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藥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忽悠老子拿糖大作戰”就差那麽臨門一腳,糖罐都抱到懷裏了,離臥室門就不到五米的距離,居然失敗了。


    委屈,弱小,又無助。


    雖然口袋裏還藏了一顆牛軋糖,但顏藥不甘心啊。


    小孩可憐巴巴地埋在方黎懷裏假哭,連著嚎了幾嗓子,奶聲奶氣又軟綿綿的,帶著顫音,還真像那麽一回事。


    不得不說,經曆了假哭被拆穿的翻車事件後,顏藥變聰明了不少,要不然上次他也不至於騙過方黎。


    可惜這次不行了,方爸爸早就私底下和戚爸爸交了底,倆老父親就“兒子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愛好與行為習慣”這個論題,討論了很久,連顏藥有什麽黑曆史都被他爹研究完了,更別說小孩那些不太高明的小把戲……


    當然,這些在戚越眼裏,是可可愛愛的小把戲。在方黎眼裏,是不太聰明的證據。


    小孩埋著腦袋嚎了半天,沒得到安慰就算了,還被方黎直接塞進了牙科專用座椅裏麵,開始每日牙齒一檢查。


    “張嘴。”方黎彎下腰,輕輕拍了拍兒子的小臉。


    顏藥不情願地閉緊了小嘴巴,還偷偷嚼了嚼嘴裏的糖。


    方黎頓時斂起眉,問:“還沒吃完?晚上到底吃了幾顆?”


    顏藥眨了眨眼,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


    方黎盯著兒子看了一會兒,確認兒子沒有撒謊,才點了點頭,說:“明天不能吃了。後天再吃。廚房做的糖水也先停一停。”


    “不闊以咳咳咳……”顏藥一急,瞬間被自己嗆得咳嗽起來。


    方黎忙抬手拍撫著小孩的背,轉身去倒了杯水回來,說:“喝一點。”


    顏藥連忙抱著杯子喝了幾口,緩過氣來。


    方黎見狀,單手捏住了兒子的臉,看了看嘴巴內部,確認糖吃完了,才把兒子抱了起來,帶到浴室。


    顏藥很快被塞了一隻擠滿蘋果味牙膏的牙刷到手裏,見他爹端著杯子,站在一邊盯著,隻好怯怯地拿起牙刷刷牙,還得刷得特別規範才行。


    幾分鍾後,他又被他爹拎了出來,這回倒是老實了,乖乖張大嘴巴,讓方黎檢查。


    檢查完牙齒,後麵又是快半個小時的常規體檢。


    從顏藥穿越回來,到現在也快四百天了,方黎一天都沒有缺席過,一定要給兒子做完體檢才會走,每天做的檢查也基本一致。


    顏藥總是不明白,他爹哪來的那麽多耐心跟他耗。可方黎始終冷靜理智得如同機器,將小孩記憶裏顏青城的自律克製形象保持得格外完美,沒有絲毫差別。


    如果真要說有什麽不一樣,大概就是沒顏青城那麽凶,會哄兒子了。


    檢查完畢,顏藥被領回房間裏睡覺,方黎去做實驗。


    隻是小孩剛剛被塞回被窩,用小被子困住沒多久,就偷偷摸摸扯開被子,爬了出來,穿上小恐龍拖鞋,溜去了實驗室。


    方黎剛剛放下試管,就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兒子躡手躡腳地往裏走,以為自己沒發現。


    方黎神色沉靜地垂眸,隻當不知道,並沒有突然回頭嚇兒子一跳的惡劣想法。


    顏藥悄悄走進了實驗室,又悄悄給自己搬了椅子,爬上去坐好,不遠不近地看著他爹俊美而冷漠的側臉。


    方黎身上的凜冽氣質仿佛是天生的,如同出鞘的利劍,哪怕什麽都不做,僅僅沉默地站在那裏,隻能看到線條優美的側臉,依舊令人望而卻步。


    顏藥和他爹完全是兩個極端,哪哪都軟和。


    他就乖巧地坐在椅子裏,小腳一晃一晃的,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爹做實驗,也不鬧騰。


    寂靜的實驗室裏隻有偶爾試劑產生化學反應時發出的奇怪聲響,間或夾雜著試管碰撞的響聲。


    方黎將實驗最關鍵的步驟搞定,便放下東西,轉身出了實驗室。


    顏藥一時睜圓了眼睛,有些緊張地喚:“爸爸。”


    “嗯,你先在那坐著。”方黎回頭哄了兒子一句,出了門。


    顏藥下意識滑下了椅子,跑到門口探頭去看,見他爹拿著水壺從臥室出來,才安心地轉身回去。


    隻是父親不在,他也不願意繼續坐在椅子裏,在實驗室裏逛了一圈後,小孩又盯上了櫃子上的糖罐。


    他默默地看了幾秒,又回頭看自己的椅子,轉身過去吭哧吭哧地把椅子拖了過來,然後爬了上去,踮起腳尖去夠櫃子最上麵的糖罐。


    可惜,太矮了摸不著。


    顏藥苦惱地撓了撓小臉,幹脆地在椅子上蹦了一下,結果這一跳沒夠到糖罐,反而把他自己嚇得腿一軟,差點直接摔下來,還好一腦門砸到了櫃子上,被櫃子擋住了沒摔下去。


    犧牲小腦殼,救了自己。顏藥別提多難過了,慘兮兮地捂著額頭在椅子上坐下來,剛剛抽泣了一下,就聽到身後開門的聲音。


    小孩連忙爬起來轉了個方向,跪坐在椅子裏淚汪汪地哭訴:“藥藥撞到頭了……疼。”


    他的椅子就堵在櫃子前麵,上麵是糖罐,方黎一看就知道兒子經曆了什麽,沉聲說:“知道疼還爬那麽高,摔下來怎麽辦?”


    嘴上嚴肅批評,行動上方黎卻是直接放下了手裏端著的牛奶,幾步過去把兒子抱了起來,拿開小手檢查了一下發紅的額頭,上手摸了摸。


    顏藥見他爹神色淡漠,也跟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試圖引起他爹的注意,又重複了一遍:“撞疼了……”


    “沒事。”方黎低聲哄了一句,見兒子安靜下來,才打開一邊放滿了藥瓶的櫃子,擰開一罐藥膏,給兒子塗上。


    其實這種程度的傷不搽藥也不會起淤青,第二天就會自己好,但兒子皮膚嫩,撞一下就會紅得很明顯,為了哄好兒子,方黎還是細細地給擦完藥,說:“不疼了。現在把牛奶喝了,去漱口睡覺,好不好?”


    “不好。”小孩連連搖頭,又指了指發紅的額頭,說,“還疼,爸爸吹吹。”


    “又撒嬌?”方黎不讚同地說了一句,卻低下頭安撫地給兒子吹了吹額頭,還親了一口額角,問,“這樣好了?”


    “嗯。”顏藥這才滿意地點頭,高興地指揮他爹去端牛奶,隨後坐在椅子裏一口接一口慢悠悠地喝,就是不去睡覺。


    方黎做實驗,他就在一邊說話。


    “爸爸今天都不在,是不是去睡覺了?”


    “嗯。主觀意識不受人格掌控的時候,對應的人格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進入休眠期。”


    “那不就是,藥藥做了什麽爸爸都不知道了?”顏藥雙眸一亮。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方黎頓了頓,“別想背著爸爸幹壞事,你做了什麽,戚越會告訴我。”


    顏藥頓時嘟起了嘴,狐疑地說:“爸爸之前明明說,和另一個爸爸互不幹擾的……”


    “確實互不幹擾。不過,為了看著你,一些信息上的交流是必不可少的。別以為戚越舍不得管教你,就無法無天。”


    顏藥聞言在椅子裏縮了縮,小聲道:“藥藥很聽話的。”


    “今天你去找了蘇教授?”方黎問。


    “對鴨,給叔叔看蘿卜。”顏藥托著腮幫子,雙眼一眨不眨地看了他爹許久,才說,“教授有一個藥枕,藥藥很喜歡,爸爸可不可以幫我換回來。”


    方黎霎時雙眸一睜,側頭看向兒子,問:“什麽樣的枕頭?”


    “綠色的枕頭,有竹葉的花紋。那是藥藥的。”顏藥很小聲地說,期待地看著他爸爸。


    方黎試圖從兒子寥寥幾句話裏找出隱藏的信息,然而這次顏藥確實是什麽關鍵信息都沒有透露。


    方黎無聲鬆了口氣,說:“改天幫你換過來,看蘇教授需要什麽。”


    無論那個枕頭代表了什麽,顏藥都這麽堅持想要了,那麽必然和未來有關。隻是顏藥能力受限,此刻確實沒辦法透露什麽。


    方黎沉思片刻,說:“下周,爸爸可能要留在這裏接受一段時間的精神治療,到時候藥藥就跟著教授們住,知道嗎?”


    “爸爸要治雙重人格嗎?”顏藥睜圓了眼,也不喝牛奶了,放下杯子就跑到方黎身邊,緊緊扯住對方的衣擺。


    方黎騰出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應了一聲,安慰道:“隻是初步的治療,不一定有效,不出意外不會有什麽副作用。”


    “那爸爸和爸爸都還在嗎?”顏藥努力把自己擠到實驗台和他爹中間的空隙,伸出胳膊牢牢抱住方黎的腰,連兩隻小腳都踢掉了拖鞋,踩在他爹的腳背上,跟考拉似的掛著。


    方黎也由著他,隻是一隻手托住了兒子的後腦勺,以免兒子撞上實驗台的邊沿。他就用剩下那隻手將做完的藥劑倒進了專用試劑瓶裏,蓋好蓋子,才帶著兒子走出去,低聲回應:“短時間內,戚越和我都會在。”


    人格融合是必然的,現在沒有直接進行融合,不過是因為他們暫時搞不清楚誰是主人格,以至於治療無法順利進行。


    另外,戚越的意願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旦融合,副人格必然完成不了自己規劃的人生目標,意識也不一定能保留,所以有些問題還是需要提前協商,達成一致。


    顏藥聽完了他爹最後回答的這句話,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漆黑的桃花眼裏純粹一片,沒有絲毫雜質,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不過有件事小孩還是知道的,他仰起腦袋看方黎,認真地說:“藥藥想要兩個爸爸都在。陪藥藥。”


    “一個爸爸不也能陪你?一天的時間並不會因此而延長。”方黎冷靜地開口。


    “不可以。”顏藥執拗地搖頭,“爸爸和爸爸都有自己喜歡做的事,另一個爸爸就不喜歡給人治病,不喜歡看星星,爸爸也不喜歡做生意。爸爸以前說,要有始有終的。”


    “有始有終嗎?”方黎帶著兒子來到了陽台,把小孩抱起來,看著還未盛開的曇花,突然在腦海裏低聲問戚越:


    “前程夢想,和親情相比,孰輕孰重?”


    “前程。”戚越冷漠的聲音從內心深處傳來,卻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


    方黎沉默了幾秒,再次問:“前程夢想,和兒子相比,孰輕孰重?”


    “兒子。”戚越的聲音低了幾度,卻沒有絲毫猶豫。


    方黎便看向兒子,摸了摸顏藥的腦袋,說:“你是爸爸唯一的兒子,爸爸就你一個親人了,做不到不救你。”


    小孩愣了愣,又傻乎乎地笑起來,說:“我會救爸爸。我是小超人。”


    “乖。”方黎抱緊兒子,卻並沒把小孩的童言稚語當真。


    這一夜顏藥還是看到了盛開的曇花,因為他不肯睡覺,明明最後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學貓和老鼠裏的貓,用手指把眼皮撐了起來,差點把方黎氣笑了。


    最後還是方黎給小孩喂了提神的藥水,才讓兒子看到了曇花,心滿意足地去睡覺。


    曇花一現,果然如同蘇州北說的,香氣襲人,顏藥連睡著了,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香氣,始終繚繞在憨甜的夢境裏,仿佛他懷抱最美好的願望來到這個時代,也必然會獲得最圓滿的未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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