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卿的腦子停轉了。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冰冰涼涼的,帶著玄霜清洌的劍意,還有很輕很輕的鼻息噴在他的臉上。


    電光石火間,蘇鶴卿甚至連眼睛都望了怎麽眨,隻是呆愣愣地看著那張俊臉靠近他,然後停在距離他不超過三寸的地方。


    他甚至能一根一根數清楚對方的睫毛。


    劍、劍靈前輩在親他……


    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蘇鶴卿的臉騰的燒起來,在過去數十年修真之途中,他的情感經曆一片空白,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一點也不討厭,反而從心底生出一股欲望,想要牢牢抱緊眼前的人,想更靠近他,想更了解他,想永永遠遠和他待在一塊兒。


    這麽想著,蘇鶴卿幾乎是無師自通地伸出手,攬過眼前的人,然後迎合上他的動作。動作之熟練,讓他自己都有些震驚。


    謝雲晞明顯也愣了一下。


    繼上個世界,他的戀人主動了一點之後,這個世界的戀人仿佛成長速度又更快了些。


    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是天賦異稟了。


    然而沒等他還沒想明白,一股大力就把他從蘇鶴卿懷裏拽了出去,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回到了玄霜之中。


    蘇鶴卿懵逼地看著懷裏的人在頃刻間消散。他下意識伸手撈了一下,卻撈了個空。


    觸手隻有一把冷冰冰的劍。


    四麵八方的幻影也在同一時刻散去,隨著幻境崩塌,四周的景象再一次變動。幻境裏的時間隨何芸的心意流轉,詭譎多變,忽而朗朗白日,忽而寂寂深夜。而這一次,又從光線昏蒙的傍晚轉為正午。


    額角傳來刺痛,這是神魂離體的後遺症。


    眼前的景象依舊是在長康縣裏,他正站在縣子邊角。附近的泥土地上四仰八叉地躺著數位修士,估計就是這些日子裏來到長康縣又失蹤的那一批。


    “師兄!”身後傳來沈璿的聲音。


    蘇鶴卿猛地回頭,沈璿正坐在不遠處的地麵上,似乎才醒過來。她揉了揉額角,表情有些呆滯,緩了一口氣才問:“師兄,我們這是怎麽了?”


    “剛被幻境所困,妖物已除,現在無礙了。”蘇鶴卿簡短地回答她。


    沈璿的附近還躺著駱安宜和李承。沈璿身上配有玉安峰峰主的法寶,幻境對她的影響也最小,於是她雖然修為不是最高,卻成了最早醒來的那一個。


    但另兩人就不一樣了,駱安宜和李晨躺在地上,麵色發青,嘴角蒼白,若不是胸膛還隱隱起伏著,簡直如死了一般。


    蘇鶴卿趕緊走過去,他抓起兩人的手腕,注入一絲真氣,察覺到兩人除了氣息有些虛弱,其他方麵沒有大礙以後,才放下心來。


    沈璿呆呆地看著他的動作,表情有些恍惚。


    蘇鶴卿收回手,就看到她這幅神色,不禁有些擔憂。


    “璿兒,怎麽了?”


    “我……我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沈璿停頓了一會兒,語氣有點虛,她甚至一反常態地沒看蘇鶴卿,隻是垂眼瞧著地麵。


    “師兄,我好像見著一個神仙了,他剛剛還和你站在一塊兒。”


    “嗯?師兄,你臉怎麽這麽紅?”


    ……


    蘇鶴卿當然沒有解釋臉紅的緣故。


    不一會兒,他們附近的修士也逐漸蘇醒,包括李承口中那名金羽宗的同鄉。金羽總共來了七人,均在金丹修為之上,其中也包括蘇鶴卿很臉熟的一位。


    裴璟笑嘻嘻地朝沈璿打過招呼,然後一雙眼才落到蘇鶴卿身上。他似乎還對上次蘇鶴卿奪劍的事情有些不滿,麵對他的時候,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他們在長康縣一角找到了姚石的家。


    姚石躺在床榻上昏睡著,他的身側躺著一隻小小的金色狐狸,而在金色狐狸的身下,壓著一麵小小的鏡子。


    “韞魂鏡。”


    裴璟冷聲道。


    幾人立刻反應過來,韞魂鏡是一件古籍中記載過的秘寶,可以收納魂魄之力,並用這些力量將魂魄繼續拘束在鏡中。若無外力破除,這些魂魄會永生永世存在這個鏡子裏,直到被抽幹生氣。


    曾經有不少魔修爭奪韞魂鏡,妄圖用鏡子裏的魂魄協助修煉,卻沒想這麵鏡子銷聲匿跡以後,落到了何芸的手上。


    而何芸顯然沒有用這麵鏡子修煉,反而用它創造了一個巨大的幻陣,將整個長康縣的縣民和外來修士的生魂都拘在裏麵,又因為修為不夠,無法妥善控製,一旦陣法運轉,她自己的妖力也被逐漸抽幹。


    否則,何芸作為一個化神期的妖修,即便她在長康縣的三年間實力逐漸恢複,也絕不可能僅僅依靠自己的力量來創建這麽龐大的一個幻陣,並維持它數十日運行不輟,更不可能將一群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拉進坑裏。


    韞魂鏡作為魔修爭奪的秘寶之一,卻並非隻有魔修能用,若操控得當,它也可以用來匯聚靈氣,修養魂魄,隻是速度沒有直接搶奪人魂那麽快罷了。


    此時此刻,這麵傳說中的鏡子正靜靜地躺在姚石家中的草席上,鏡麵隱隱湧動著豐裕的生氣,何芸拘著的生魂雖已放出,但它們的一些力量卻還遺留在鏡中。


    裴璟有點眼饞。


    他愣了一會兒,就伸手去拿,哪知韞魂鏡在接觸到他以後,忽的發出一陣白光,刺得裴璟趕緊收回了手。


    他震驚道:“何芸不是死了麽,這怎麽回事?”


    而下一刻,他眼睜睜地瞧著韞魂鏡飛起,然後緩緩落入蘇鶴卿的手中,再乖乖巧巧地停住。


    裴璟:“……”某些熟悉的記憶頃刻間在他腦海中重現了。


    蘇鶴卿也愣了很短暫的一會兒,然後他猜測道:“大概是因為……何芸敗在我的手上。”


    與神兵玄霜不同,韞魂鏡經過了許多界魔修主人,身上的氣息也叛逆一些,簡單來說,慕強。何芸估計也是斬殺了韞魂鏡的上一任主人,才成功收服了它。


    蘇鶴卿試圖將韞魂鏡遞給裴璟,但他剛伸出手,韞魂鏡又倏的飛回了自己身上。


    裴璟不是很想理他。


    ……


    事情解決後,蘇鶴卿一行卻並沒有立刻回青雲宗,他們又在長康縣盤桓了幾日。被何芸困在此處的修士足有數十人,修士經過鍛體,生氣恢複得較快,大部分人幾個時辰之內就已經蘇醒,慢的也不過兩三日。


    但普通的縣民就比較麻煩了。一些修士於是在縣上住下,準備等縣民都無礙以後才離開。


    而且,玄霜在那日之後,一直沒再發出過動靜。


    蘇鶴卿蹙了蹙眉,凝神望向手中的長劍。他在識海內喚了幾聲,一片寂寂。隻有一縷隱隱的劍意告訴他,前輩還在。


    有時候,他會如第一次見到前輩一般,在識海一角發現一個沉睡的身影,一開始,他還會大著膽子,在身影旁邊坐一會兒,安靜地望著那個人,但過了這數日,前輩還沒有醒來,他有些擔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動用了玄霜之力……


    按理來說,那日打敗何芸,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玄霜的力量在,若非玄霜壓製過韞魂鏡,估計連他自己也栽了跟頭。


    蘇鶴卿有點自責。


    長康縣的部分縣民逐漸恢複之後,各類商鋪也運作起來。外來的修士們住到了客棧裏。


    蘇鶴卿也坐在自己的房內。


    他在房間四麵下了禁製,然後運作起功法。


    韞魂鏡隨著他的動作,緩緩升到空中,然後很聽話地懸浮在他的身前。鏡中的生魂都已經被放出,此時此刻,它隻是普通地吸納著四麵的靈氣,然後匯聚到新任主人的身上。


    在韞魂鏡的協助下,靈氣漩渦很輕易地就出現了,蘇鶴卿甚至還可以分出一縷心神,去思考別的事情。


    真氣轉了兩個周天以後,蘇鶴卿沉入自己的識海之內,他找了一會兒,才在一個角落中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對方還在沉睡。


    眼皮緊緊地閉著,膚色白得透光,幾無血色,隻有唇上還帶了一點清淺的粉。


    恍如那日自己見到他一般。


    雖然不太清楚這個狀態對於劍靈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畢竟典籍之中也未曾記錄關於劍靈的病例。但蘇鶴卿本能地感受到,在對方沉睡時,玄霜的劍意也虛弱下去——絕不是好的那種。


    若能給前輩一具身體,若前輩是像他一樣的人魂,他就可以為他注入真氣,替他調息。不管對方受了什麽傷,他都會千方百計幫他治好。


    隻是現下,前輩隻是一個魂體,甚至存在自己眼前的還不是魂體,隻是玄霜留下的一抹幻影。


    靈氣如溫水一般洗刷著他的經脈,但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空有一身修為,卻不知道怎麽才能改善前輩的處境。


    他在那抹虛幻的白影旁坐下,貪戀地看著眼前的人。從遇見對方開始到現在,也不過過去數日,他卻恍惚覺得認識了對方許久。


    但他還不知道前輩的名字,隻能從對方身上的衣物,判斷他所處的年代一定早於自己。


    那日的記憶浮上心頭,蘇鶴卿喉頭滾動了一下,他一時間又有些心猿意馬。


    前輩親了他……前輩到底是什麽意思。


    修真界確實也有男子與男子結為道侶的情況,蘇鶴卿此前卻從沒往這方麵想,不如說,他根本沒考慮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希望有一名道侶。


    而且這名道侶,還不是個人類,甚至不是妖修,也不是魔修。


    這可比單純男子與男子在一起叛逆多了,而從來規規矩矩沿著修真大道走的他,居然就想這麽離經叛道一次。


    隻要前輩願意同他一塊。


    韞魂鏡察覺到他的走神,輕輕震動了一下,發出“嗡”的轟鳴,靈氣跟著滯澀一瞬。但蘇鶴卿沒有管這件事,他幾乎是鬼迷心竅一般,慢慢附下.身去,眼見著那張白得透明的臉離他愈來愈近,心跳也愈來愈快。


    識海裏泛起波瀾,但他管不著了。


    而謝雲晞剛睜開眼,就瞧見一張放大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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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小天使三日的營養液~~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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