著蘇州北的大手搖了搖,說,“藥藥給你們的禮物,都沒做好呢。”


    “你以為大人跟你一樣?我可用不著禮物。”蘇教授嘴硬第一名。


    可惜顏藥也是個有主見的寶寶,根本不聽教授的狡辯,聞言隻孩子氣地哼了一聲,翹起小下巴說:“藥藥的禮物誰都要收!不收就……就讓爸爸用膠水粘到你背上,讓你摸都摸不到!”


    蘇州北一時失笑,抬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說:“那我可就等著了。明兒個讓機器人給你送幾盆花來,別養死了。”


    “是好玩的花嗎?”小孩期待地問。


    “嗯,會唱歌的花。這兒蚊子多,就算你帶著藥包,也別玩太久,記得跟你爹回屋。”蘇州北最後按了一下小孩毛絨絨的頭發,便推著輪椅走了。


    顏藥看著男人的背影,眨巴了一下漂亮烏黑的桃花眼,又轉身一蹦一蹦地往亭子那邊跳。


    他本來走路就沒有別的孩子靈活,這會兒還淘氣地非要跳著走,也不知是看了哪部動畫片學的。


    方黎見了才回神,忙起身大步走過來,將兒子一把抱起,往懷裏攏了攏,訓道:“不是說了不許跳著走?上回在門口摔倒,忘了?”


    顏藥聽了這話就是一呆,隻傻乎乎地瞅著他爹。


    等方黎湊近,安撫地親了親他的臉,小孩才回過神來,一時眉開眼笑地撲上去抱住方黎的脖子,歡快道:“爸爸出來了!”


    “藥藥還記得爸爸?”方黎眉眼放柔,溫聲問。


    “當然了!爸爸和爸爸和爸爸,都不一樣。藥藥一下子就認出來!”顏藥拍了拍小胸脯。


    “真厲害。”方黎僅僅是怔了一瞬,就回過神,配合地誇獎了一句,又低下頭,和兒子額頭相抵,安靜地看著小孩烏黑的眸子。


    好半天,他才啞聲說:“爸爸很想藥藥。”


    這一聲音調很低,不仔細聽甚至都聽不見。方黎一向不是感性的人,這還是頭一回這樣同兒子說話。


    小孩頓時眼睛就紅了,抿著小嘴巴,慢騰騰地伸出小胳膊去抱他爹的脖子,又偷偷把臉埋了起來,細聲細氣地嗚咽道:“……藥藥也很想爸爸。爸爸以後都準時來陪藥藥,不要躲貓貓……好不好?”


    方黎聞聲垂下眼,收緊了手,說:“好。”


    或許,在兒子眼裏,哪怕他和顏青城再如何相像,也並不是完全一樣的。


    兒子需要他,也會想他,雖然小孩看著很懂事,從來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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