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全軍覆沒的關東軍新編第一總隊總隊長福澤大佐,自知罪責難逃,如果不剖腹自裁,即便是跑回遼陽,總司令官梅津大將,也不會繞過自己,所以,自知沒有活路的福澤大佐,悄沒聲息的剖腹自裁了,倒也落得清靜。


    但第一總隊少佐參謀長,卻絕對不想死,他還沒有活夠,可帝國軍規在那兒明擺著呢,總隊長剖腹了,緊跟著,就是自己這個參謀長割開肚子了,帝國陸軍多少年來的規矩,一想到這兒,少佐參謀長就腿肚子打哆嗦,滿臉冒虛汗。


    圍在福澤大佐屍體邊上的幾十名日籍軍官,都沉默不語,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恐懼和萬念俱灰,更有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尉級軍官,拔出了指揮刀,在自己肚子上比劃著,看來,隻要參謀長閣下剖腹,剩下的軍官們,馬上集體剖腹自裁!


    少佐參謀長擦擦臉上的虛汗,幹澀的眼珠子轉動了幾下,看了看周圍的軍官們,忽然拔高嗓門兒喊道:“諸君,我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自裁!第一總隊雖然損失慘重,但是,損失的是滿洲國軍士兵和警察,大日本帝國的軍官,基本上沒有什麽損失,就這樣自裁了,我們對不起天皇陛下!”


    能夠不死,當然最好不過了,而且,是參謀長不讓大家自裁,少佐參謀長的話,顯然起到了作用,日籍軍官們,眼中冒起了希望的光芒,那幾個拿著指揮刀的軍官,也悄悄的收起了刀,“諸君,我們有責任,將這次戰鬥的具體情況,向梅津總司令官閣下報告。否則,第一總隊的損失,毫無價值!”


    “而且,我們還要振作起來。向梅津總司令官請求,第一總隊剩下的帝國軍官,單獨編成為一個作戰單位,跟隨後麵的第二總隊,重新殺回安東,戰鬥在最前線,即使是我們玉碎在戰場上,也是死得其所,也比剖腹自裁有價值得多,諸君。是不是這樣?同意我的決定嗎?”


    當然同意了,不同意的是他媽的豬頭,跑回遼陽,還有活命的可能,誰願意死啊。“不愧是在總部混過幾年的家夥,這借口找的,冠冕堂皇又大義凜然!”軍官們肚子裏嘀咕著,振臂高呼,“參謀長閣下英明,今天遭受的恥辱,來日定當向支那人討回!”


    遼東半島北部。一片普普通通的樹林裏,多了一座墳丘,剖腹自裁的福澤大佐,就被草草的埋在這裏,甚至,連一塊墓碑都沒有。然後,第一總隊少佐參謀長,帶著剩下的一萬多殘兵,往遼陽方向狂奔而去,那座低矮的墳丘。就這樣孤零零的留在這裏,倘若福澤大佐地下有知,是否會覺得自己的自裁,非常可笑!


    “啪!”梅津美治郎大將,臉色鐵青,狂怒的將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濺濕了地麵,得知第一總隊幾近全軍覆沒,總隊參謀長帶著殘部,一路逃回遼陽的報告之後,梅津大將徹底暴怒了,最讓他難以容忍的是,第一總隊逃回來的一萬多人裏,竟然有六千多大日本帝國的軍官!


    第一總隊被打得支離破碎,梅津大將倒是不怎麽震驚,他憤怒的是,帝國軍官為什麽不玉碎在戰場上,而是逃了回來,如果這些帝國軍官,都玉碎在戰場上,也許,第一總隊不會敗得這麽慘,至少,應該給安東以北的獨立師阻擊部隊,造成重大的傷亡,那麽,後續的第二總隊,發起進攻就會輕鬆得多!


    梅津美治郎大將,麵目猙獰,雙眼殺機畢露,對一個戰戰兢兢的大佐參謀吼道:“逃兵!恥辱!大日本帝國軍人的恥辱,他們玷汙了帝國軍人的榮譽,不配當一名帝國的軍人!命令憲兵隊,立即包圍逃回來的第一總隊,將所有的軍官,就地槍斃,其餘的士兵,打散編製,充實到第二總隊!”


    參謀答應一聲,拔腿就要往外走,一旁的鬆田參謀長,急忙喊住了他,“等待!”然後,對梅津大將說道:“總司令官,請息怒,我能夠理解您內心的痛苦和憤怒,身為大日本帝國軍人,玉碎是他們最好的歸宿,臨戰逃跑,是不容饒恕的罪行!”


    梅津大將陰沉的目光,逼視著鬆田參謀長,陰測測的說道:“鬆田參謀長,你想說什麽?”


    鬆田參謀長坦然的迎著梅津大將的目光,接著說道:“總司令官,軍紀嚴明,是帝國陸軍的傳統,從戰場上逃跑回來的帝國軍官,死有餘辜,但是,總司令官,此一時彼一時,六千多人,超過了一個聯隊的兵力,您考慮一下,我們現在正是急需要兵力的時候,尤其是帝國士兵,都槍斃了,豈不是可惜!”


    “職部倒是有個想法,第一總隊的參謀長,不是報告說嗎,所有的軍官,都願意編組為一個作戰單位,重新殺回安東戰場,既然如此,我們不妨給他們這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有罪之身的六千多名帝國軍官,可以作為第二總隊的突擊部隊使用,效果如何,總司令官您的清楚的!”


    “您還可以下達一道命令,如果他們第一個攻入安東城內,活下來的所有的軍官,都會被免除處罰,並且,還有論功行賞,玉碎的軍官,會得到應有的撫恤,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多了六千多舍生忘死的死士!一舉而攻下安東,未必不可能啊!當然,這是在我個人的建議,最終還需要您做出決定!”


    “呦西!”梅津美治郎大將雙眼異彩連連,不由得讚歎一聲,“這招真是絕妙到家了,按照帝國軍規,都應該槍斃的家夥們,驟得到了一個活命而且還能立功的機會,不拚命才奇怪呢?真沒想到啊,鬆田這家夥還有這樣的頭腦,真是刮目相看,想出個變廢為寶的妙計來,意外,真是意外!”


    梅津大將心裏暗讚,臉色卻依然是餘怒未消,說道:“鬆田君,你的辦法非常不錯,如果不是因為遼東半島戰局緊張,急需用人,我是不會寬恕這些帝國軍人之中的敗類的,這違背我一貫遵循的治軍原則,事急從權,這件事,就有勞鬆田君去安排吧,告訴他們,這是唯一的機會,是你鬆田君,為他們爭取到的,還有,給他們裝備最好的武器!”


    鬆田參謀長倒是有些意外,原本以為,說服一貫自詡為標準帝國軍人,且固執己見的梅津大將,需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竟然這麽容易,當聽到,“違背他一貫遵循的治軍原則的時候!”鬆田參謀長的心裏,小小的鄙視了一下,“虛偽!”


    “是,總司令官,我馬上去安排,他們會成為最勇敢的帝國戰士的!”鬆田參謀長略微一鞠躬,轉身離去。


    目送鬆田參謀長離去,短暫興奮之後的梅津大將,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滿洲戰局,前景非常不樂觀,先有遼東半島中部之敗,自己唯一的機動作戰集團,損失大半,最終能否全部脫身,還是個未知數。


    臨時組建的兩個總隊,第一總隊已經全軍覆沒了,第二總隊能否占領安東,天知道,遼東半島戰局糜爛至此,是自己絕沒有料到的,一敗再敗,接二連三的打擊,梅津大將幾乎心力憔悴。


    由此分析,遼東半島戰局,影響到了整個滿洲戰局,倘若關東軍新編第二總隊再全軍覆沒呢?遼東半島中部追擊過來的二十幾萬獨立師部隊,再加上據守安東一線的十幾萬獨立師部隊,那麽,集中在遼東半島戰場上的獨立師部隊,就達到近四十萬兵力左右,還有絕對的製空權。


    而關東軍呢,看著軍事地圖上,從奉天到新京,再到哈爾濱,滿洲三個最重要的中心城市,都是一連串兵力空虛的空白,更別提其他地區了,這四十萬獨立師部隊,從遼東半島殺出,可滿洲一分為二,甚至,可直取遠東方向,威脅帝國遠東派遣軍的側翼,一念至此,梅津大將禁不住渾身冷汗淋漓。


    現在滿洲的整體防務布局,就如同一個雞蛋,打破外層薄薄的蛋殼,剩下的,就是不堪一擊的蛋黃,如現在的遼西走廊,西滿地區,東北部邊境線上的關東軍主力部隊,乃至現在的遼東半島一線的新編第二總隊,就是那層蛋殼,任何一處被擊破,就是全麵性的敗局,任誰也無力回天!


    梅津美治郎大將,現在有理由把自己的前任,南次郎大將恨得要死,“那個才能平庸,善於耍政客手段的老不死的家夥,為什麽在滿洲戰事剛起的時候,擺出這樣的防禦布局?以至於給自己留下了極端被動的局麵,關東軍主力一百多萬人的兵力,被迫在滿洲邊境線一帶,與獨立師部隊對峙,遼東半島戰局如此危急,都無法抽調兵力!”


    “如果當初,南次郎將關東軍主力,收縮至滿洲腹地,在關鍵的節點上,層層布防,逐步收縮兵力,最後,利用城市固守,局麵,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糟糕!”


    “真是愚蠢到家的戰略部署!”梅津大將咬牙切齒的嘟囔著,在軍事地圖前,站了很長時間,終於,做出了一個改變東北戰場態勢的決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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